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總旗官有請
七具屍體面目全非,依次擺放在冷塌上,他們渾身潰爛浮腫,和先前的那些屍體一模一樣。
枉死簿浮現虛空,依舊沒有陰魂被抽離出來。
看來又是死了很長時間,魂魄早已消散。
張炎靜靜地愣在原地,細思極恐。
如果浮屍只出現過一次,還能說是巧合,可如今再現,那絕對有問題。
一旁的趙川南依舊如上次一樣驗完屍,取了少量的樣品,分別裝入灌中。又在兩具屍體的指甲縫裡找到了一絲水草。
「這水草和上次的一模一樣,縣衙的捕快已經查過了,只有陰暗不見光的地方能夠生長。」
趙川南十分疑惑,繼續道:「可又很奇怪,他們沿途仔細搜尋過大運河,卻並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這種水草生長的環境,與運河的地貌完全不符。」
「陰暗不見光的地方?」
張炎在腦海中思索,難道真是磺山中的那處暗河?
上次的浮屍之中,就參雜有范世美的屍體,他是被人拋屍進了暗河,說不定那些屍體也是同樣出自那裡。
或許,就連死因都有關聯。
晌午時分,趙川南就已收拾工具離開,臨走前,送給張炎一本《棠陰比事》的手札,裡面記錄了他的一些驗屍心得。
張炎也不失禮,回敬了一顆較為尋常的活血丹。
能夠活血化瘀,加快氣血循環,對身體大有益處。
趙川南並不多問,直接笑納。
送人離開之後,張炎也決定出去走走,這些死狀可怖的浮屍,令他心煩意亂。
然而,還未出門,陳大燕便火急火燎地趕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老大,不好啦!門外有兩位官差找你!」
「官差而已,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張炎斜了一眼,漫不經心地道:「是衙門的捕快吧,讓他們進來,應該是來詢問浮屍線索的。」
「不是衙門的人,他們穿黑衣,腰間挎著長刀,手上舉著腰牌,說是消災人。」
「消災人?!」
張炎渾身一顫,咽了咽口水,努力讓自己鎮定:「快迎進來。」
很快,兩名消災人就出現在大廳里。
他們一襲黑衣,披著暗紅披風,手上握著腰牌,冷冷掃視了一眼冷塌上的浮屍,並沒有絲毫言語。
「請問兩位大人遠道而來,所為何事?」張炎鎮定道。
二人相視一眼,左邊微胖的青年臉上瀰漫出一絲和煦笑意,淡然道:「我們老大有事問你,他在縣衙等候。」
「你們老大?陳小旗?」張炎眉頭一跳,這傢伙喜怒無常,絕沒有什麼好事。
「陳素衣?他可當不了我們老大。」
右邊精瘦黝黑的青年搖了搖頭,直接將刻著「消災人」字跡的腰牌翻了個面,反面竟刻著「小旗」二字。
也就是說,這兩人都是消災人小旗官,與陳素衣平級。
而他們的老大……
應該是總旗無誤了。
張炎撓了撓頭皮,百思不得其解,消災人總旗官有事問我?
為了浮屍?還是為了老黑山的事情?
消災人可不是什麼善茬,行事琢磨不透,上一秒還笑嘻嘻,下一秒說不定就拔刀砍人,抄家滅族。
甚至『消災人』三個字,都成了民間止小兒夜啼的靈丹妙藥。
「行,我跟你們走一趟,不過還請給我一點時間,安排一下義莊的事情。」
張炎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依舊在牆角沉睡的老黑,神情複雜。
他來到陳大燕面前,交代了收屍人的一些日常事務,接著便仔細叮囑,一定要照顧好老黑,別讓人輕易打攪它睡覺。
……
義莊地處郊外,離縣衙足有二十餘里。
兩名消災人是駕著馬車而來,或許是因為趕時間,他們將張炎送了上去,便一路疾馳。
精瘦黝黑的消災人駕著馬車,張炎和那名微胖的青年便坐在車廂內,大眼瞪小眼。
為了緩解尷尬,張炎輕輕咳嗽一聲,才道:「不知道總旗找我所謂何事,大人可否透露一二?」
「咳咳……」
微胖的青年憨態可掬,臉上擠出和煦笑容,一雙小眼睛眯著,怎麼看都有些猥瑣。
見他不說話,張炎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將手伸入懷中,取出十兩銀子,緩緩遞上,道:「大人為國為民,日理萬機,小的一見如故,心生敬仰,實在忍不住想請大人喝茶。」
消災人的目光落在銀子上,漫不經心地納入懷中,又朝車廂外瞥了一眼,故意放開嗓音笑道:「人家在駕車,我在裡面納涼,卻又白白喝了茶,好像不太說得過去啊。」
「咱們消災人規矩森嚴,我似乎也沒必要為了這十兩銀子惹外面那位不高興,萬一給我捅出去,吃不了兜著走。」
這十兩明明是讓你倆平分的……
張炎嘴角微微扯了兩下,頓時訕笑起來,又從懷中摸出十兩銀子,掀起帘子,遞給了駕車的那位,低聲道:「規矩我懂,得加錢。」
「懂事。」
外面伸來一隻手,接下銀子,便不再吭聲。
微胖青年靠著車窗,在張炎身上來回掃視,見他神色拘謹,不由笑道:「我們是連夜從玉京城趕來辦案,其中細節一概不知,不過總旗大人指名要見你,我們也不過是奉命行事。」
這特么說了和沒說一樣!
張炎很想祭出哭喪棒,給這個胖子當頭一棒,揍得他求救無門,可一想到後果,便又忍了回去。
馬車穿過大街小巷,很快就到了縣衙。
這是張炎第二次被人押來,上一次是衙門捕快,這一次換成了消災人小旗官,一次比一次威風。
張炎不免苦笑起來。
「善意提醒一句,等會見到我們總旗,他問什麼你就如實回答,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自己掂量。」精瘦的消災人拍了拍張炎的肩膀,低聲提醒道。
張炎十分忐忑,消災人的凶名深入人心,上次陳素衣招他進去,他給拒絕了,所以陳素衣故意陰自己,在小冊子上記了什麼誅心惡言?
無論如何,一定要穩住。
張炎深吸一口氣,踏入了縣衙大堂。
裡面,一頭戴黑冠,身穿黑衣,渾身瀰漫著淡淡煞氣的青年,端坐於左側,縣令朱海光則滿頭大汗,在一旁為他斟茶。
突然,青年抬起了頭,一雙細長的狐狸眼竟直勾勾地盯著張炎,那眼神,完全像是在審視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