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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白馬寺 下

  回去路上我被玉荷喊住,大冬天裡她滿頭是汗。

  看見我安然無恙幾乎要哭出來了。

  「太子妃跑哪裡去了!奴婢們都快要嚇死了。」

  「是你們都跑出去沒人理我,我出來走走。」我理直氣壯地說。

  「怪奴婢怪奴婢。」玉荷連連道:「還以為太子殿下陪著太子妃,奴婢幾個有事兒就出去了。回來才發現太子殿下去了主持那裡不在房裡。」

  「你們怕什麼,白馬寺里遍布暗哨。」我不高興地說。我覺得周茂安排這麼多暗哨,就是為了防止我逃走。

  「太子出行,這都是不能少的安排。何況清平縣主三不五時地刺殺殿下,跟著太子殿下的暗哨一直都是高度戒備。」玉荷道。「不光太子殿下,太子妃去哪兒,只要不是在宮裡,也會有暗哨跟著。」

  「我出門也會有?」

  玉荷點頭兒說:「是啊!」

  「我……」我欲哭無淚,昨天出走,周茂沒跟上來是心裡清楚我逃不掉。我還覺得他可憐,昨天晚上那一口咬得太輕了,非得咬掉他一塊肉皮才解我心頭之恨。

  很難得周茂除了有點著急,並沒向我發火兒。他一再告誡我現在有孕在身出門千萬小心,防人之心不可無。

  我把自己又救了一次黃月月的事兒告訴他。他也說黃夫人太過狠毒。

  我說:「你納誰進東宮都行,就是別娶黃燕燕。她娘太嚇人了,我怕她會害死我的孩子。」

  周茂聽我這麼說有點不高興了。

  「你就不會學謝南貞又哭又鬧不許我再納新人?」

  我的腦子裡浮現出謝良娣在周茂面前撒嬌賣乖,又哭又鬧的樣子。

  「不能!」我吼了他一句,轉身去卧房裡休息。

  第二天本應該回城,可天降大雪,五米之內看不清人。我高興地拍手,躲在溫暖的卧室里和玉荷下棋。

  接連被我殺了兩盤的玉荷對自己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奴婢下圍棋是專門請老師回來認真學了兩年。太子妃才學幾天,怎麼就這麼厲害了?」

  「我天資聰穎。」我頗有些得意地說。

  一旁看書的周茂說:「也可能是運氣好!什麼百年不遇的事兒都叫你遇上。」

  回想過往,自己遇到的那些奇奇古怪的事兒,好幾次還差點丟了自己的小命兒。

  「就是天資聰穎。」我斬釘截鐵地說。

  玉荷不認輸,又重新開始一盤。結果當然還是她輸。最後連周茂多看不下去,過來與我對弈。這一盤棋從下午,一直下到晚上。中間我們彼此都有幾次陷入困局,可誰都不肯認輸,稍微休息一下,又想出破解的辦法。下到最後,整個棋盤都被布滿了。就連謝良娣和金良娣也過來看熱鬧。

  「你認輸吧!」

  險勝半子的我對周茂說。

  他不肯,落下一子,反殺了我一片。

  「是你輸了!」

  我生氣,抿著嘴巴雙眼死死盯著棋盤。誓要找出他的破綻反敗為勝。可惜我敗局已定。之前我為了贏,落了一子,沒壓住周茂的黑子,現在反而成了我反敗為勝的累贅。

  「能下成這樣已經不錯了。」周茂笑著說。

  我知道自己已經很厲害了,但沒贏還是不高興。

  謝良娣不咸不淡地說了句「難怪得寵,還真有點本事。」

  說完就走了。

  金良娣也會下棋,她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棋局,問我落錯的那子為什麼要下在那裡。

  我指著周茂的一步棋說:「我以為落在這裡掐住他的七寸,他就認輸了。結果他寧願自損也要最後一搏。結果你也看見了,真的被他博贏了。」

  金四月看著棋局出神。我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想什麼呢?」

  「沒事兒。」她回過神,微微頷首說:「我也回去了。」

  送走金良娣,我轉身對收棋子的周茂說:「你有沒有覺得金良娣越來越奇怪。」

  「中了邪氣就是這樣。」他眼皮也沒抬一下說。「以後你少理她,免得發瘋傷著你。」

  我討厭他那副欺負人的嘴臉,心想金良娣發瘋也是被你氣的。在人前他對金良娣和謝良娣很好。在家裡卻不理她們。謝良娣還能理解,畢竟周茂親眼看見她私會情人。金良娣好像是在她生下小郡主之後,周茂就不理她了。

  我在中宮裡曾聽老嬤嬤閑聊時說過。宮裡所有嬪妃生下孩子后,就沒有再得到陛下的恩寵。周茂前面八位皇子和三位公主幾乎都是同一年生,或是同一年晚幾個月受孕,第二年生。

  除了周茂的生母淑貴妃和王皇后曾生下第二個孩子。其他嬪妃都只有一個孩子。

  我偷偷看了看周茂,心裡想他不會也有這個毛病吧!

