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變化之鳥
「你想好借口了嗎?」阿多尼斯問。
「借口?什麼借口?」渡鴉先生裝傻充愣。
它還是在火車時的模樣,通體黑色,厚喙、利爪,雙翼泛著藍紫色光澤。
體型比一般烏鴉大些,但也沒胖到哪裡去,亂飛的羽毛被收拾得服服帖帖,連叫聲都粗糲許多。(現實里其實渡鴉又叫胖頭鳥,是大型鳥類來著。)
可惜不再是彼時那副要死不活的偽裝了,讓當初被幾乎騙過去,要不是面板確認是NPC就要自認倒霉的小姑娘莫名懷念。
當然,是冷笑著的那種。
某鴉卻沒有被惦記上的自覺,依舊試圖負隅頑抗,它獃頭獃腦支棱著,張開翅膀故作茫然表示:
「本鳥不懂,本鳥不知道,借口什麼的,騙人什麼的,跟本鳥有什麼關係,你…您不要胡言亂語,再這樣下去…」
「本鳥就,就哭…」哭給你看,話還沒說完。
小姑娘朝它微笑。
管理員頭銜正在閃耀。
渡鴉先生想起這位的職位,不由瑟縮了一下,好吧好吧,就當是陪下來體驗生活的老闆玩角色扮演好了。
它如此安慰自己,做足了心理準備,才冷哼著,不情不願道:
「呱呱呱,是是是,白鴿是本鳥,信天翁也是本鳥,當初碰瓷裝死的還是本鳥,本鳥承認一切都是本鳥裝的。沒辦法,本鳥的天賦就是這麼厲害。」它一邊說著,又嘚瑟起來。
原來如此,是天賦啊,是幻象還是偽裝類的?懂得換個行頭去送信,主動增加話題度,又是個戲精,渡鴉先生挺會的嘛!
小姑娘倒沒多生氣,反而開始思考。
鳥是好員工,就是性格差點了點。
阿多尼斯如此評價。
眼見危機解除,渡鴉先生又繼續解釋道:
「可本鳥除了作弄你們之外,也沒做什麼壞事,惡作劇是為了吸引注意力,誰叫你們兩腳獸總是只關注自己的事,對別的事情一概不過問。」
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只會聚焦於眼前。
要想讓他們鄭重對待,只是送信可不夠。
「世界無時不刻都在發生變化,每天都有新生命誕生,兩腳獸卻只在意眼前的東西,新的事物、新的技術、新的消息,有誰會主動過問,去了解嗎?」
「沒有。」
「所以說」,渡鴉先生幸災樂禍道,「我可是花盡了心思來謀求你們的關注的,就別怪我故意啦。」
說的好像它是在追求大家似的。
是這樣啊!
阿多尼斯挑眉不作回答。
而作曲家則仍然沉浸在『鳥說人話』了的震撼驚嚇中。
房間里難得平靜。
但很快,話題又直轉而下,渡鴉先生似乎想起了什麼,收起矜持,氣勢洶洶起來,它嘎嘎叫著表示:
「不過,剛剛是哪個笨蛋在劇院里大喊大叫的?笨蛋在哪?出來讓我啄一頓,不知道歌劇院里禁止大聲喧嘩嗎?」
「真是無禮,要不是表演沒開始,都能算你們違規了。」
它開始碎碎念起來。
「不守規矩的挑戰者可不是好觀眾。」
「好觀眾會讓我們心情愉悅,壞觀眾會招來厭惡。挑戰者們有好有壞,最終獎勵全靠我們的評分。」
「你們這樣做,評分會降低的。」
塞繆爾先生剛從鳥會說話了的打擊中恢復過來,就聽到這番指責,忍不住雙頰微紅,不知道是生氣還是惱怒。
然而還沒等他說話,渡鴉先生就鳥頭一轉,瞳孔緊縮,彷彿發現了犯人似的,雙翅外展,飛了過來。
用對方的頭頂當降落地,穩噹噹地停住了。
它大叫一聲,說:「笨蛋是你嗎?笨蛋笨蛋你不說我就當你是了,呱呱呱,終於讓本鳥給逮住了,我啄……我啄你幾根頭髮是了,反正你這個發量,遲早地中海。」
渡鴉先生本來想說啄禿你的,餘光瞥見上司正在看戲,又改了說辭,心說大鳥有大量,這次就只啄兩三根就行了。
哼哼哼,我可是只成熟的鴉。
於是猛地下喙啄了起來。
事後,自覺成長了許多的某鴉開心起來,默默甩鍋成功的阿多尼斯也挺愉悅的,就只有塞繆爾先生受到了實質傷害。
……
……
塞繆爾先生和阿多尼斯小姐一同找了張新被褥,蓋在了女屍的屍體上,小姑娘做完事後,再次仰頭觀望著天花板。
小天使們純潔可愛。
聖母臉上掛著慈愛的微笑,雙頰卻布滿淚痕,白紗如兜帽斗篷披在身上,黑髮挽起,罕見的不是豐滿婦人的形象,是位青蔥少女的模樣,纖細而白嫩。
她懷中沒有抱著嬰兒,只是裙子上有一點褐色,是乾枯的血跡。
似落紅。
小姑娘站在凳子上,終於肯定了自己的發現:聖母白裙上的血,是被人抹上去的,她有種莫名的預感…
女孩目光落在屍體身上,若有所思。
這人很可能不是自殺。
不過證據不足,還需要繼續勘察。
