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吃瘋了
清平縣主的東園和晉王的西園就在皇宮西南宮牆外，與皇宮僅隔了一道護城河。
府邸是前朝太子府，皇帝陛下命工匠將園子一分為二，重新修繕。一半是清平縣主府，一半是晉王府。
清平縣主的府邸建造的大氣奢華，亭台樓閣無一不精雕細琢。
然而不變的是小廝騎在牆頭往西園丟東西。
看到這幅場景，我哭笑不得。粉黛顯然已經見慣了這種場面，她也不覺得丟人。引著我從正房花廳，轉過兩處小院落和一個小花園，來到清平縣主住的暖閣。
一路上我都在心裡默默地告訴自己不要怕，就算怕也不能讓人看出來。
清平縣主的氣色很好，靠在窗前的榻上吃著南方才有的水果。看我來了，熟絡地叫婢女在榻前擺把椅子再安個小几。我認識她的婢女綠柳，她從前跟我一樣都是中宮裡的婢女。後來清平縣主立府，皇後娘娘就把她給了清平縣主。她最愛打聽宮裡宮外的秘聞奇事兒，算是宮裡為數不多會跟我說幾句話的人了。
「太子妃是來看我的傷養的怎麼樣了？」清平縣主開門見山地問。
她真的很漂亮，見人三分笑，說話聲音也很好聽。就是那雙眼睛盯久了會讓人害怕。
邪氣，就是一股子勾人的妖媚邪氣。
「不是！」
她不客氣，我也不客氣。
「每天晚上都踢我，疼得人受不了。」我捂著自己隆起的小腹說：「宮裡的太醫沒一句實話，聽說縣主師出名門，所以我來請縣主給看看。」
「你當我林俏俏什麼人？你家的郎中嗎？」
她有些惱火，把手裡吃了一半的水果放回到盤子里。
「好人唄！」我回答說：「不是好人，怎麼會用那麼貴的丸藥救我一個萍水相逢的人。」
「你膽子可真大，什麼都敢說。就不怕被人聽見？」
「我說縣主救過我的命，說別的了嗎？」我反問。
「你不怕我嗎？」她眯著眼睛道。
「怕你就會放過我嗎？」我還嘴說。
「有意思，你比那些只知道圍著男人轉的女人有趣兒多了。」她突然笑著說。
清平縣主做事兒很認真，她因腿無法移動，叫婢女在我們兩個之間加了一個小几，切脈后，又問了我幾個問題。諸如睡得如何，腹中的孩子什麼時候折騰的厲害之類的。
「你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沒事兒，就是太瘦了肚皮薄，他翻身動作大一點兒你就會疼。」她認真地對我說：「還有兩個多月就會出生，早出生幾天也不用害怕，他好著呢！一定要注意，生產之前不要動氣，能多睡就多睡，醒了就別躺著，多走動有利於生產。」
我認真記下她的話，也留心她如何。她的氣色很好，但受傷的腿幾乎不動。算起來她在床上躺了幾個月了。
玉荷比我還要緊張，插嘴道：「飲食上有什麼注意？縣主說太子妃太瘦了，那是不是可以多吃些，養胖一點兒。」
清平縣主收起脈枕道：「當你們家太子妃是豬嗎？她已經到了這個月份就不宜太胖了，太胖生產會有危險。多吃羊肉和魚，蔬果也不能少。盡量清淡，還有就是不要跟周茂那個小烏龜王八蛋一起了。」
我被她說的有點兒臉紅。
「害羞？」她一臉不削。
「病不諱醫。」她說：「我聽燕燕說你挺得寵的，這事兒不能馬虎。」
我知道她是在趁機調侃我，也想回懟回去，告訴她自從發現我有孕后就沒有過。但是覺得說了，自己可能就中了她的全套。她一定會從別得地方調侃我，於是就強忍下來。
「沒用的事兒說完了，接下來是不是該說正事兒了。」
婢女撤下小几后，她舒服地靠在大圓枕上說。
「說吧！周茂那個小烏龜王八蛋派你來幹嘛？」
我白白被她調侃，也想小報復一下，於是笑著道：「殿下聽說縣主又傷了之後就十分憂心，但礙於身份無法親自前來，派我來探望。見著了，縣主養得很好，殿下應該也放心了。」
「別，別說的我跟周茂那小王八蛋情誼深厚似的。」清平縣主嫌棄道：「也不知道當初是誰傳的閑話，非說我和他的青梅竹馬。他們哪隻眼睛看見我們兩個是青梅竹馬了。」
「一起長大共患難，不是青梅竹馬是什麼？」我說。
「我們家孩子那麼多，要是一起長大就算，那他的青梅竹馬可有點兒多。」
我眉頭微微皺了一下。我讀過經年記，上面寫了魯國公有四子四女，清平縣主是家裡最小的孩子排第八，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孩子記錄。清平縣主與她年紀最小是四哥相差六歲，也就是說，周茂養在府里的時候，年紀相仿的孩子只有他和清平縣主。可我聽清平縣主的意思，還有其他孩子。
