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二章 這一天

  剛剛落地的周子經看見足球從美國隊門將托德身後墜進球門，他還偏了一下頭，確認自己是真進球了。


  然後他轉身跑向角旗區。


  但由於過於激動，他甚至忘記了自己應該用滑跪來慶祝。


  他只是一邊張開雙臂狂奔，一邊蹦蹦跳跳的，整個人就像是一隻張牙舞爪旳海星……


  動作看起來特別不協調，也特別搞笑。


  可是就在附近看台上的球迷們卻沒有一個人笑得出來。


  因為他們都是美國球迷！

  在比賽還剩下二十分鐘的時候，自己的球隊三球落後，這意味什麼？

  他們比誰都清楚。


  美國隊想要翻盤奪冠恐怕很難了。


  除非……除非主裁判不顧一切地罰下中國國奧隊四名球員，造成中國國奧隊人數不夠，放棄比賽。


  但是這樣的事情怎麼可能真正發生呢？

  就算是最無恥的美國人，也只敢在心裡想，殘存的理智還是告訴他們，這不可能實現。


  上一場女足決賽，主裁判全場幾乎都偏向美國隊的做法已經招致賽後世界輿論的一致批評。


  同時也讓李青青幾乎成了世界級的英雄，因為她以一己之力擊敗了「邪惡卑鄙」的美國人。


  這對於那些至今仍在反抗美帝國主義霸權的第三世界人民來說，是莫大的安慰和鼓舞。


  世界輿論對那場女足決賽的猛烈批評，也讓本場男足決賽不太可能出現女足決賽的情況。


  事實也確實是如此，和上場比賽比起來，這場男足決賽畫風就要正常多了。


  主裁判並沒有刻意偏向東道主，吹罰基本上也是中規中矩。


  如果中國隊表現不佳，那可能主裁判還會稍微偏向一點美國隊。


  可是中國隊表現這麼好，上半場就兩球領先。就算主裁判有那樣的心思，估計也打消掉了。


  ※※※


  比賽重新開始之後，看台上的喧鬧了七十分鐘的美國球迷比起之前安靜了許多，有很多人就那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獃獃地望著球場，一言不發。


  至於剛才還舉著「M.A.G.A」的四名美國球迷，這個時候也偃旗息鼓，牌子還在，只不過沒有被舉起來，而是東倒西歪地靠在他們的身前。


  領先三個球的國奧隊則越踢越沉穩。


  經過之前五場比賽的歷練，如今的中國國奧隊球員們已經不是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了，尤其是和西班牙、阿根廷的兩場淘汰賽，給了他們無窮信心。


  讓他們意識到，只要他們正常發揮，也是可以擊敗世界級強隊的。


  所以他們也約等於世界級強隊。


  既然如此，那麼面對實力不如西班牙、阿根廷的東道主美國，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傳控其實是非常考驗球員心態的，因為如果有人心態失衡，要麼緊張，要麼過於興奮，那都是不能成為傳控體系中合格一環的——球到了他腳下，就十有八九會丟，這傳控還怎麼搞？

  很多年前的中國國家隊也打過一陣子傳控，不過他們只能在面對實力比自己弱的球隊玩起傳控。一旦碰到強隊，就抓瞎。


  就是因為面對弱隊，球員們在心態上佔據上風，更放鬆更自信，自然也能打得更好。當然弱隊球員實力差，不能對中國隊球員進行逼搶，給了他們更多傳控的空間，也是原因之一。


  而碰上強隊，中國球員心理上未戰先怯，自甘下風。再加上對手實力強，敢於逼搶，限制中國隊球員的拿球空間和時間，這傳控自然也就打不好了。


  現在國奧隊球員們的表現，讓人們看到了中國球員的某種蛻變。


  四年前的馬德里奧運會，無論是球員們自己，還是球迷看客們，都覺得中國隊是弱隊，內心總是會感到不安。如果在比賽中遇到點挫折，就容易擔驚受怕——總覺得要完，要黑色×分鐘了，要慘案了，又要被全國人民編成段子罵了……


  在過去這四年裡，中國國家隊打進世界盃，並且在世界盃小組賽中表現出色，3:3逼平前世界冠軍巴西隊。


  在這四年裡，胡萊、張清歡、夏小宇、周子經等多名中國球員走出國門，去水平更高，競爭也更激烈的歐洲足壇踢球，並逐步站穩腳跟……不，不僅是站穩腳跟，更是鋒芒畢露，無形中也增強了不少中國球員的信心。


