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離開的理由

  胡萊返回更衣室的時候，驚訝地發現隊友們竟然都沒走。


  一看見他進來，就都紛紛將目光鎖定在他身上。


  於是他就知道，或許到了該在更衣室里向隊友們攤牌的時候了。


  最起碼不能欺騙他們。


  看見胡萊，查理·波特就迫不及待地湊上來問道：「胡，老闆找你做什麼？」


  「他問我關於那些轉會的事情。」


  聽見胡萊這麼說，更衣室里頓時變得異常安靜，彷彿掉根針在地上都能聽見。


  查理·波特沒想到胡萊如此坦率，他結巴了一下：「所以……所以你，呃，你怎麼想的？」


  胡萊看向更衣室里的其他人，大家也都看著他，顯然很在意他的答案。


  「我不想欺騙你們。」他說，「我確實想要換個環境。」


  「啊……」


  更衣室里響起一陣嘆息聲。


  查理有些激動：「為什麼？你在這裡不開心嗎？」


  「不，我很開心……」胡萊解釋道。「只不過……雖然在這裡很開心，我也還是想去見識見識其他地方的風景。你能明白這種心情吧，查理？」


  「好了，查理。」隊長洛倫佐再次站了出來，「你職業一點，大家都是職業球員了，這有什麼不能理解的呢？」


  傑伊·亞當斯也說：「老實說，無論去留，都是胡的自由。他做出了他的決定，我們尊重他就是。」


  查理便不再說話，更衣室里的其他人也沒說話。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詭異。


  胡萊看了一眼抱著背包坐在凳子上的森川淳平。


  後者起身向他走來。


  兩個人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下離開了更衣室。


  ※※※


  「森川，你覺得我剛才是不是沒做對？」


  在回家的路上，胡萊突然發問。


  坐在副駕駛的森川淳平扭頭看他：「為什麼這麼說，胡萊？」


  「我實話實說之後，感覺更衣室里的氣氛都變了……你沒覺得，當時有些尷尬嗎？」


  森川淳平點點頭：「確實有點。」


  「或許我應該騙他們，說我沒想走，都是子虛烏有的傳言……最起碼大家面子上都還能過得去。」


  森川淳平搖頭：「那有什麼意義呢？除非你真的不走。否則讓人知道你欺騙了他們，大家不是更火大嗎？我倒覺得誠實一點沒有什麼錯。就像查理，他可能現在不是很能接受，但也總是會想通的。」


  「其實我也想過再多留一個賽季，提前打好預防針。再用這個賽季里的出色表現來獲得大家的理解和支持，最後開開心心地離開利茲城，你好我好大家好……但在拿到歐聯杯冠軍之後，我突然就覺得再留下來多一個賽季，對我來說好像也沒什麼意義了。該拿的都拿到了，還能做什麼呢？」胡萊一邊開車一邊對森川淳平說。


  「利茲城真的好，這裡的教練、隊友、球迷，甚至連俱樂部的高管們，對我都很好。我在這裡就覺得像是真正的家一樣，很放鬆很自在。戰術圍繞著我來制定，人員搭配也是盡量滿足我的特點……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照顧我。在這支球隊里，我能心無旁騖的發揮我的特點。如果我是年過三十，那我可以在利茲城一直踢到退役。但我才二十三。」


  森川淳平沒有說話，只是望著公路前方，安靜地聽胡萊說下去。


  「我覺得自己不應該在一個很舒服的地方繼續待下去。我怕繼續這麼下去自己會退化——身體退化、技術退化、思想也退化，安於現狀，安心做一個井底之蛙，從而失去一切野心。就像世界盃上，我們滿足於在小組賽中3:3逼平巴西那樣。」


  那場比賽森川淳平也知道，因為他們在群里也討論過這個問題，而且不止一次的提及。


  可以看得出來那場比賽對他們的影響特別大，且深遠。


  最開始森川淳平在知道中國隊竟然3:3逼平了曾經的世界冠軍巴西隊，都很驚訝，也為他們感到由衷的高興。


  結果後來聽他們再說起，似乎那不是他們在世界盃上值得炫耀的高光時刻，反而成了恥辱紀錄一樣。


  他們覺得在比賽最後時刻扳平比分之後沒有繼續乘勝追擊，擊敗巴西，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


