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既無不散的筵席，也無常勝之師

  「@所有人，我已經決定回去了。」


  剛剛坐在車上，準備發動汽車的胡來聽見手機響，便先拿起手機瞥了一眼，看看是什麼消息。


  結果就看見歡哥在他們那個小群里的這句話。


  他放棄了開車的想法，決定先問個清楚。但就在他正在打字的時候，陳星佚就先一步問了出來：「回去？回哪兒？」


  張清歡：「回國啊。」


  王光偉：「？？？」


  陳星佚：「？？？」


  夏小宇：「？？？」


  森川淳平：「啊？」


  於是胡來也把已經打了一半的字刪除，改成：「我操？！」


  張清歡繼續道：「我今天已經和俱樂部談好了，提前一年解約，這賽季結束后就回國。」


  王光偉發來了語音消息：「歡哥你這是咋了？不才剛剛傷愈復出嗎？」


  陳星佚也發來語音：「對啊對啊，薩里亞還贏了球呢。」


  森川淳平：「是在薩里亞待著不開心了嗎，歡哥？」


  胡來替歡哥解釋道：「那倒沒有。上場比賽歡哥替補登場之後，全隊都在給他喂球，幫他找狀態呢。歡哥還是深受愛戴的！」


  張清歡發了個捂臉笑哭的表情：「你們就別瞎猜了。我在薩里亞一切都很好。」


  夏小宇問：「那為什麼要走？歡哥你和薩里亞還有一年合同呢。就算要回國，也應該等到合同到期之後自由離隊吧？犯不著提前一年解約啊……」


  「因為與其等到下賽季在球隊打不上比賽了，再考慮回國，還不如現在就決定好，下賽季直接回國內踢球，這樣還不至於浪費一年時間。」


  看著歡哥的解釋，群里一時間陷入了沉默，並沒有新消息刷出來。


  過了大約幾秒鐘，陳星佚才用語音安慰道：「那不至於，歡哥。你受傷前在薩里亞都還是主力呢……」


  張清歡回他：「你都說了是受傷前。三十四歲的時候膝蓋韌帶大傷，你不會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吧，小星星？」


  陳星佚說不出話來了。


  其他人也說不出話來。


  胡來拿著手機，想著應該說點俏皮話來打破群里這讓人尷尬的寂靜。


  但他一向靈活的腦子這個時候卻變得遲鈍了，想不出來什麼「金句」。


  歡哥的文字繼續發了出來：

  「其實我已經很滿足了。畢竟以前我也沒想到自己還能有出國踢球的機會，更不敢想我竟然能在一支球隊踢八個賽季。如果我想要退役，那麼在薩里亞踢到合同結束，直接退役也可以。但我還是想要踢球，所以回國是最好的選擇。」


  「胡來。」


  「我在。」


  「抽空了咱們聚一次，把薛明、彭偉俊、嚴靜他們都叫上。不著急，等你們先踢完和加泰聯的歐冠吧。」


  「好。」


  「群里的哥兒幾個，咱們就不聚了啊，天南海北的湊一起不方便。賽季末期大家的任務也都重。等咱們回國了再約，反正有的是時間和機會。」


  「沒問題。」


  「好的，歡哥。」


  「回國再聚！」


  「好好好。」


  接著群里再也沒有人說話，胡來這才放下手機，把汽車發動，踏上回家的歸途。


  ※※※


  「咦，你今天怎麼這麼晚？」


  李青青看見從外面走回來的胡來，就奇怪地問。


  以往胡來訓練結束之後，都總是會第一時間回家，如果臨時有什麼事情的話，也會給她打電話告知。


  今天這種一聲不吭，又晚回來半個小時的情況，還是頭一遭。


  尤其是再看見進屋的胡來微微皺著眉頭，臉色鬱郁，李青青就更奇怪了：


  「怎麼了？」


  胡來將背包放在一邊，對李青青嘆氣道：「歡哥提前一年結束了合同，這個賽季結束之後就要回國去了。」


  他乾脆把手機拿給李青青，讓她自己看，他則去洗手。


  洗完手回來，李青青還在看手機，表情也凝重起來。


  於是他就站在妻子身邊，陪著她一起看手機。


  「歡哥和娟姐說了嗎？哦……歡哥肯定是和娟姐商量過才做出這個決定的。」李青青看完了群聊天記錄，把手機還給胡來的同時問道，「看見薩里亞贏球，歡哥傷愈復出，我還挺高興的，結果……為什麼一定要走？他在薩里亞待得那麼開心，大家也都喜歡他……」


  「我在回來的路上也想了很久。」胡來說，「我覺得可能正是因為看見薩里亞在沒有自己的情況下，也能夠贏球，才讓歡哥下定決心回國的。他可能知道，這支球隊里已經沒有他的位置了。其實沒有這次受傷，歡哥也是打算在合同到期之後回國的，只是這次受傷把他回國的時間提前了一年……」


  李青青又問：「那歡哥回國之後的下家找好了嗎？」


  「應該沒有吧？」胡來也不確定。


  「歡哥會回閃星嗎？」


  「那倒不會。」胡來這個很肯定，「閃星走年輕路線這麼多年了，『青年近衛軍』早就成型。以歡哥的年齡，回去也很難打上比賽，畢竟閃星現在的戰術對跑動能力和體能要求很高。」


  「國家隊呢？現在國家隊打442，哪還有歡哥的位置？而且這個賽季歡哥幾乎沒怎麼踢過比賽，聯賽還剩下七輪，歡哥就算這七輪聯賽都踢滿，狀態和體能都未必能達標。林哥之前不是說了嗎？這次世界盃大名單他只會看狀態和態度，不看名字。」