另外,阿多尼斯又仰頭看了下天花板,對比牆上的「眼睛」圖案,嘖了一聲,這圖案她也不清楚怎麼回事,好像是建築卡自帶的,不是劇情案件里的。
但總覺得有點古怪,算了,回頭問問渡鴉。
她收斂起心思來,勉強施捨給渡鴉一個眼神,正閑著沒事梳理羽毛的某鳥瞬間興奮起來,叫嚷著:
「好了嗎,好了嗎?老…咳咳,您終於完事了,我們可以走了吧!」
「走吧。」
前面渡鴉說了,是來通知他們集合的。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對方大聲宣稱,讓他們最好在晚上七點之前集合,順帶不要想著離開這裡,也不要再想從它那裡套消息了。
它可不是什麼隨意的鳥。
甚至告訴作曲家和小姑娘,只有人都到齊了,它才會宣布規則,並且解答所有人的疑問。
而阿多尼斯則提出要先去看樣東西,看完了再走。
現在,聽到事情忙完,可以出發了,閑得無聊的渡鴉先生展翅高飛,開心地差點唱起鳥語歌來,它說:
「那快點,搞快點,我之前已經通知了另外兩個挑戰者,說表演開始之前要先集合,只有確認所有觀眾到場,講明了規則,才會正式拉開序幕。」
就像三人本必須湊夠三個人一樣。
人不齊開什麼團啊!
渡鴉先生小聲嘀咕著,「你們這麼慢吞吞的,讓本鳥很為難,很難做的,知道嗎。」
那你繼續為難下去吧。
阿多尼斯本想這麼說,卻沒有出聲,輕飄飄地瞥了眼對方,心說等會兒私下裡有的是她要問的。
……
……
穿過幾道大門,又繞過幾處大廳。
兩人終於來到了歌劇廳里。
推開椴木門,踩在紅毯上,阿多尼斯提著裙擺就要小跑過去,她已經看見了醫生的箱子了,對方此刻正坐在觀眾席前排,手裡拿著份冊子。
彩繪書頁被翻開,男人正聚精會神地閱讀者。
哦,是劇院的宣傳冊吧!
她瞥了眼,心中瞭然。
即使是彩刷行業逐步成型的現在,很多鄉下的劇院,依然遵循過往的傳統,會製作簡單的手繪小冊子,配上漂亮的彩繪。
用來介紹大型表演和宣傳。
不過放在副本里,這種紙面物品,其實更多的是規則書和重要物品。
嘛,反正是能用到的。
阿多尼斯聳聳肩,覺得這是一個好線索。
遂虛提著裙子,往台階上跑,想要湊過去看看。
「醫生,你…」
但熱切的目光卻在瞥見醫生背後,被遮擋住的那位女士時,兀自凝固了。
「怎麼會。」
草!
阿多尼斯:瞳孔地震。
很顯然,小姑娘忘了這世界上這個詞語叫「樂極生悲」。
——或許,她也該知道,許多事情的發展並不會受當事人意願的控制,這種情況我們往往會稱之為「翻車」。
現在,阿多尼斯小姐,就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事。
「霍桑醫生」,她呢喃著說完了稱呼,視野中印入熟悉的女性身影,驚愕湧上心頭,小姑娘又下意識地喊出了那個半年多不見的筆友的名字,口中多了幾分複雜的情緒:
「還有,索莉婭姐姐。」
「索莉婭女士!」作曲家也適時叫道。
哈?
什麼情況,你們認識?
阿多尼斯僵硬地轉動脖子,回頭看向之前還不怎麼說話的作曲家先生,中年男人此刻欣喜不已。
那是看到熟人的激動。
不會吧!她想。
一種不好的預感闖入心中,小姑娘有個膽大的猜想,但又下意識想要否定這個念頭。
我不會這麼倒霉吧!
緊接著,對方的下一句話,就打破了她心中的僥倖。
「霍桑先生,您怎麼在這,啊,那個毒舌偵探也來了嗎?」
塞繆爾也是滿臉吃驚,「別告訴我哪裡又出命案了,上回那場謀殺案就讓我夠嗆的了。對了,我還沒謝過您和偵探呢!」
「呃,等等,霍桑霍桑,小魔…咳咳,姑娘之前叫的霍桑先生,不會就是醫生你吧!」這人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的。
阿多尼斯:「……」
懂了,你們果然認識。
她麻了。
阿多尼斯面無表情,環視四方。
她發現大家臉上都是不加掩飾的驚訝,霍桑醫生捏緊箱子,索莉婭姐姐擰著眉,甚至在作曲家眼神中,還透露著搞不清發生了什麼事的茫然時,小姑娘徹底木了。
我不該在這裡的。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某人簡直想要抱頭捂臉了,別告訴我,兜兜轉轉,這批進來的挑戰者其實都是熟人,大家都是一個交際圈子的。
住手,這看起來根本不是巧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