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這是我們的秘密
直到夜裡躺到了榻上,李億安才開始回想今天發生的事。
他聽見那個人問他:「你是哪家的小公子,有沒有傷到?」
他不記得自己回答了什麼,亦或者沒有回答。
那人又道:「不要與任何人說你見過我,我的身份不便被人知道行蹤。」
他木訥的點頭應著。
又聽前麵茶樓的二樓窗戶里傳出個稚嫩又懶散的聲音:「喂!姬大善人,您在等著人家答謝你么?還不回來!」
他抬頭望去,一個漂亮的——呃——男娃娃……是的,漂亮,饒是他見過母親和妹妹那樣的漂亮之後,還是覺得這個小男娃漂亮……
「喂!看什麼看!」他惡狠狠的對他比劃了兩個手指,像是要摳出他的眼睛。
呃……還是個壞脾氣的。
「好了,你回去吧,你的小廝來找你了。」
那邊,宏福客棧的天字一號房裡,姬逸行低頭摩挲著一隻黑色的小箭。
忠勇侯府的二少爺,七八歲的樣子,他的眉眼——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然後掃向門口。
「進來吧,鬼鬼祟祟的做什麼呢?什麼事張不開口?要我幫你找個奶娘?」
小傢伙雙手抱胸,不以為意的嗤了一聲:「您老人家這是怎麼了?脾氣這麼暴躁,魂不守舍的,今天那個兔崽子是你的私生子?你就是來找他的?」
姬逸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過來坐。」
咦?突然這麼認真做什麼?
看著他坐下,姬逸行沒有立刻開口,又摩挲了一會兒黑色的箭頭。
「你說不說?不說我自己去問他。」
「你別去找他,他可能是我故人的兒子,長得有五分相像,僅此而已……」
頓了頓又道:「之恆……」
姬之恆看著他師傅,嗯,我聽著呢!
「你倒是說呀,我都等了半盞茶的功夫了,你不會就是想叫我一聲吧?」
「怎麼了你那個故人?我看那小兔崽子長得也不像你,怎麼?她背叛了你跟人跑了?」
姬逸行扭頭開始找趁手的東西,這是想要動手啊!
「姬之恆!先不說他是不是我故人的兒子,如若不是,平白救了一個人,那是我們有緣分。如若是,那和你也沒關係,你若再不安分,我就送你回去!」
「嘖嘖嘖,我沒見你這麼認真過,真是稀奇!我爹死的時候,你還和我開玩笑呢!」
姬之恆弔兒郎當的倚在門框上,你要是動手,我就隨時準備跑路!
「我這半生,辜負了很多人,也被很多人辜負過……但對不起的,維有她一人爾。我只是想來看看,看到了便罷了,看不到我們繼續回去過我們的逍遙日子。」
「切……早怎麼不來看,孩子這麼大了才來看,你是想來挖牆腳的吧!」
「我真是把你教的無法無天了!是不是她的孩子都還不知道,怎的我就不能有個故人,不能看看故人過得好不好?我不想早來看看嗎,這不是她留的書信太隱晦我才發現么!」
「您老人家這脾氣見長啊!我也沒說什麼啊就急了,你去會你的故人行了吧,我明天和知畫姐姐去園子里聽曲兒去!」
門外傳來敲門聲「主子!」
「進來!」姬逸行沒好氣道。
「打聽到了,忠勇侯府長媳,威遠大將軍夫人,名諱柳心筠。」
姬逸行騰地一聲站起身,果然是她!
「三個月前已經往生了……」
「什、什麼?」姬逸行呆愣在那裡,不可置信。
「怎麼回事?」姬之恆替他問道。
「說是和威遠將軍常年聚少離多,鬱鬱寡歡,積勞成疾,就……」
那個明媚的女子么?鬱鬱寡歡?積勞成疾?
「還有……」
姬之恆翻了個白眼:「你一口氣說完,磨磨唧唧的,真想把你的舌頭拔了!」
「是,少主!還有,當初柳心筠結識了先皇后祝氏的母家侄女祝絮影,祝絮影不知怎麼和柳氏說的,居然讓她一起去了先皇后的賞花宴。
當時皇上迷戀上一個番邦女子,皇後為了固寵,想要選幾個女子進宮,這柳氏在賞花宴上一舞拔得頭籌,皇上當即要納她入宮,不知後來怎麼反倒嫁去了忠勇侯府。
呃…就知道這麼多了。」
說完,看了看姬之恆。
姬逸行輕輕的揮了揮手,來人退了出去,他跌坐在椅子上久久沒有說話。
姬之恆識趣的說了句:「那我也先出去了,一會兒晌午飯我讓人給您送屋裡來。」
姬逸行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內疚么,悔恨么,都有,但是來不及了。
他虧欠她的,拿命來償還都不夠……
她走了,還那麼年輕,他還沒來得及補償她。
留下三個幼小的孩子,他卻無法去和他們相認,他怎麼說的出口……他是他們母親的仇人!
他獨自來到柳心筠的墓前坐了一夜。
回憶像潮水般湧向他,幼時的那些歡聲笑語似乎依稀在耳邊回蕩。
他沒讓人跟著,連續幾天遠遠的在國子監的門口偷看那兩個孩子。
還有個不到五歲的小閨女,他沒有見到,想來,她的孩子應該都是很好看的。
姬之恆看著師傅這個樣子,難得的老實了幾天。
看著他師傅不再出門,只是坐在那裡凝視著一杯早已涼透的茶,他慢慢的湊過去。
「師傅,到底是怎麼了,那個柳心……」
姬逸行抬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他立馬改口道:「那位柳夫人,到底是您什麼人啊,什麼您欠她的,要拿命還,給我說說唄!」
姬逸行又開始摩挲手裡的那支黑色的箭頭。
「對故去的人,要尊敬些,你以後不可再直呼她的名諱。」姬逸行輕聲道。
果然有故事,看來還是個悲傷的故事,姬之恆這麼想著,替他師傅換了杯新茶。
「師傅,故人已去,您也別太傷心了,她是差點成為我的師娘嗎?」
怨不得師傅如此的風流倜儻卻總也不成婚呢,姬之恆為自己的機智點了點頭。
姬逸行看他一副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嘆了口氣道:
「她是我的表妹,是我舅舅唯一的女兒,而我的父親……」
嗯,您的父親,怎麼了呢?您倒是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