  當時在群里看到大家這麼討論時，森川淳平就深刻地意識到在未來最少十年，這支中國隊都將是日本隊的頭號大敵。


  是宿命中的敵人。


  幸好在之前的亞洲杯中，日本隊被中國隊淘汰出局，算是給他們敲響了警鐘。否則以後還會敗在中國隊腳下的。


  這些人太可怕了！


  「……所以我想走出去看看，遠離自己的舒適區，也算是逼著我繼續進步吧。這就是我為什麼一定要離開利茲城的理由。只是很抱歉，你才剛來半個賽季，我就又要走了。」


  森川淳平扭身看著胡萊，很認真地對他說：「你不用管我，胡萊桑。請儘管去追求那個更好的你吧！」


  胡萊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你會支持我！」


  「因為胡萊桑你是我的榜樣，我當然希望你越來越好，那樣我才有追趕你的動力啊。」


  胡萊呼出一口氣：「被你這麼一說，我更不敢停下來了。」


  他望著向遠處地平線起伏延伸的公路，一腳油門踩下去。


  發動機轟鳴，車窗外景色飛馳，都被甩到了他們身後。


  ※※※


  俱樂部總經理的辦公室里，埃里克·杜菲、哈利·布萊德利、內文·鮑爾三人等來了主教練東尼·克拉克。


  他們用迫切的眼光注視著克拉克，想要知道答案。


  克拉克開門見山：「我和胡聊過了，他本人想要走。」


  三個人聽到答案后，反應不一，埃里克嘆息一聲，布萊德利露出毫不意外的表情，鮑爾則追問道：「東尼，你有沒有盡量挽留他，哪怕多留一個賽季也行，最起碼給我們時間準備一下……」


  克拉克點頭：「我當然問了。我問他能不能留下來多踢一個賽季。他說如果俱樂部和我都希望他這麼做，他會尊重和俱樂部的合同。但是他本人還是希望今年夏天就走。」


  鮑爾捕捉到了關鍵詞：「所以其實我們是可以再留他一個賽季的？」


  克拉克搖頭：「但我認為沒必要這麼做。多留一個賽季也並不能為我們多帶來什麼，相反我們會失去胡的尊重和情誼。一直以來我們和他都合作愉快，我不希望臨走了鬧得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鮑爾不吭聲了。


  旁邊的總經理埃里克·杜菲問道：「東尼，你是球隊主教練，球隊的事情你最有發言權。你告訴我們，如果失去了胡，球隊會受到多大的衝擊？」


  克拉克並沒有思考很長時間，顯然他早就已經考慮過問題的。


  「衝擊肯定有，但具體會有多大我不好說。我只能說，我們會從冠軍球隊降級為中游球隊……大概就是這樣吧。當然，如果我們可以利用出售胡的轉會費來引援補強球隊的話，也未必就不能繼續爭冠。這個賽季我們的主要任務是補強防守。進攻方面……如果失去胡，那我們就必須留下卡馬拉、拉斯基，還有皮特，只要進攻陣容的基本框架還在，問題就不大。」


  杜菲聽了之後沒有再說話。


  提問的換成了商業總監布萊德利：「中國市場的問題……」


  「我們已經確定了下一個中國球員引援的目標，他的人氣雖然不如胡，但卻可以保證我們球隊依然有中國因素。而且他本人也是中國年輕球員中的佼佼者，具備不錯的潛力，他的到來可以很好的接洛倫佐的班——除了胡，新賽季也是洛倫佐在球隊的最後一個賽季了。」


  鮑爾說道：「看來我又要去一次中國了。」


  布萊德利嘆氣：「你們知道我現在最後悔的是什麼嗎？我們竟然沒有趁著胡還在我們球隊的時候，策劃一次亞洲中國行！我們去年夏天在新加坡踢了熱身賽，卻沒有去中國。我們失去了多少賺錢的機會啊！」


  「你現在也可以策劃，趁著他還在我們球隊的時候。」克拉克開玩笑道。


  布萊德利擺擺手：「現在哪兒來得及，這種事情怎麼可能臨時決定……我也就只是隨便說說。」


  杜菲看著克拉克：「東尼我怎麼覺得你早有準備？」


  克拉克聳聳肩：「因為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胡會一直為利茲城踢球。就算我們贏得了那些冠軍，也不是我們能夠留下胡的資本。我這麼說或許有些不太好聽，但我們都知道，冠軍是誰帶來的。」


  辦公室里三個人陷入了無言的沉默。


  過了好一陣子，杜菲才笑起來：「看來連續拿了冠軍之後，讓我們都膨脹了。彷彿利茲城已經是豪門了一樣。但實際上……還是回到我們原本的定位上吧，利茲城就是一支小球隊，能夠有幸擁有一名巨星，是我們的幸運……」


  杜菲用「巨星」來形容胡萊，讓布萊德利和鮑爾都有些意外。這個足壇有許多巨星，但在他們看來，胡萊都還達不到那個地步。就算是梅利和卡邦卡，也都還沒到巨星的等級。


  因為他們都還年輕。


  杜菲繼續說道：「東尼說得對，如果胡一定要走，那就好聚好散。但我們也希望讓胡知道，俱樂部絕對不會隨隨便便就放他走。既然是巨星，那就一定要有巨星的身價。」


  他這話就算是為胡萊轉會的事情定了調。


  意味著胡萊將不再是俱樂部的非賣品，只不過需要得到他，就需要付出非常非常高昂的代價。


  「『轉會窗』為胡萊標的身價是九千萬，低於這個價的一律免談。另外，抓緊時間搞定那名中國球員的引援，不要浪費時間在那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