  我的心裡五味雜陳,幾次想問周茂是不是因為金良娣生產了,所以才不理她。但都沒開了口。周茂則整晚都在擔心風雪太大,耽誤了回城的時間。

  睡前我親手幫他換了傷口上的葯。那傷口很嚇人,是刀子劃開的一道長長的口子。

  「不怕嗎?」他在我耳邊問。

  怕,其實我膽子很小,但怕不意味著我不敢。

  「疼嗎?」我問他。

  「疼死了。」他笑著說。

  我忍不住用手指去戳他還沒癒合的傷口。

  「怎麼不疼死你。」

  他一呲牙,這下是真疼了。他被我戳的這一下,疼得半宿沒睡好。我有點後悔,可嘴上還怪他先招惹我。

  後來我不出聲了,雙眼緊閉卻還沒睡。就是那樣閉著眼睛躺著。他可能覺得我睡熟了,在被子里拉住我的手,帶著一絲笑在我耳邊輕輕地說:「有時候真氣你又是打我又是撓我,可是哪天你不打不撓了我又有點兒怕。」

  他的拇指劃過我的嘴唇,把散在我臉頰上的碎發別在我耳後。

  我的心跳得很快很快。快到肚子里一直睡得好好的孩子醒過來,在我的小肚子踢了一腳,表示自己的不滿。

  周茂的手就在我的肚子邊上,那一腳也踢到了他的手腕。他的大手隔著被子覆在我的肚子上。

  「好好睡覺,不許欺負你娘親。」

  他輕輕起來,對著我的肚子小聲地說。

  肚子里的孩子好像是故意跟他對著干一樣,又動了動小屁股,這下有點疼。我哼了一聲睜開了眼睛。

  「如果生出來是兒子,我非打他一頓。」周茂雙手捂著我的肚子說。

  我忽然覺得很好笑。

  第二天雪停了,到處是白茫茫一片,下山的路早起就被僧人打掃出來。我們不在耽誤,收拾行李下山。與我們同路的還有城陽郡主和黃月月。

  道路難行,回到宮裡已經是傍晚十分。我十分睏倦,吃了點東西就睡下了。接下來幾天難得東宮安靜無人拜訪。我總覺得這是有大事兒要發生前的徵兆。

  果然,又一天早上,終於熬走了謝良娣和金良娣。我打算補眠,皇帝陛下身邊的傳話嬤嬤來說叫我去陛下書房有話要問。

  我問她:「太子殿下也在嗎?」

  那嬤嬤很好說話,笑著說:「在,太子妃過去就知道了,不是什麼大事兒。」

  我被那嬤嬤和善的笑容欺騙,換了衣裳由玉荷跟著去了內宮。到了才知道嬤嬤說的「不是什麼大事兒」是什麼事兒。

  二皇子秦王發難,劍指王皇后使用巫蠱之術控制周茂。理由是周茂是生母淑貴妃是王家的女兒,周茂不但沒袒護王氏一族,反而做實王氏的罪證。他羅列出一連串的證據,其中就包括我每個月都要去白馬寺做道場,其實就是實行巫蠱之術。現在我還魅惑住了周茂,致使他對謝良娣和金良娣不聞不問。

  我只在家宴上見過兩次皇帝陛下和秦王。忽然被叫來,並被問一長串的問題,一下有點兒害怕。我惶恐地看向周茂。他安慰我說:「沒事兒,秦王殿下問的問題,你知道的就如實回答。父皇自己有公斷。」

  我點了點頭兒,稍稍安心一些,回答說:「那年平安公主出嫁,皇後娘娘想起自己夭折的女兒,夜不能寐。是李嬤嬤提議不如做個道場替小公主超度。那之後每個月娘娘都會派我去白馬寺。白馬寺里做道場的大和尚都可以作證。娘娘溫柔敦厚,不會用巫蠱之術害人。而且這巫蠱之術本來就是跑江湖的小把戲,是賺錢的營生罷了。怎麼可能燒點黃符喝點水就受人擺布了。」

  秦王道:「既然太子妃說沒用巫蠱之術,怎麼會知道喝點黃符水?」

  「我見過呀。去白馬寺的路上看過雜技班子給路人喝黃符水,指使他爬刀架子,跳火圈。看著可嚇人刺激了。圍觀的一叫好,就有小童拿著銅鑼討賞錢。一圈下來總有一兩個大爺賞一兩二兩。就是銅板也能收一百幾十個。要是趕上廟會,或是城裡有什麼吉慶活動,賺的錢更多。其實那個路人就是他們雜技班子里大師兄扮的。」

  「這麼說,太子妃是否認了。」秦王不急不緩地說。

  「皇後娘娘只叫我去做超度道場。從沒有吩咐別的。」我說。

  「可白馬寺里的小和尚可不是這麼說的。」秦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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