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失寵 上
周茂住回自己的寢宮,我連著幾天沒理他。他也不來看我,日子長了我就有點生氣了。他派人送東西來都被我丟了。到年底,東宮裡有人私底下傳我言語冒犯陛下失寵了。
我的肚子越大人越懶,不想理這些閑事兒。
謝良娣或許是怕我失寵後周茂會納新人,三天兩頭地往我這兒跑,勸我去給周茂認錯。
我被她鬧煩了,就說:「我又沒錯,認什麼錯。」
謝良娣翻著白眼道:「失寵就是你的錯,殿下不喜歡你就是錯。自己什麼身份不清楚嗎?你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殿下給的。失去了太子殿下的寵愛,以後你怎麼立足。你不覺得這幾天東宮都清凈了嗎?」
「他給我什麼了?一堆的麻煩!」我心裡有氣,捂著肚子在屋子裡踱來踱去。「沒有他,這會兒我已經到家了,包子鋪也開起來了。」
謝良娣也被我氣夠嗆,她站起來道:「太子妃就算是小門戶出來,父親也是一縣父母官,怎麼能開包子鋪拋頭露面。」
謝良娣的話讓我想起了小和尚,他說我是他妹妹,家裡是開包子鋪的。想想還真是可笑。秦王在構陷之前一定是經過推敲,也應該問過嬤嬤和宮女。他可能做夢也想不到,我一直心心念念要開包子鋪,僅僅是因為我在家吃的最後一頓飯是肉包子。每次吃肉包子都會讓我想起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聊天的情景。
「難道你真是冒名頂替的徐新宜。」謝良娣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我。
我真是煩了,沒好氣兒道:「對,我不是徐新宜,你去陛下哪裡告發吧!最好能把我趕出皇宮,我真是受夠了這裡的一切。」
謝良娣被我論嚇到了,她上前一步厲聲喝道:「你胡說什麼?別以為肚子懷著殿下的孩子別人就不敢把你怎麼樣?再亂說話,自己死不要緊,別連累我們。」
我不理她,走到椅子前坐下道:「我倒是想自己不是徐新宜。可惜我這輩子沒有什麼事兒是能遂自己心愿的。」
「你的心愿就是回家去開個包子鋪嗎?」謝良娣也過來坐到我對面。
我沒回答,眼睛盯著小几上一盤水果也不知道自己心裡想什麼。
「我來勸你為我自己也是為你。」謝良娣道。「我是不能入殿下的眼了,你要是再失寵,可就便宜金良娣了。你天天躲房裡不知道,金良娣求殿下,過幾天就接她妹妹六月到東宮來陪她。」
「金六月?」我回過神來,嫌棄地說:「金氏舞刀弄劍的真是一點墨水都沒有,給女兒取得都是什麼名兒!」
「你管她叫什麼名兒。金氏什麼算計你還看不明白嗎?眼看著金四月生了女兒失寵了,怕別人家得便宜,這不緊著就送人進來了。」謝良娣道:「我也不怕實話告訴你,我們家也想送。可惜家裡實在沒年紀相當的女兒了,不然這會兒人也到了。金氏女兒多,六月不行還有七月,她們家九個女兒,剩下七八九月可都還沒婚配。你就算不為自己想想,也得為肚子里的孩子打算一下。」
「打算!」謝良娣的話給我提了一個醒。我之前計劃趁著過年逃走,可實施起來困難重重。過年期間有大大小小的祭祀活動,身為太子妃,有孕在身的我已經被減免了一些活動,還是每天都被安排的滿滿當當,根本沒機會。於是我又想明年去夏宮的時候逃走。畢竟夏宮那地方相對寬鬆,規矩少,每天跟著的婢女嬤嬤也少。最最重要的是夏宮周圍開闊,還有狼群出沒,自己可以偽裝成被狼吃了,這樣還不會連累婢女。
但這樣就遇到了另一個問題。
我生產過,有經驗的穩婆一看就知道。可肚子里這個會在去夏宮前出生。
「我是得好好打算一下了。」想到這裡,我喃喃自語。
「終於開竅了。」謝良娣一副自己總算是沒白忙活的表情說。
我看了看她,沒再開口。
傍晚,得知周茂已經回來了,我趕緊去他寢宮。路上玉荷因我走的太快,一直勸我慢點走,地滑別摔了。
這事兒叫我憂心,她越勸我走的越快。眼看到了周茂寢宮門前的台階下。一個女官攔住了我。
我沒見過她,越過她徑直走上那高高的台階。心裡還抱怨是誰修的宮殿,寢宮與寢宮之間隔開那麼遠。還夯這麼高的檯子蓋房子。周茂瘦得睡三尺寬的床板都有富餘,建造這麼奢華的宮殿有什麼用。
「太子妃,殿下今日回來很不高興,才吩咐誰也不想見。」
那女官追上來,攔住我的去路說。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兒找他。」我站在台階上,微微揚起頭說。