難道是哥哥姐姐家的孩子？
我想了想魯國公長子的年紀。年紀相仿的孩子，怕得是魯國公長子孩子的孩子了吧？不對，算下來好像又小了幾歲。
「你聽見我說什麼了嗎？」
清平縣主大概是強忍著沒用水果丟我。
「啊？說什麼？」
我回神過來。
「我讓你別總想著死。」她不悅道：「很多婦人都在生產後想要掐死自己的孩子，然後自盡。」
我差點沒脫口而出說自己還要回潭州開包子鋪，怎麼可能想去死。
「是我不想死就能不死的嗎？」我苦笑著說。
「不就是沒靠山嗎？怕什麼，我給你當靠山。」她帶著笑說。笑容沖淡了她眼眸里的邪氣，眼前的她儼然一副無憂無慮的官家貴女模樣
我警惕地看向她，渾身都透露著「你想幹什麼？」的意思。
此時就只有我、她、玉荷三個人，粉黛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去了。
「你不用害怕。揭發你我也拿不到什麼好處。」她繼續笑著說：「看你這胎是個男孩。就算不是，你也還可以再生。這麼得寵，再生個孩子也就是一兩年的事兒。我一路扶持他做皇帝，未來能得的好處，比現在揭發你多多了。」
「你不怕玉荷把你說的話轉述給殿下？」我看了看站在身後的玉荷說。
「她敢？說出去一個字，我把她男人弄死。」清平縣主沒好氣兒地說。
「縣主！」玉荷惶恐又不敢多言，神情十分緊張。
「你弄死她男人，那我就不要你做靠山了。什麼好處你也別想得到。」我威脅她說。
「我幫你，你反而咬我一口，真是沒良心。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的事兒告訴周茂。」她威脅我說。
「說就說，反正都是他造的孽。」
我破罐破摔。
「我就是知道是那個小王八蛋乾的壞事兒。」
清平縣主特別生氣，受傷的腿都移動了兩下。
「等養好了傷，我非一箭射死他。」
我被她嚇得捂住自己隆起的小腹，起身退後好幾步。
「要不這樣，等你兒子生下來，我先把皇上弄死，周茂登基后，再弄死他，直接輔佐你兒子做皇帝。什麼金氏謝氏，烏龜王八蛋氏。誰敢多說一個字，我滅了他……」
清平縣主瘋了，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我說話。
粉黛聽見聲音衝進來，聽見清平縣主胡言亂語，忙道：「太子妃先回去吧！接骨實在太疼，常人無法忍受。所以遵從醫囑，奴婢給縣主服用了一些禁藥。那葯就是會讓人偶爾不受控制。」
「誰說我吃藥了？」清平縣主生氣說。
我本來就怕她，看她發瘋更怕，帶著玉荷落荒而逃。
一直回到東宮，我還渾身發抖。玉荷叫青荷端碗凝神湯給我，我喝了一口差點沒把早飯吐出來。
晚飯時，周茂過來問清平縣主怎麼樣？
我幾乎是哭著跟他說：「都怪你，我本來就怕她，你還非讓我去。她好著呢！面色紅潤，就是吃藥吃瘋了。說要給我當靠山，還說玉荷多嘴就弄死她丈夫。最後她徹底瘋了，不但要弄死皇帝陛下，還要弄死你。」
周茂笑著對我說：「好好說話，別著急，人不是安全回來了嗎？」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儘可能地平靜說：「清平縣主的傷養的不錯，臉色也很好。但是她吃禁藥吃瘋了，胡言亂語。聽見我說那年的孩子也是你的。她就要弄死陛下，弄死你。她還說誰家敢亂說話，就滅了誰家。」
「誰問你這個了，你和孩子她怎麼說？」周茂問。
「我們很好，她也說是因為我太瘦了，肚皮薄，孩子活動手腳就會弄疼我。」我回答。
「那就好。」周茂笑著說。
「還好？她要弄死你。」我急著說：「你沒在，不知道她那樣子有多嚇人。」
那邊準備碗碟的玉荷也放下手裡的事兒，走過來說：「縣主樣子的確有些嚇人。」
周茂說：「沒事兒，粉黛是四哥的人，她做事兒有分寸。」
「你確定她不會被收買，又或者晉王殿下不會對清平縣主下毒手？」
我對粉黛不放心。
「真的沒事兒，不用擔心。林俏俏的鼻子比我厲害多了。」周茂回答說。
「你鼻子那麼靈還不是被謝良娣算計了。」我甩開他。「不行，過幾天我再找個由頭去看看清平縣主。不管怎麼說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被人害了。」
「你不是怕她嗎？」周茂笑著問。
「怕也得去。」我態度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