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得寵不是沒道理
「謝南貞真是會找麻煩。」周茂厭煩地說。
「還不是因為你。那個趙含之生得的確漂亮,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由憐,不如你收了?」我故意逗他說。
「打住。」周茂說:「這種玩笑以後不許講了。父皇因氏族受過多少窩囊氣。當年燕州圍城,戰報到京,父皇命金將軍領兵去救燕州,結果呢!我是絕不會重蹈覆轍。何況我有你就夠了,你這麼有趣,又聰明。討人喜歡,還能替我分憂。比那些看著柔弱,實則幾百副心腸的貴女好太多了。」
「可我不漂亮啊!」
我想起趙含之那張臉。
「母后也不是傾國傾城,二十幾年來把後宮管理的井井有條,替父皇分了多少憂。可見娶妻娶賢的古話是對的。」周茂說:「而且在我眼裡你就是比她們漂亮,漂亮幾百倍幾千倍。」
我被他哄的很開心。
「那晚上不走了行嗎?」我撒嬌說。
「你想幹什麼?肚子都這麼大了,老實點兒。」他翻身撐著上半身眯著眼睛對我說。
「你想什麼呢?」我打了他一下說:「我最近總能夢見一條怪蛇。開始還覺得它挺好玩兒,可老是能夢見就有點害怕了。」
「就是那條毒蛇給嚇得。」周茂拉著我的手說。
「不是,是一條頭上長角的黑蛇,還吐著金色的蛇信。每天晚上都趴在我肚子上絮絮叨叨地說話,還總嚇醒我。」我在頭頂比劃出一對角說。
周茂聽了我的話,重新躺回去,笑了半天。
「你笑什麼?」我撐著身體坐起來。
「你那麼聰明怎麼就那麼傻!婦人夢見黑蛇入懷是吉兆,是來告訴你這胎是男孩。頭上生角的黑蛇不是蛇,是蛟。走蛟飛升是龍。自己做了這麼好的胎夢還以為是惡夢。你這小腦袋裡整天都想什麼?」
他起來揉捏著我的臉說:「別人沒夢見也裝作夢見了到處跟人說。你卻害怕的不敢自己睡。」
「我又不知道。」我打開他的手,扭過身子說。
「許嬤嬤沒讓你看關於胎夢的書嗎?」周茂探頭過來問。
「讓看了,可我不敢。才看第一頁就總忍不住想那隻脖子一丈長的龜,有我屋子那麼大。」
周茂笑得更開心了,他把手放在我的小腹上,強忍著笑對肚子里的孩子說:「你小子話太多了,看把你娘親嚇得。今天夜裡好好休息,不許再鬧你娘親了。」
「要是女兒呢?」我不高興地問。
「那就多準備幾個教養嬤嬤。」他頭也不抬地說:「鬧成這樣,長大了跟城陽一個脾氣,還不得氣死咱倆。」
周茂童心四起,對著我的肚子說了很多話。我看著他,心中莫名酸楚。
隔天,謝良娣和金良娣依舊來我這裡。以為金良娣會趁機奚落謝良娣,然而她並沒有。
她們不出聲,我也不說話。三個人就那樣坐著,最後謝良娣熬不住了,開口說:「咱們三個說好了,誰也別往回招小妖精了。別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你有兒子,當然安心。」金良娣沒好氣兒地說。
「嫡子在那兒呢!」謝良娣指著我的肚子說:「我有兒子又能如何?」
金良娣瞄了我一眼,把頭別了過去。
謝良娣接著說:「我昨天想到半夜,你們家為什麼要送你妹妹來?還不是因為你生了個女兒,還失寵了。要是你妹妹進來生了兒子,誰還記得你是誰?我也是笨,叔父不同意我把表妹拉進來就應該想到,他是想著自己的女兒呢!」
金良娣或許從來都沒想到過這一層,謝良娣的話讓她緩緩轉過身。
我莫名覺得自己好像跟她們兩個一條船了。
金良娣沉默好一會兒才說:「那是我妹妹,不會不管我。」
謝良娣壓低了聲音,眼睛瞟著門口說:「淑貴妃還是王皇后的堂妹呢!入宮后得到皇後娘娘多少照拂,結果還不是趁著皇後娘娘產子下死手。你就看看常來找太子妃聊天的秦王妃。她是黃氏嫡女,差點被秦王毒死,結果還不是送回王府去。」
得了,徹底一條船了。
想想一條船也挺好,至少我能少很多麻煩。
於是添油加醋說:「你們兩個自己心裡清楚就行,別總亂說話,東宮四處漏風。」
謝良娣閉上嘴。又過了一會兒開口說:「太子妃看著獃獃的,還真是什麼事兒都心裡有數。就是不知道我表妹的事兒辦得怎麼樣了?」
我嫌她說話討厭,忍著白眼說:「已經跟殿下說了。」
「還真是得寵。」她抱怨了一句。
我心想:就得寵,氣死你。
金良娣淡淡地笑著說:「我姨母說的沒錯兒,太子妃從來都不是憑運氣,是憑本事。」