「那也不行,這是殿下的吩咐。」那女官面無表情,低頭對我說。
「他吩咐是他吩咐。」我說:「我有事兒找他,你去通傳一下。」
「不行,殿下不讓外人打擾。」那女官又拒絕。
我有點生氣了,玉荷也不高興,但她還是客氣地說:「妹妹,太子妃的確有事兒找殿下。還請通傳一下。」
結果那女官還是拒絕,說辭還是:殿下不讓外人打擾。
我一直仰頭看著她,心裡不舒服,於是又登上兩級台階。結果她也往上退了兩階,還是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啊!原來我是外人。」我自嘲了一下。轉身對玉荷說:「走,咱們不在這兒打擾了。」
玉荷原本是貼身伺候周茂的女官。她心裡不服,問那女官說:「你是誰?什麼時候來伺候殿下的?」
那女官道:「奴婢思南,是兩個月陛下指定來伺候太子殿下的。」
「跟她廢什麼話!」我拉玉荷往台階下走。
「太子妃咱們就這麼走啦?」
走到台階底下,玉荷還是不甘心。
「你還沒看出來嗎?太子妃我真失寵了。在這鬧丟人,我寧願丟命也不丟人。反正早晚都是死,把他拉下來我也死的其所了。」我狠狠地盯著那高大的宮殿說。
「太子妃說什麼呢?」玉荷勸我說:「您可別往心裡去,這就是刁奴從中作梗。」
「她是不是刁奴我不知道,她敢在東宮裡跟太子妃叫板,顯然是有人撐腰。」我深呼吸幾次,調整自己的心情說。
「那咱們不見太子了。」玉荷道。「要不奴婢去找相熟的侍女幫忙傳話。」
「不要。」我抬手說:「那更丟人,這麼多年我都受他欺負,不能叫他看我笑話。」
說完,我抬腳往回走。
玉荷追上來說:「殿下什麼時候欺負過太子妃啊!倒是殿下身上老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我翻了個白眼,撇撇嘴道:「反正你差不多也知道我們兩個之前的事兒了。我也不瞞著你,周茂可煩人了,扯我頭髮,拉我的衣服。他還掐我的腰。以前我替王皇後去寺院做超度道場,一跪就是一整天。他用小石子打我的頭,餓了一天還不讓我吃寺院的齋飯。說帶我去後山抓野雞烤著吃,結果差點害我被毒蛇咬死。這些都算了,你不知道…」
說道更恨人的地方,我看見玉荷那雙懵懂的眼睛。
「算了,說了你也不明白,反正每次我都被折磨的不行。」
玉荷尷尬地笑笑說:「這麼聽起來的確還挺欺負人的。」
「我現在就後悔自己沒趁著他睡著了掐死他。」我恨恨地說。「現在還叫女官欺負我。」
晚飯前,整個東宮都知道我去見太子被擋回來了。我猜有不聰明的已經在背地裡嚼舌頭了。好在宮規是宮規,該是我的一點兒也沒少。我的小日子並沒因為這事兒受到影響。
謝良娣再也不來煩我了。
過了臘月宮廷里忙年的味道越來越濃,一直到元旦這天宮裡從清晨一直熱鬧到晚上都有活動。南夏帝在皇宮裡舉行盛大的守歲晚宴。身為太子妃的我不得不拖著疲憊的身體出席。
已經很久沒跟我說話的周茂小聲問我怎麼樣!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我不想跟他說話,在心裡已經掐死他幾百回了。
半夜還有祭祀活動,我也想回去,可我也得能回去才行。
這時,有女官單獨給我端了一盅湯上來。
「陛下說皇後娘娘不在中宮,所有祭祀都需太子妃主理辛苦了。這鴿子湯是給太子妃滋補身體的。」
她一邊兒說,一邊兒將湯盅蓋取下來。
謝過陛下后,我盯著那湯盅遲遲不敢動勺子。坐在我身後的謝良娣小聲對我說:「快喝啊!看什麼,這是御賜。」
我難道不知道御賜要馬上喝嗎?我是怕喝了小命兒就沒了。
「溫度正好不燙。」周茂轉身過來,嘗了一口鴿子湯后說。
「什麼都敢喝。」我低聲說了他一句,奪過湯盅。
坐在我身旁的秦王妃帶著笑說:「我早就聽說太子妃失寵了,現在看是謠傳。」
我跟秦王妃也算共患難過,三皇子媳婦年前病逝了,四皇子媳婦不肯進門,五皇子跟他媳婦我壓根沒見過,六皇子退婚了,七皇子失蹤好些年不知道死活,八皇子媳婦是他自己雕的木頭美人。過了臘八后,宮裡所有的祭祀都是我和秦王妃在忙。
「誰說不是謠傳。」我小聲跟她說:「他們家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秦王妃輕輕笑了一下,小聲說:「雖然這麼說是大逆,但我私心以為太子妃說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