  胡來這次沒有給出肯定的回答，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


  李青青嘆口氣：「唉……如果沒有那次受傷該多好。在咱們國內舉行的世界盃，如果參加不了，簡直是一輩子的遺憾……」


  見妻子的情緒也跟著低沉下去，胡來連忙找理由安慰她：「我覺得林哥還是會帶上歡哥的。畢竟歡哥的經驗很重要，對球隊的戰術也是個有益補充。再說了，世界盃這種短時間內大量比賽的賽會制，也沒有固定的主力陣容一說。而且本屆世界盃第一次實施五次換人規則，主力和替補的界限不想以前那麼分明。」


  李青青覺得胡來說的有道理，她的心情跟著好轉起來：「對哦！」


  但她很快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那娟姐的理療店呢？那麼多連鎖店……他們回國了還怎麼管理？」


  「這個還好吧？本來娟姐懷孕之後她就不親力親為了。而且等回國安定下來，孩子也出生了，她還是可以兩頭跑的。一個月飛一次西班牙，又不是什麼麻煩事。」


  「那就挺好的。娟姐好不容易搞起來的事業，實在是不應該就這樣放棄了。」李青青站在女性的角度上來看，更講究自強自立。


  她倒是釋然了，卻聽見旁邊的胡來突然嘆氣：「唉……歡哥這一走，頓時覺得寂寞了許多。以後再去巴塞羅那打客場，都沒人請吃飯了……」


  李青青嗔罵道：「原來你是因為這個愁眉苦臉的……那你也不想想，歡哥每次來馬德里，難道你不用請客嗎？而且歡哥來馬德里的次數可比你去巴塞羅那的次數多！」


  巴塞羅那兩支西甲球隊加泰聯和薩里亞，胡來只有去客場打薩里亞，才能蹭到歡哥的飯。因為馬德裏海盜去客場打加加泰聯的時候，同在巴塞羅那的薩里亞往往也是來馬德里打客場，歡哥並不在家。


  反之也一樣，薩里亞來馬德里打國王，海盜就得去客場。


  這是從安保力量、上座率、電視轉播等多角度來考慮的安排，盡量不要讓一座城市在同一時間裡有兩場重頭戲進行。


  不過……馬德里可不止兩支球隊啊。


  瓦來羅位於馬德里東北部，赫塔費1326在馬德里城南。


  當薩里亞來客場踢這兩支球隊的時候，可就不存在「王不見王」的迴避原則了。


  只要那個時候馬德裏海盜是主場比賽，踢完球總得請歡哥吃一頓，聯絡聯絡感情的。


  尤其是隨著更多中國球員來到西甲踢球之後。


  比如彭偉俊就在瓦來羅踢球，他也算是在馬德里的中國球員。


  所以胡來請歡哥的次數絕對要比歡哥請胡來的次數多。


  如果是因為蹭不到歡哥的飯，那其實不應該傷感的。


  不過在李青青這麼說了之後，胡來愣了一下，然後沒再說話。


  李青青見他竟然沉默下來，沒有反駁，便很意外和疑惑：「怎麼了？」


  就聽胡來說：「其實請客也花不了多少錢……」


  李青青就知道，自己的丈夫是真捨不得歡哥走。


  ※※※


  「哎呀。」


  孫娟突然輕呼一聲。


  張清歡連忙關切地詢問：「咋了？不舒服？」


  他見妻子皺起眉頭，就以為哪兒不舒服了，畢竟妻子現在懷孕著呢……需要格外留意身體健康狀況。


  孫娟搖頭：「我突然想起來，你把要走的事情告訴了胡來，會不會影響到他們備戰和加泰聯的歐冠比賽啊？到時候如果被淘汰……」


  張清歡鬆了口氣：「害……那倒不會。」


  「哦？是說胡來他們不會被淘汰嗎？」


  「倒也不是。」張清歡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被淘汰，足球是圓的，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我是說海盜現在的問題和胡來關係不大，是他們結構上出了問題。」


  上周中的歐冠四分之一決賽首回合，馬德裏海盜在客場0:2輸給了加泰聯，晉級形勢及及可危。


  為了備戰和加泰聯的次回合比賽，這周末的聯賽第三十二輪，帕羅蒂對球隊的首發陣容進行了大規模的調整，這導致他們在主場0:1輸給了為保級而戰的圖裡亞斯。


  和聯賽第一的馬德里國王分差也被拉大到十一分，幾乎徹底無緣聯賽冠軍了。


  如果他們不能在主場逆轉淘汰加泰聯，那麼這個賽季對於馬德裏海盜來說幾乎可以算得上是「顆粒無收」。


  孫娟嘆息道：「要是歐冠也被淘汰出局，那本賽季的海盜就一個冠軍都沒有吧？國王杯也被淘汰了，聯賽里和國王差了十一分……單賽季一個冠軍都沒有，這在胡來加盟海盜之後，還是頭一遭吧？上賽季歐冠聯賽都沒有，但好歹還有一個國王杯呢……」


  張清歡安慰她：「這在足球世界里多正常啊，哪有常勝之師呢？」


  「道理我都懂，但還是會覺得挺遺憾的……」


  張清歡繼續安慰：「你換個角度想。歐冠被淘汰，那胡來踢完聯賽就可以回國，不會像四年前那樣錯過國家隊的大部分集訓，說不定能在這屆世界盃上發揮得更好呢？」


  對於中國人來說，歐冠和世界盃比起來，顯然還是後者更重要。


  但這並沒有安慰到孫娟，她眉頭皺的更緊了：「那你呢？你能參加世界盃嗎？」


  張清歡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