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她的名字叫倪彩

  雖然沈棉發現，在系統也好，黑盒內也罷，這種密閉空間里，時間的流速會變得格外緩慢，也許是心理作用？

  但她習慣了，之前剛修鍊《影殺》那會兒，她還會用心跳計時，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至於失重，眩暈等問題，比她預想得更輕微，除了剛開始那會兒，現在幾乎感受不到了。

  黑暗中，沈棉開始思索為什麼沒有看見燈的問題——

  燈不在這裡，她確信。

  那···就是在外邊？外邊還有一間？

  難道，黑盒空間的本質不是旋轉茶杯，而是「捉迷藏」高配版？

  想著也覺得扯，但沈棉不願意就這麼乾等，就不抱希望地在牆上找起出口來。

  結果，居然真的發現了異常！

  在天花板的正中央，有一扇四四方方的門，門和周圍牆之間的縫隙不仔細感觸根本摸不出來，幾乎融為一體。

  沈棉從「類球型」狀態，勉強分裂出兩隻小手，費了好大勁把那扇門拉了開來。

  門後面，並不是另一個空間，而是迷宮般的網路，更像是一個運行後台。

  而在後台中央，有十盞紅黃藍綠不同顏色的投影燈，此刻都是暗淡無光。而每盞燈下面，都有一個可撥動的齒輪計數器，此刻也都是停工狀態，清一色都顯示「0」。

  沈棉嘗試著把第一盞紅燈撥動到六，瞬間，投影燈亮起，很勻速地閃了六下。與此同時，投射到下方立方體空間的一面牆上，看起來就是一個紅色光點閃了六下。

  看起來裝置沒壞啊？沈棉眨了眨眼。

  難道是剛剛黑盒抽了？或者是外面那個看起來快要睡過去的負責老師，忘記開啟了？

  算了，原諒他們了，她自己來好了。沈棉把十個計數器都給調節了一遍后，為自己的體貼點了個贊，我測我自己，想不到吧？

  之後，她沒有過多停留，而是忘後台深處飄去，那裡邊還有個投屏，正在顯示黑盒開啟的倒計時——還有七十六秒！

  沈棉心裡一動，加快了速度，向一個方向飄過去。

  她隱隱感受到，那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她。

  快一點！再快一點！

  終於，在穿過了齒輪與線路的「森林」后，她來到了一處空曠之地。

  嘶，那是什麼？！

  她看到了，一個懸浮在半空中的，碩大的如鐘乳石般倒掛下來的淡藍色晶體。

  有液體順著那晶體的邊緣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迅速沿著地面交錯複雜的凹槽流動向四面八方。

  她沒有再往前走，雖然那個晶體給她一種強大的吸引力，這種吸引力來得突如其來，甚至有越來越猛的勢頭。

  好香！好想吃啊！過去碰一下吧！就碰一下！

  沈棉有片刻的恍惚，很快就清明起來。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玩意兒，但居然敢引誘她，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麼想著，沈棉頭也不回地飄走了。

