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直球
電視轉播里又在重放剛才納扎里在禁區里撞翻陳星佚的那一幕，陳翰堂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彷彿拿著放大鏡在挑錯一樣地觀察畫面了。
他雖然眼睛看著電視機屏幕，卻逐漸失焦，神遊天外去了。
「……這次我聯賽中狀態不好，那是不是就能反過來呢？歐冠狀態好啊……」
陳翰堂想起兒子之前說的話，沒想到還被他說著了！
雖然這場比賽很難說兒子狀態究竟有多好。
但創造了一個點球，最起碼在賽后應該就不會有人把批評的矛頭對準他了吧？
這個表現足夠讓他兒子短暫地贏得呼吸權。
最重要的是，能夠再贏回教練的信任和耐心，在接下來的比賽中給他更多機會。
為他重新找回狀態贏得寶貴的時間。
當電視轉播從重放慢鏡頭切回比賽實況畫面時，陳翰堂的心神也跟著遊了回來。
隨後他驚訝地發現……他的兒子，陳星佚，手持足球走進了禁區！
※※※
「誒這個點球……將會由陳星佚來主罰嗎？雖然說這個點球是陳星佚創造的，但阿姆斯特丹競技可不像薩里亞，有誰創造點球就由誰來主罰的規矩！原本阿姆斯特丹競技的頭號點球手是他們的中鋒賈登·范布魯根，這位射手在本賽季歐冠中打進四球，也是阿姆斯特丹競技隊內在歐冠中的頭號射手！但他好像把這個點球機會讓給了陳星佚！」
庄劍虹已經快忘記這位解說員之前是如何溫吞水的了，現在的他聲音高亢，語速極快。
電視轉播特寫鏡頭裡，陳星佚走到點球點前，彎腰俯身擺放足球。
在他這麼做的時候，刺耳的噓聲響徹球場上空——都靈公牛的球迷們還是認為陳星佚是假摔，這個點球是誤判……
※※※
阿姆斯特丹競技主教練約普·蒙斯特神情嚴肅地望向都靈公牛的門前，身邊是同樣神情嚴肅的助理教練賈科莫·貝魯奇。
他們兩個人都在剛才看見了范布魯根跑去找陳星佚的畫面，所以猜到了應該是范布魯根主動把這個點球機會讓給了陳星佚。
但他們卻不好評價范布魯根這個做法是否正確。
他們知道範布魯根是好心想要給自己的隊友重拾信心的機會。
可如果陳星佚狀態依舊低迷，把點球踢飛了怎麼辦？
要知道點球比的是心理狀態，而最近陳星佚狀態一直不好，正處於壓力極大的時候，心理狀態恐怕也好不到哪兒去……
但蒙斯特並未阻止球員之間的決定。
因為他不可能再讓范布魯根去罰點球，那樣會同時傷害兩個人。
他現在所能做的就只是站在場邊靜靜地看著，把自己的信任和目光一起，落到陳星佚的身上，希望這小子不要辜負了自己和他隊友的信任。
※※※
陳星佚擺好足球，起身退開，拉出助跑的距離。
然後他將目光投向站在門前的毛羅·阿爾貝塔齊。
那位天才門將正在活動身體。
不知道今天晚上的冷雨，有沒有凍僵他的身體……
哦對了，他不是綽號「冰山」嗎？那可能這樣的溫度正合他意。
陳星佚在心裡吐槽道。
進入職業足球以來，他踢的點球並不多。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不擅長踢點球。
在校園足球時代，他可是連續兩屆全國冠軍曙光中學足球隊的頭號點球手。
如果是點球大戰，那他就是第一個走向點球點的。
校園足球和職業足球有什麼不一樣的嗎？
最起碼球門大小都是一樣的，並不會因為是校園足球，球門就比職業足球大一圈。
當然，面對的門將要更厲害一些……但再厲害也是會被進球的。
在遇到胡來之前，「冰山」阿爾貝塔齊簡直就像是不可能被征服的山峰。
就連遠在荷蘭的他聽到這個人的名字，都有種「高山仰止」的感覺。
但現在……
當陳星佚再次向阿爾貝塔齊投去目光時，他發現自己是平視對方的。
※※※
阿爾貝塔齊一邊活動身體，一邊仔細觀察著站在點球點後面的那個人。
又是一個中國球員……
但他不是胡來！
阿爾貝塔齊現在其實真的希望站在點球點面前的是胡來，那會讓自己更有動力把點球撲出去。
不過也沒關係，反正今年六月份的時候，我們就會在世界盃賽場上相遇了……哦不，或許不用等到那個時候，在歐冠四分之一決賽、半決賽，甚至是決賽，我們都還有相遇的機會。
儘管他對眼前的這個中國球員有些陌生，完全不了解這名球員罰點球的習慣。但阿爾貝塔齊並沒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反正不管站在那裡的人換成誰，有一件事情不會被改變。