  他們意識到，什麼「中國人不適合踢球」這種流傳甚廣的說法就是胡扯八道。只要認真努力，他們也一樣可以和足球發達國家的球員們掰掰手腕子。


  這種自信心的增強所帶來的心理變化，可能是中國足球最重要的進步。


  ※※※


  比賽時間在中國隊慢吞吞的傳控中過得飛快。


  很快當第四官員舉起傷停補時五分鐘的牌子時，現場看台上爆發出巨大的噓聲，那些美國球迷們彷彿又活過來了一樣。


  也不知道他們的噓聲是認為傷停補時給的太少，還是對即將再丟掉一塊金牌的不滿……


  「傷停補時五分鐘！雖然從下半場的比賽來看，傷停補時頂多也就給四分鐘……不過無所謂了！我們現在領先三球，就算給美國隊五分鐘時間，他們又能做什麼呢？」賀峰在解說席上非常豪氣地說道。


  他這個中國解說員，從沒有解說過這麼安全的比賽！

  顏康更實在旁邊興奮地喊道：「女士們，先生們，觀眾朋友們！我們即將見證歷史！一個屬於中國足球、亞洲足球的全新歷史！現在我們距離這個歷史只差五分鐘！再過五分鐘……中國國奧隊將贏得奧運金牌！而在八月二十一日這天，中國女足和男足同時成為了世界冠軍！」


  電視機前，謝蘭、胡立新和李自強都已經站著看球了。


  不僅僅是他們，在錦城體育學院附屬醫院的住院部大樓里，在楚一帆和唐秀媛的出租屋中，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在人頭攢動的廣場上，在餐廳中、地鐵里……在無數塊大大小小的屏幕前，就沒有人還能坐著看球的。


  有些激動的人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了歡呼和慶祝。


  大街上不少行人紛紛駐足，仰頭望著商業大廈外牆上的大屏幕，就連路上的車流也變得緩慢下來，司機們扭頭看向車窗外，後面沒有一輛車鳴笛催促。


  地鐵車廂里響起到站的提示音，車廂門開著，卻沒有幾個人從車廂里走出來，也沒什麼人邁進車廂。


  車廂內外的人都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機，一動不動，彷彿被施了什麼魔法。


  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群，不同的表現，有人在歡呼，有人緊張到一動不動……


  足球+奧運，這兩個元素加起來，在中國國內時間八月二十二日的中午，牽動了無數國人的心。


  ※※※


  已經被替換下場的胡萊和張清歡，和自己的替補隊友們肩並肩站在場邊，他們互相摟著身邊彼此，踮起腳尖，翹首以盼。


  國奧隊的教練組全體成員也都如此，麥兆成不斷抬手看錶，領隊冉家昌雙手合十放在嘴邊，緊閉雙眼，低著頭嘴唇微微蠕動著，不知道在念叨什麼。


  與興奮期待的中國隊上下比起來，隔壁美國國奧隊的教練席和替補席前，則充斥著頹敗的氣息，有人癱坐在椅子上，有人蹲在地上，雙手抱頭，還有人單膝跪地，在胸前划十字。


  似乎是在向上帝祈禱。


  可難道他們不知道？


  上帝可管不了不信邪的中國人！

  ※※※


  「還有半分鐘！」


  賀峰大聲提醒道。


  過了一會兒，他又喊道：「還有二十秒！」


  「距離那個新世界已經不遠了！我似乎聽見了……那個世界的腳步聲！它來了！走近了！」


  在賀峰嘴裡這麼說著的時候，他的眼睛哪兒也沒看，就盯著場上主裁判。


  直到他看見主裁判雙手從胸前平推出去，儘管他還沒聽見哨音，便迫不及待地高呼起來：


  「比賽結束！！！比賽結束！！！它來了！世界冠軍！！中國國奧隊在決賽中3:0完勝東道主美國國奧隊！拿到了2028洛杉磯奧運會男子足球項目的金牌！2028年八月二十一日，國內時間八月二十二日，中國足球就在這一天，男隊和女隊同時成為了奧運冠軍！就是在這一天！中國足球翻開了全新的一頁！從這一天開始！中國足球的歷史要被改寫了！！」