  ······

  外面，場館的看台上。

  一個正在看書的老人，突然抬起頭，目光落在黑盒的位置。

  只見黑盒已經從空中落回原地，翻蓋正在打開，沈棉眼皮輕顫了幾下后，緩緩睜開眼睛。

  嘖，現在看著很淡定啊，靈力波動也很平穩，果然黑盒的失重體驗對那丫頭來說很輕鬆啊。

  也不知道待會兒等她回過神來后，得是個什麼表情啊。

  王老頭頗有些幸災樂禍地捋了捋不存在的鬍子。

  能感受到合書湖玄妙之處的人可不多。以前，他的一些學生出去執行任務回來后，都會在合書湖畔坐上一整天，什麼都不想，放空在這景緻之中。

  沈棉會被合書湖的寧靜所吸引，即使她實力低微感悟不到其中意境，也足以讓他意外了。

  說明什麼？只能說明這孩子的心理狀況恐怕很有問題啊！

  粗粗一眼還看不出什麼，但簡單接觸之下后，王老頭憑藉自己豐富的閱歷，隱隱感受到了沈棉身上一種奇妙的特質——克制，這是一個非常克制的人。

  不管怎麼說，沈棉一看就不是任人揉搓的性子，要是那姓李的小子火上澆油在旁邊說上幾句，兩人保准得打起來。

  呵呵，年輕人聚在一起，太和平了可不好，這光動嘴不動手怎麼行呢！

  至於剛剛有些異動······難道是學校里那些老鼠等不及了？剛好，藏了這麼久他都等累了，趁著這次好好清掃一遍。

  真以為東吉大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混進來的？

  王老頭站起身來，活動了下身體。看台上除了他外，空無一人。

  可下方卻沒有一個人轉頭看向這邊，彷彿都自動忽略掉了他一般。

  ······

  「沒事吧？有沒有不舒服？」

  「沒事。」沈棉對著劉茹靜安慰地笑了笑后，走到了那個負責老師桌前，叫了聲，「老師，是要把數字寫下來嗎？」

  那負責老師並沒有跟之前一樣遞張表格過來，而是擺擺手，笑眯眯地看著她：「不用，直接說吧。從左往右，顏色順序都還記得吧？」

  「嗯。」

  那負責老師愣了一下，「都記得？」

  「記得！」沈棉點點頭，信心十足的樣子。

  「那我問你，紅燈閃了幾下？」

  「六。」

  「橙燈呢？」

  「六。」

  「······黃燈呢？」

  「六。」

  「······」

  負責老師的眉頭皺成了川字，意味深長地看向沈棉：「同學，這次只是讓你們體驗一下，沒數清楚也沒關係，跟其他同學一樣直接說出來就好了。」

  這話說得算是客氣了，畢竟王老頭剛剛會傳音，並不是真要針對一個學生，這種「針對」其實更是一種關注。以王老頭的身份都會關注的人，他也是頗為好奇的。

  沈棉這般，他反而有點失望了。以他的性格，沒看見就是沒看見，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死鴨子嘴硬又有什麼用？不過轉念一想，都是孩子，自然愛面子的，也可以理解吧。

  負責老師這話說出來，很多人都聽出不對來。

  劉茹靜不安地拉了下沈棉的手，剛想開口說什麼，李佑全已經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別裝了，你不會一個都說不出來吧？老師，您也別問了，讓她自己說吧，你數出來哪個，說出來聽聽。」

  沈棉瞥了他一眼，又看向負責老師，在負責老師嚴厲地注視下，沈棉不安地低下了頭，臉上寫滿了慌亂。

  心裡則是大罵：眯眯眼，你完了！我本來還不信，看來你真是故意的吧？

  遠處，王老頭也是直皺眉，他真沒想到沈棉會為了面子隨便編，還真夠隨便的，不會想說十個都是六吧？

  不至於這麼蠢吧？

  昌南二中的人笑得厲害，負責老師雖然不喜沈棉的行為，但也不想為難她，放柔了語調道：「你有記住哪個嗎？沒記住也沒關係，我看你臉色不好，要不要先去休息一會兒？」

  他本意是想給沈棉台階下，沈棉卻沒有領會到，她氣得不行，都到這份上了，你居然還想坑我？還問我記住了沒有？

  記住個屁啊！燈都沒閃呢！

  「老師，其實···我從小···就記性不好。」沈棉低著頭，訥訥道，「以前剛上初中的時候，別說數數了，就是隨便給我十個數，讓我背下來我都背不下來，可把我媽急壞了，你猜我媽後來這麼著？」

  負責老師還沒說話呢，李佑全瞪大了眼睛：「初中？卧槽，那你也太蠢了！哈哈哈哈哈哈，你這可不是記性不好，你這是弱智吧？」

  「喂，姓李的，你再罵一句信不信我把你嘴給撕了？！」郁朵朵冰寒的聲音響起，向這邊緩緩走來。

  楊凌愣了下沒有制止她，只是跟在她身後，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李佑全，全身的靈力開始涌動。

  李佑全先是一滯，接著神色徹底陰沉下來，眼中閃過一絲狠色，「你們三番五次的挑釁，不會真當我好惹吧？」

  夏奇等人在遠處看著，也都沒有勸的意思。

  別的學校的人，感覺到氣壓不對都往後退開了幾步，給他們留出一片空地，意思不言而喻。

  朝合實驗的張老師急得都快哭了，他看看昌南二中那邊的動靜，再看看自己身邊的學生們——牧劍已經把裝在包里劍拿出來了，蔣聰都開始艱難地脫他的緊身外套了······

  老天啊，救救他吧！他該怎麼辦啊！

  如果人生能重來，他一定會衝進教導處把安排他們來東吉的林禿子暴打一頓的，一定！

  「哎，幹什麼呢？我還沒說完呢。」

  李佑全渾身一緊，還沒反應過來，就感受到一隻手輕輕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接著，眼前閃過一道白光，彷彿瞬間徜徉在了暖和輕柔的溫泉之中，所有的怒氣，暴虐，都消失不見了。