那就是——我將把這個球撲出去！
※※※
電視轉播給到陳星佚特寫鏡頭，鏡頭中的他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解說員終於從亢奮的情緒中逐漸冷靜下來，聲音都又不自主地壓低了許多，似乎生怕打擾到即將踢點球的陳星佚：
「……如果陳星佚能夠罰進這個點球，就將是他本賽季在歐冠中的第一個進球……進球少不重要，重要的是進球關鍵！對於阿姆斯特丹競技來說，這個點球就是他們破局的關鍵鑰匙。只要能夠領先，都靈公牛的那一套就玩不轉了……對於陳星佚本人來說，這個球如果能進球，也會把他最近這段時間壓在他身上的『巨石』搬開……」
庄劍虹情不自禁地在床上挺直腰桿坐起來，緊張地盯著屏幕。
※※※
陳翰堂蹲在電視機前的地板上，微微仰頭看過去，配合長焦鏡頭特寫的視角，似乎自己就蹲在兒子身邊一樣。
他一隻手撐著地，不讓自己的身體失去平衡。另外一隻手則放在嘴邊，緊緊摁住嘴巴。
緊張到幾乎無法呼吸。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是兒子去主罰這個點球，但他很清楚這是一個機會，伴隨著巨大風險的機會！
如果這球能進……那就真是撥雲見日了！
所以他才如此緊張，緊張到幾乎失態。
※※※
現場的噓聲終於有所消停，畢竟他們還得給自己的門將營造出一個舒適的環境。
阿爾貝塔齊結束熱身，人向後退，站在了球門裡。
他並沒有像一般門將那樣彎曲膝蓋，降低重心，像被壓縮的彈黃那樣。
反而挺拔著身軀，再微微前傾，最後打開雙臂。
彷彿佇立在門線上的大十字架。
做完這一切，他死死盯著準備主罰點球的陳星佚，與之對視。
他才不會通過觀察腳踝來判斷對方會把足球踢向那邊呢。
點球是心理上的較量，這種時候觀察腳踝來猜測射門方向有什麼用？
當然是要直視對方，給對方製造心理壓力啊！
遇上那些平時不怎麼踢點球的菜鳥，搞不好就會在他的逼視下失去冷靜，驚慌失措，然後把球一腳踢飛。
他不知道對面站著的那個人是不是菜鳥，但最起碼在關於阿姆斯特丹競技的點球主罰手資料中，並沒有提到還有一個中國球員。
果然在他毫不掩飾決心的逼視下，對面球員垂下眼瞼，主動避開了他的視線。
很好，就是這樣！
阿爾貝塔齊深吸一口氣，準備撲球。
聽到主裁判的哨音，對面球員開始助跑，阿爾貝塔齊踮著的雙腳開始暗中發力，同時身體向自己的左側微微傾斜，做出要撲向那邊的架勢。
然後在對方射門的瞬間，他再彈向了右邊！
但是在整個人都彈射出去之後，他才驚訝地發現足球並沒有飛過來，而是沖著他原本所佔據的中路呼嘯而來！
騰在空中的阿爾貝塔齊已經無法再改變方向，他只能把自己的腳翹起來，整個人在空中呈一個平躺的Y，希望能夠用腳把足球擋出去！
可他遠遠低估了陳星佚這一腳射門的力量。
簡單粗暴！
直球！
中路！
足球帶出一道銀光，穿過門線上方的區域，一頭扎進球門裡！
騰在空中的阿爾貝塔齊扭頭，瞪大雙眼，目送足球飛進自己的球門……
進球的陳星佚並沒有跑去慶祝，而是就站在原地，攥緊拳頭，仰天大吼。
將他胸中的那股濁氣全部吐了出來！
※※※
「陳星佚助跑……漂亮！
漂亮！
球進啦！
打中路！漂亮！
本賽季歐冠首球！來——啦！
」
解說員興奮地嘶吼著。
坐在床上的庄劍虹用力拍打著身邊的床墊，發出彭彭悶響。
她還記得現在是深夜，強忍著沒有叫出聲來，怕吵到左鄰右舍。
※※※
「GOOOOOOOOOOOOOOOOOOAL！
！陳！星！佚！阿姆斯特丹競技終於打破僵局！在比賽還剩下二十八分鐘的時候，他們在客場1:0領先了！」
在足球飛進球門的時候，陳翰堂終於失去平衡，身體向後倒，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他看著仰天大吼的兒子，咧開嘴大笑起來。
笑著笑著，身體繼續向後仰，乾脆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
然後對著天花板，舉起了雙拳。
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