  身邊的顏康跟著他一起嘶吼：「我們是冠軍！！我們是冠軍！！中國足球……是冠軍！！是……是……冠……軍、冠軍！！冠軍啊……」


  吼到最後聲嘶力竭，泣不成聲。


  曾經的國腳在解說席上以淚洗面，最後他甚至連站都站不穩，只能趴伏在解說席上，任由自己嚎啕的哭聲通過衛星信號，傳到了中國國內的千家萬戶面前。


  ※※※


  又一列地鐵車輛駛入車站，車門打開，車內的人衝出車廂，站台上的人沖入地鐵，他們在車廂內、站台上歡呼雀躍，和身邊認得到的、認不到的人擁抱慶祝。


  歡呼聲在地下空間里回蕩，淹沒了進出站的電子提示音，再順著通道一路向上，最後從地鐵站口衝出來。


  而地面的大街早就被連綿不絕的汽車和汽車鳴笛覆蓋。


  路口的綠燈亮了，也沒有車子啟動。司機們一邊按著喇叭，一邊把手從車窗里伸出來，用力揮舞著。


  人行道上的人們衝到機動車道上來，和停在馬路上的車輛中的人擊掌、擁抱。


  大街小巷的店鋪里有人衝出來，沖著外面大喊：「我們贏了！我們是冠軍！！」


  公司格子間里有人摘下耳機，或者來不及摘下耳機，就大聲歡呼起來：「中國萬歲！！」


  嚴炎在高呼：「胡萊牛逼！國奧隊牛逼！！」


  孟熙、毛曉和其他人抱作一團。


  在歡呼的人群中楚一帆抓住唐秀媛的胳膊問道：「我們結婚吧，媛媛！」


  唐秀媛笑著撲入他的懷中：「好！」


  錦城體育學院附屬醫院住院樓，護士站被歡呼雀躍的人群包圍，有病人一手扶牆，一手將拐杖高高舉起，還有人扔掉了雙拐與人緊緊相擁，就連坐在輪椅上的病人也被護士抱住了……


  孫娟在聲嘶力竭地尖叫：「好呀！好！！冠軍！！拿冠軍了！」


  謝蘭臉上帶著笑容，抬手不停擦著眼淚。


  胡立新和李自強兩人相視一笑，拍了拍彼此的肩膀。


  「恭喜你們了，謝姐、老胡！」


  李自強發自內心地說道。


  在他們身前的電視機屏幕中，從中國隊的替補席上扯出來了一面巨大的五星紅旗，被狂奔的國奧隊球員們高舉著，「飄」上球場。


  三個月前，當胡萊身披國旗出現在西甲決賽賽場上時，這只是一顆小小的火星。


  而現在，出現在洛杉磯帕薩迪納球場上的，則是一條蜿蜒的紅色巨龍！


  ※※※


  看台上的女足姑娘們就像是普通的球迷一樣，在瘋狂歡呼、尖叫和慶祝。


  徐雯抱住了李青青，在她耳邊喊著：「我們是冠軍！！我們是冠軍！都是冠軍！！」


  被她緊緊抱擁的李青青扭頭看向綠茵場，她很輕易就找到了扯著國旗邊緣奔跑的那個身影。


  她沒有歡呼，反而出人意料的平靜。


  她只是想到初見胡萊的那個傍晚，像小狗一樣的少年笨拙卻倔強。


  沒想到……他真的從那個無人問津的角落，走到了奧運領獎台……這雖然不是世界之巔，卻已經近乎於世界之巔了。


  你做到了，胡萊！

  我們做到了！


  能認識你，真是太好了！


  李青青大聲呼喊起來：「胡萊！！」


  她沒有再說其他的，僅僅是呼喊著那個男孩的名字。


  ※※※


  PS，四月第一天，求月票！！！

  另外奧運劇情就寫完了，從明天開始單更四天，攢攢稿子，正好也是清明假期，有可能要陪孩子玩……比如我最近給我自己和他都買了輛自行車，每個周末我都會帶他在附近綠道上騎一騎，清明節假期不能去太遠的地方，有可能帶著他去公園裡的綠道騎車，一方面增進親子關係，另外一方面也算是讓我鍛煉鍛煉身體……


  多謝大家的理解和支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