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他要拚命
剛才日本隊進球的時候是伊藤努面對姚華升，現在換成了廣川雅人來對位姚華升。
和身材不佔優勢，但勝在靈活的伊藤努比起來，身高一米八四的廣川雅人身體更強壯一些，衝擊力也更強。
日本隊或許認為對付肩膀受傷的姚華升，力量更強的廣川雅人是最適合的人選。
他對付姚華升的辦法更簡單粗暴，就是直接用身體來衝撞中國隊的隊長。
要是姚華升身體健康的話，對付廣川雅人倒也不怵。
可現在他不是肩膀受了傷嗎？
所以就顯得要比平時更吃力。
但就算再吃力，姚華升也還是咬牙和對方硬剛。
廣川雅人在禁區里背對球門接球，他用力向後擠靠，在感覺到身後的姚華升重心不穩之後，再轉身射門！
結果一掄腳，足球打在了姚華升的腿上反彈出去！
廣川雅人有些驚訝地看著被打的半跪在地上的姚華升——他不是被自己給撞開了嗎？
「胡萊！」姚華升沖著在禁區外的胡萊高喊，並向他招手，示意他過來。
胡萊跑了過來：「姚隊啥事兒？」
「你給鬼子翻譯翻譯。就說他連我這個受了傷的人都扛不開，也不過如此嘛。」姚華升指著廣川雅人對胡萊說。
胡萊愣了一下，為難道：「姚隊，我吃西瓜給錢的……」
「少廢話！快說！」姚華升才不和他玩兒梗。
「誒好好好……」胡萊點頭哈腰，轉身面對廣川雅人的時候卻挺起了身子，微微昂頭，乜視著對方，用流利的日語說道：
「我們隊長說了，你連受了傷的他都對付不了，還是趁早申請被換下吧，讓你們的主教練換個能的人上來，免得你成為日本隊輸掉比賽的歷史罪人！」
廣川雅人本來就在自己錯過了一次機會的懊惱情緒中，被胡萊這麼一說，感受著對方語氣中明顯的譏諷和不屑，他臉色頓時就變了，瞪著胡萊：「你說什麼？！」
胡萊上前一步，幾乎貼在了對方的身前：「你想幹嘛？」
此時就在廣川雅人身邊的米澤正男連忙一把將前者拉開：「冷靜，雅人！」
見狀胡萊回身遺憾地對姚華升說道：「姚隊，鬼子太狡猾了，沒上當，我都準備躺了……」
姚華升哭笑不得：「我讓你翻譯，沒讓你擅自加戲！」
「哎呀，要是能夠讓他們少一個人不是更好嗎？」
「那他們得傻成什麼樣子，才能上這個當啊？行了，你就別操心了。」姚華升擺擺手。
「可是姚隊，你就這麼嘲諷他兩句又有什麼用？」胡萊不明白。
「你覺得他生氣沒？」
「生氣了啊，可又沒到氣急敗壞的地步……」
「這就夠了。」姚華升點頭，「如果接下來的比賽中，廣川雅人能夠一直盯著我打，我的目的就達到了。」
看胡萊眨了眨眼，姚華升又解釋道：「和射術較差，一根筋的廣川雅人比起來，靈活的伊藤努我對付起來才更麻煩。」
胡萊看見姚隊肩膀上的凸起，恍然大悟。右肩的傷勢讓姚隊活動起來沒那麼靈活，所以和只能依靠身體的廣川雅人比起來，伊藤努確實是個麻煩——日本隊的進球就是伊藤努進的，這可絕對不是什麼巧合。
他眼珠子一轉：「那姚隊，要不要我再教你兩句日語，你和廣川雅人對上的時候，和他嘮嘮，保證效果更好。」
姚華升把他推開：「學不會！」
「誒很簡單的，姚隊。第一句『八嘎』……」
※※※
另外一邊，米澤正男問廣川雅人：「胡萊和你說了什麼，雅人？」
「他轉告了姚華升的話，說我連受了傷的姚華升都對付不了，還不如自請下場！」廣川雅人複述這話的時候，語氣中還帶著憤憤不平。
米澤正男有些意外：「不會吧？會不會是胡萊瞎說的？」
「怎麼不會？正男你又不是不知道姚華升對我們很仇視！你忘了北島前輩嗎？」
聞言米澤正男愣了一下，隨後表情肅然。
北島成彌，前日本國腳——就是那個在比賽中被姚華升背後鏟翻在地的日本球員。
姚華升付出的是一張紅牌和追加停賽五場，以及五萬美元罰款的代價。而北島成彌則因為被姚華升鏟傷，重傷三個月，加上恢復期，在半年時間裡都遠離賽場。
那次粗野的犯規讓姚華升在中國國內和日本國內都被大肆抨擊，認為他沒有體育道德。
當然後來姚華升解釋了他那麼做的原因——犯規不對，但他確實是對日本足球懷著恨意的。然後中國輿論場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很快對姚華升的這次粗野犯規揭過不提。
日本輿論則更沸騰了——對方是故意的！這還得了？簡直是無恥至極！