我腦海翻湧,想起那個心腸歹毒的黃夫人,進而又想起黃月月。白馬寺一別,就再沒見過。可她當時分明是有話想對我說。我默默記下,打算過幾天邀請她到東宮來小坐。
金良娣和謝良娣好像達成了某種默契,那天之後兩個人的關係緩和許多。在來我這裡小坐,也能閑聊一些家常。
謝良娣一直催趙含之的事兒,我嫌煩叫她直接去找周茂。她卻氣鼓鼓地說:「殿下宮裡的女官思南現在越發厲害了。我去幾次都被擋了回來,說是殿下誰也不想見。」
我說:「我去也是一樣。」
謝良娣道:「太子妃就這麼由著她欺負?」
清平縣主不讓我生氣,我就把那些討厭的人全都忘了。經謝良娣提醒才想起趾高氣昂的黃思南。
「全都是太子殿下的吩咐,她就是傳話的人。」我毫不在乎地說。
「太子妃是真傻還是裝傻?」謝良娣道:「殿下不見我,不見金良娣就算了,他會把太子妃擋在外面嗎?」
「怎麼不會!」我回答說:「一視同仁嗎!免得被人詬病。」
謝良娣被我氣得不輕,喝了口茶,道:「我母親傳話來說姨母催了,太子妃看著辦吧!」
「我好說話是好說話,不理她女兒真會死去嗎?你們家親戚真是無賴。」我沒好氣說:「要死要活嚇誰呢?我姑息你的顏面才接了這破事兒。她們還真當自己是門親戚了。」
「太子妃真是今非昔比啊!現在不是剛進東宮挨欺負的時候了。」謝良娣的嬌氣勁兒也上來了。
「也對,眼看著孩子就要出生了。真要是生了兒子,少不得有來巴結的。」
我看她那樣子就煩,心中默念「不生氣、不生氣」。
然後對她說:「你是良娣,我是太子妃,咱們的丈夫是當朝太子。咱們給她活路是顧念親情,不是欠她趙含之。她既然已經定親,就該在你提出接她入東宮的時候拒絕。而不是為攀附去退婚。更何況,她的那門婚事有沒有還不一定。憑什麼她說什麼,咱們就得聽什麼?再者你想沒想過,這麼小的一件事兒,殿下若真是當件事兒給辦。傳到陛下耳朵里,陛下會怎麼想?」
謝良娣愣了愣,看著我靜坐了好一會兒。
「我怎麼從來都沒想到這一層?」
看她一副懊惱的樣子,我點到為止。再多說,被她或是金良娣傳回娘家去,會給周茂惹麻煩。
金良娣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說:「是啊!殿下才是我們的指望和前途。要是因為這事兒被陛下責怪,真是得不償失。」
我覺得再每天這樣跟她們見面,自己非得叫她們兩個給氣死。於是說:「明日起你們兩個別來了,回去該養兒子養女兒,自己忙自己的,互不打擾。」
謝良娣不知道哪裡又來的機靈勁兒,她說:「太子妃得寵當然不想我們常來,我都好長時間沒看見殿下了,金良娣也差不多。」
「他喜歡誰,不喜歡誰我管得了嗎?」我真生氣了。「或許我也像金良娣一樣生完孩子就失寵了呢!你們要抱怨,也抱怨不到我頭上來吧!」
謝良娣好像還要說什麼的樣子,她也沒有什麼道理可講。氣鼓鼓地和金良娣離開了。
她們兩個走後,玉荷拿著秦王妃的帖子進來說:「秦王妃一會兒要過來跟太子妃說幾句話。」
我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說:「快點來個人跟我說說閑話吧!不然我早晚得叫她們兩個氣死。」
玉荷叫青荷出去回一下。自己一邊兒收拾茶具,一邊兒說:「二位良娣也未必不聰明,只是沒有太子妃想得遠,想得多。」
細品她這話像是在誇我,又像是在罵我。我不高興去撓她的痒痒,結果她好像沒有感覺。愣愣地看著我。
「真無趣。」我覺得沒意思。看外面天氣不錯,走到院子里溜達。還有兩天就到三月三上巳節了,庭院里的綠樹發出嫩芽。廊下候著的婢女一個兩個偷偷地看我。
我現住著的是一處別院。在周茂寢宮旁,還有我一個寢殿。不過從來沒去那裡住過,據說那裡死過好幾位前朝的太子妃。
我和周茂剛成親的時候,他對我特別冷漠,婚禮辦得倉促,省略了許多儀式。那之後我就自己住進了這個庭院。開始那段時間,除了玉荷會照顧我吃喝以外,就是許嬤嬤按時來教我規矩禮儀。我學得很快,但許嬤嬤總是不滿意。她打人可疼了,還不能躲。我怕得要死,提心弔膽地過了一個多月。
看著樹上新發出來的嫩葉,我想江南應該已經綠柳成蔭了吧!
「真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