第十八章 大凶之地
我按照大伯的吩咐，開動拖拉機。
大伯坐在車斗里，伸手扶著那副鐵棺材。
拖拉機發出一陣嘭嘭聲，調了個頭，向著村東開去。
現在已經是夜裡九，十點鐘。
因為白天出了事，村裡人心惶惶的。
這個時間沒人敢出門，大街上異常安靜。
石拱橋離土地廟本來就不遠。
幾分鐘之後，拖拉機便到了石拱橋中央。
我把它停住，並熄了火。
月光很明亮，照射著水面，彷彿一條條金蛇，在水裡遊動著。
小龍江綿延將近千里，形似長蛇。
它從山腳下迂迴而來，是個蟒蛇回頭的風水格局。
蟒蛇回頭和凶獅睜眼一樣，都是屈指可數的凶局。
到了村子附近，水流變得異常湍急，打著旋向下游流去。
石拱橋彷彿一把大鎖一樣，死死鎖住這條狂暴的巨蟒。
無論小龍江發多大洪水，石拱橋始終安然無恙的。
我站在橋上，向小龍江上游望去，同時又看了看，彷彿雄獅一樣卧在村西的獅子山。
整個村子被凶獅和巨蟒圍在當中，是個大凶之地，難怪會怪事不斷。
也不知道，當初是誰把村址選在這裡的。
大伯拍掉身上的灰塵，又捋了捋頭髮。
認識他那麼久，我頭一次見他如此注重自己形象。
大伯嘴角帶著一絲釋然的笑容。
「從現在開始，我又是齊連生了！」
他用力推了推棺材蓋子。
棺蓋很沉重，下面有一個凹槽，要向著旁邊推，才能把它推開。
大伯把棺材蓋子推開一半，然後邁步跨了進去。
我忽然明白，原來這口棺材，是他給自己準備的！
大伯目光落在我身上。
「勝兒，小龍江里的靈煞非常難纏，需要用我和棺材的力量，才能震懾住它！」
我眼圈有些發紅。
大伯笑了笑。
「勝兒，麻煩你幫我把棺材蓋子蓋上，然後推到江里去。如果明天早上，我還沒回來的話，你就別等了！」
「以後你就是潛龍村的守村人！留給你的東西，我都放在桌子抽屜里了！」
「大伯……」
我拉著他衣服，不肯鬆手。
在我意識當中，大伯是我最親的人。
眼看著他要一去不返，心裡當然很不是滋味。
大伯嘆了一口氣。
「勝兒，這是我們守村人的命！只能怪我齊連生太無能！將來你一定比我強得多！」
「大伯，你很了不起！」
我只是不停的重複著這句話。
大伯輕輕拍了拍我肩膀，拿出一支煙來叼在嘴裡，卻沒點著。
他朝著我擺擺手，示意我趕緊動手。
已經到了夜裡十一點多鐘，時間很緊迫。
我能感受到，濃重的寒氣，正順著江水滾滾而來。
如果再不動手的話，那麼大伯的一翻苦心，就要白費了。
我咬著牙根，把棺材蓋子推得嚴絲合縫的。
然後朝著棺材鞠了幾個躬，雙手用力推動。
生鐵棺材非常沉重。
我費了很大力氣，棺材滾動幾下，從車斗里滾出，順著橋欄杆，直接落進江水當中。
隨著嘭的一聲響，彷彿一顆炮彈在水裡炸開，濺起一大片水花來。
我的視野徹底模糊了。
我仍舊抱著一絲希望。
或許大伯在震懾住江里的陰煞之後，還會從棺材里爬出來。
然後像以前一樣，頭上戴著小豬佩奇掛飾，跟我一起巡村。
水面逐漸變得平靜下來，江水翻滾著浪花，向下游流去。
我開著拖拉機，從石拱橋上下來，並把它停在江邊，一處平坦的地方。
我坐在拖拉機上，一夜都沒怎麼眨眼，一直盯著江面。
我真希望，能看到大伯憨笑著從水裡游出來。
可一直等到天大亮，還是沒看到他的身影。
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我把大伯留下的香煙，全部從煙盒裡拿出來，然後扔進水裡。
香煙順著水流，向石拱橋方向流去。
大伯喜歡抽煙。
但願他在那個世界，也能怡然自得的，享受他喜歡的香煙！
我微微嘆了口氣，開著拖拉機回到土地廟。
把它停住，然後忙不迭的，向著鐵丘墳跑去。
令我高興的是，鐵人臉上的血淚已經消失。
向著村西望去，獅子山上那兩塊紅色岩石，已經被濃綠遮蓋住，凶獅又睡著了。
大伯用自己的命，化解了兩個絕命風水局。
他的一番心血，總算沒有白費！
大伯已經離開，從今天開始，我就要代替他，做守村人了。
大伯把村子看得比自己命還重要。
我當然也不會讓他失望。
我揉了揉發紅的眼睛，回到土地廟裡。
一夜沒睡，真是又困又乏的。
一覺醒來，已經快要到中午時分。
我走到桌子跟前，把抽屜拉開。
裡面裝著大伯留給我的東西。
上面放著小豬佩奇掛飾，下面則是一個銅質羅盤和一個看風水用的尋龍尺。
它們是大伯的全部家底。
羅盤和尋龍尺是風水師的耳目。
可以防止別有用心的人破壞村子風水。
小豬佩奇掛飾，令我感到更加親切。
戴著它，就像大伯一直陪在我身邊一樣。
我拿起它，鄭重其事的掛在額頭上，然後從土地廟裡出來。
我騎著電動自行車，向村子里而去。
從今天開始，我要接替大伯，每天巡村兩次。
村裡人都很納悶的看著我。
因為這些年來，都是我和大伯一起巡村的。
可如今只剩我一個，大伯不知所蹤。
老秦爺站在大門口，問我，「勝兒，你大伯去哪了？」
幾個跟老秦爺聊天的人，也滿臉疑惑的看著我。
對他們來說，這簡直是破天荒的事情。
我跟他們說，「大伯有點事，打算離開幾天。」
老秦爺笑著說道，「原來大聖在外面還有親戚，這麼多年來，我從沒聽說過。」
「這樣也好。勝兒，以後你要接他班了？」
「是啊。」我勉強笑了笑。
然後加快速度，圍著村子轉了一圈。
一切恢復了正常，就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我一直記著大伯的話。
因為風水局的反噬，阿曼會受盡折磨，並在三天內丟掉性命。
那種反噬的滋味，簡直就是生不如死，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只是接連兩天，村裡一直風平浪靜的。
我有些納悶，阿曼非常狡猾，會不會想辦法，避過了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