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為什麼敢以小博大。
是因為有人給他們送了信。
消息是誰傳來的……仔細想，卻沒有人能想起來。
荀祈當時就覺得不對勁，親自去審問了這幾人。
得知這幾人在他們各自的部落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有一個甚至還是族長。
他們說的話大同小異。
一，有人給他們遞消息，告知他們天啟部落很富足，吃穿不愁且人心渙散。
二，他們已經聯合好附近的幾個部落，大家已經約定好同時對天啟部落發起進攻。
然後就是具體的計劃。
參與人數以及時間地點。
人他們集結好，搶地盤的工具也有人提供。
這可是好事情呀。
人手有了，搶到多少食物自己帶走不需要跟別人分。
還有人免費提供武器，這讓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原始人們很是心動。
幾乎沒有人考慮過，背後這人是誰，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荀祈還是覺得不對勁，本能覺得這些人隱瞞了什麼。
但要說他們串供，那也不太肯定。
首先，這些人基本上都是行動前第一次見面，中間都沒什麼交流的機會。
準確來說，是不想交流甚至有些防備和仇視。
天啟再富足，也只有那麼些東西。
人多，打架是好事，分東西就不見得了。
其次，都這個時候了。想好好活著就沒必要在這個時候說謊。
最主要的是，抓到之後就將人分開關押，分開詢問了，他們也沒什麼機會統一口徑。
一番詢問之後，沒有得到答案。
荀祈回家，陸小蠻剛剛結束救治，這會兒正在閉眼休息。
她的手因為長時間的工作已經開始顫抖，實在沒有辦法繼續救人。
媯娜受了些輕傷，簡單處理后已經緩過來了，這會兒正在做飯。
至於阿姆……
阿姆左手斷了。
放在她那個時代，經過手術可以接上，但接上能不能用還得看自身的恢復情況。
現在，陸小蠻無能為力。
為了護住那些孩子，阿姆還被人打了。
身上好多地方都是青青紫紫的，陸小蠻只看了一眼心就揪著疼。
她給阿姆的葯里加了些催眠的東西，試圖讓阿姆好好睡一覺。
奈何，哪怕用了麻沸散。止疼葯和催眠葯，睡夢中的阿姆眉頭依舊緊鎖。
時不時還會冒出幾句害怕的低吼。
荀祈見陸小蠻坐在竹沙發上就睡著了，隨手拿了個毯毛皮毯子給陸小蠻蓋上。
說話聲音放得很輕。
「怎麼在這裡就睡了？」
不等媯娜回答，又問，「吃東西了嗎？」
媯娜正杵著下巴發獃。
眼神空洞，鍋里的水燒開許久，正冒著咕嘟咕嘟的熱氣，都快燒乾了她都沒發現。
這會兒被荀祈輕輕碰了一下，突然驚醒的她本能瑟縮了一下。
荀祈被她這個動作刺的眼睛一痛。
猛然意識到，自己對家人的關心太少了。
出了那麼大的事兒，媯娜她，也會害怕呀。
他伸出手，抱了抱媯娜，柔聲安慰，「沒事了，都已經過去了。」
媯娜一直隱忍的眼淚噼里啪啦就掉了下來。
那些人闖進來的時候她沒哭。
提起武器沖在最前面的時候，她只記得要保護好阿姆阿蠻。
要保護好自己的族人。
當時砸了人，打了人，好像還殺了人。
她不太記得了。
腦子裡亂糟糟的，全是族人們痛苦的呻吟和求救聲。
「嗚嗚嗚，荀祈，我太弱了，我救不了她們，是我沒用啊。」
「不，我們家媯娜已經很厲害了，你保護了很多人，族人們剛剛還跟我說，要我替他們謝謝你。」
媯娜抬起頭，淚水溢滿整張臉，「真的嗎？」
荀祈重重點頭。
「他們說現在家裡都有傷員，等這段時間過去，還要親自上門謝謝你呢。」
媯娜哭泣的聲音止了一瞬。
又開始號啕大哭。
荀祈本能想去捂她的嘴，生怕她將陸小蠻吵醒。
看了看，竹沙發上的人睡得很熟，完全沒有要醒的徵兆。
看樣子，是太累了呀。
荀祈嘆了一口氣。
便任由媯娜哭。
掃了一眼鍋，又伸手舀了一瓢水倒進去。
媯娜是哭著睡著的。
也沒吃什麼東西，只一直強調自己的害怕和無能。
將媯娜抱回房間睡覺，荀祈立馬出來看陸小蠻。
他打算將阿蠻送回房間好好睡一覺。
不料，剛走到陸小蠻面前，她就睜開了眼睛。
荀祈微微一愣，隨即明白過來，「你剛剛裝睡呀？」
陸小蠻頷首，揉著酸澀的脖頸，順著荀祈的力道坐了起來。
也沒繼續動，直接就著這個姿勢躺荀祈懷裡。
荀祈想了想，問，「為什麼要裝睡呢？」
陸小蠻目光有些渙散，盯著眼前的灶台，光影明明滅滅。
「之前就發現媯娜一直沒哭過，我覺得這麼下去遲早要出問題，可是安慰她的話我也不知道怎麼說。」
此刻，她自己情緒尚且不對勁，貿然開口，萬一沒勸好媯娜反而把自己也搭進去怎麼辦？
部落大夫緊缺，大家還等著她救命。
她管不住自己的心不去胡思亂想，至少可以控制負面情緒，不讓它繼續蔓延。
自己做不到，那就讓她最親的人來吧。
荀祈揉了揉她腦袋。
眼眶熱乎乎的。
「阿蠻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陸小蠻笑不出來。
「荀祈，對不起，阿姆的手，我無能為力。」
不止阿姆的手，還有很多人的傷她也無能為力。
他們傷的，實在是太重了。
「我知道你已經儘力了。」
荀祈抱緊陸小蠻，輕聲聲安慰，「阿蠻，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你做的已經足夠。」
眼淚，瞬間決堤。
她是大夫不是神呀。
不可能救得了每一個人。
更不可能活死人，肉白骨。
她已經做了能做的全部。得到的結果，卻和猜測差異太大。
只一個晚上而已，她親眼看到兩個族人因為救治失敗死亡。
最難過的是，哪怕到死，他們也沒怪過自己。
臨死前的話語里全是安慰和對家人的告誡。
告誡他們，不得與自己為敵。
不得以這樣的借口做出傷害自己及其家人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