  他的臉上閃過沉醉之色，接著猛地一咬舌頭，醒轉過來。

  嗖得與沈棉拉開距離，冷喝：「你······」

  沈棉不高興道：「我什麼我，等會兒跟你打，別急，先讓我說完嘛！你猜我媽怎麼著？」

  李佑全冷笑連連，沈棉的突然出手讓他氣憤，可偏偏他此刻就是站著不想動，毫無爭鬥之心，這讓他非常煩躁：「我猜個屁！我猜你媽給你買了箱腦白金！」

  沈棉再次轉向負責老師，認真問：「老師，你猜呢？你猜我媽怎麼著？」

  負責老師一臉懵，不知道話題怎麼又轉回了自己身上，沉默了一瞬：「這······有些東西是天生的，不用放在心上。」

  沈棉一拍手，「對！我媽也這麼說！我媽說，這不是我的錯！腦子這東西啊，是天生的，媽媽不會怪你的，爸爸也不會拋棄你的。」

  負責老師對上沈棉閃著光的黑亮眸子，愣是從裡面看到了一絲···慈愛？

  搖搖頭，心裡倒是感慨，看來這孩子很感性啊！就是···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不等他多想，就聽沈棉繼續道：「所以老師，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我想再回答一次。」

  「額···你說吧。」

  「6666654288」

  「······啥？」

  負責老師捏了捏眉心，皺著眉看著沈棉。

  沈棉對著他燦然一笑：「老師，您不是知道答案嗎？難道是沒記住？如果不記得也沒關係，再去看一眼不就好了？」

  負責老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下意識地從桌洞里，拿出已經關機的遙控平板。

  過了幾秒鐘，平板的屏幕亮起來，他點開其中一個頁面，上邊顯示著一串數字，赫然就是——

  6666654288。

  ······

  劉茹靜就站在沈棉旁邊，看得清楚，此刻張了張嘴：「這······」

  李佑全在後邊陰陽怪氣道：「呵，這下死心了吧？真以為自己能蒙對？也是，就你這腦子大概也不懂什麼概率學吧。」

  沈棉看了負責老師一眼，感慨：「我這不是沒吃過腦白金嘛！」

  「呵呵，腦白金都救不了你了。」

  負責老師聽著這兩人一搭一唱的，臉黑如鍋底。

  他不是傻子，沈棉之前說自己看著十個數都背不下來，李佑全就說她弱智，讓她多吃腦白金。

  現在看來，沈棉明顯是在挖坑！

  他能說什麼？說自己明明一盞燈都沒開，他也不知道什麼情況？

  別說別人了，他都沒弄明白到底什麼情況，只猜到大概是沈棉動的手腳。

  呵呵，弱智竟是他自己？

  李佑全見沈棉不吭聲，還以為自己終於在言語上佔了上風，罵罵咧咧更起勁了。負責老師聽在耳里，氣在心裡，沸騰在血壓里。

  終於忍不住一巴掌把李佑全拍飛了，「給老子滾！腦白金給你多少錢？讓你一直在這裡打廣告？」

  「砰！」

  李佑全飛得很高，落得很快，像一條戛然而止的拋物線從牆上緩緩滑落，眼裡滿是茫然。

  其他人也傻了，只有沈棉悄悄退後了幾步，想要趁人不注意開溜。

  卧槽！沒想到這眯眯眼脾氣這麼暴躁！

  忘了這裡的老師跟他們那兒不一樣了，不對，這是負責抽選測評的老師······不會是學聯的人吧？

  「你給我滾回來！」

  李佑全顧不上疼痛的屁股，趕緊跑了回來，站定后小心翼翼地抬眼道：「老···老師？」

  「沒說你！讓那個······剛剛那個死丫頭叫什麼名字？」

  李佑全趕緊回答：「倪彩！」

  「······」

  沉默，死一樣的沉默。

  然後，一聲怒吼在場館中回蕩：「我猜你大爺！！！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