了解這一段往事的米澤正男頓時就覺得剛才的話從姚華升嘴裡說出來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這個人是真的不喜歡日本隊，因此才在比賽中對廣川雅人冷嘲熱諷。
尤其是……當他們看向姚華升的時候，注意到他們目光的後者便對他們露齒一笑，似乎是佐證了剛才胡萊轉述的那番話。
「我會讓他知道這麼做的後果。」廣川雅人盯著滿臉笑容的姚華升低聲說。
「你不要衝動……」米澤正男還是勸道。
「我沒有衝動，正男。茂木監督也說過讓我們針對他，既然他主動挑釁，那我求之不得！」
※※※
伊藤努在中國隊禁區前沿拿球，面對王光偉和江萬慶的圍追堵截，他把足球分給中路的廣川雅人，然後自己往前插。
試圖和廣川雅人來個二過一撞牆配合。
但廣川雅人並沒有把球傳回去，而是把足球帶向了另外一個方向。
「小心！廣川雅人帶球殺入禁區了！」
在他前面的正是姚華升！
姚華升邁步跟上，卡在廣川雅人的內側，不讓他有輕易起腳射門的機會。
廣川雅人抬腳做射門狀，卻只是虛晃一槍后，又把足球繼續往前帶，斜向帶往另外一邊。
他這一晃讓姚華升也跟著頓了一下，等再次啟動就被拉開了半個身位！
廣川雅人想要的射門角度已經出來，他擺動右腿，準備射門。
可他才把腳抬起來，姚華升就一個箭步果斷鏟了下來，正好趕在他射門之前把足球捅出去！
廣川雅人的右腿掄下來時足球已經偏離原來的地方，他外腳背蹭到了球，沒能把足球射向球門，而是削出了底線……他自己也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看台上的日本球迷們看到自己球員倒在禁區里，就集體高呼：「犯規！點球！！」
近在咫尺的郝德連忙搖起手指，向主裁判示意姚華升沒犯規。
姚華升自己倒是顯得很自信，站起來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廣川雅人，並不慌亂。
果然主裁判沒有吹他犯規，甚至都沒有判給日本隊角球，而是把手指向中國隊的小禁區，示意中國隊開門球。
「好樣的，姚華升！他連個角球都沒給日本隊！」賀峰讚不絕口，「這就是我們中國隊的隊長！值得信賴的中後衛！」
廣川雅人一抬頭就看見姚華升那輕蔑的眼神，他怒火中燒，憤怒地雙手拍在草皮上。
胡萊在禁區外看見這一幕，在心裡直呼好傢夥：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啊，姚隊還真就讓這鬼子盯著他打了……
而且姚隊說的沒錯，他在對付廣川雅人的時候，其實並不算太吃力，是真能頂得住。
剛才這球如果換做是更加靈活的伊藤努，估計就能搶在姚隊鏟球之前把足球射向球門，對郝德造成很大的威脅。
廣川雅人身體比伊藤努更強壯，但動作節奏也相對比較慢。
要不怎麼說姚隊在職業生涯巔峰時期能夠成為亞洲一流的中後衛呢？
以前的中國隊雖然成績不怎麼樣，但並不代表所有中國隊球員都是廢物。
姚華升是秦林退出國家隊之後，接任國家隊隊長的，他要是沒兩把刷子，又憑什麼成為這支球隊的隊長？
實際上姚華升在整個亞洲都可以算得上是「大名鼎鼎」。當然這裡面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故意鏟傷了前日本國腳北島成彌，凶名在外。但其自身的素質也非常高，拋開那次故意犯規，姚華升的防守能力並不低，在亞洲絕對是一流中後衛。
※※※
雖然廣川雅人在姚華升這裡遇到了一些挫折，但日本隊的攻勢並未因此放緩。
甚至還更猛烈了。
伊藤努在禁區里接球準備像扣過姚華升那樣晃開王光偉的時候，後者不為所動，讓伊藤努「媚眼拋給瞎子看」，白費勁了。
同時他也失去了射門角度，但這並不意味著日本隊的進攻到此為止。
日本隊之所以強大，就是他們的進攻並不是「一鎚子買賣」，不成功便成仁，而是總有後手。
利用強大的中場和整體實力，他們可以讓進攻像是海潮一樣，一浪接一浪，你能扛得住第一波、第二波，但未必就能扛得過第三波、第四波。
所以伊藤努在王光偉這裡沒覓得機會，也並不氣餒，而是把足球傳出去，給了后插上的米澤正男。
「小心！」
伴隨著賀峰的驚呼，米澤正男在禁區里低射！
足球打在江萬慶的腿上彈出來，第二落點被日本隊中場控制住，他們再次組織進攻。
這次是從邊路策動，傳到中路，王光偉搶在伊藤努和廣川雅人之前把足球頂出去。
禁區外的工藤和也直接來了一腳遠射！
郝德橫身飛撲，雙拳把足球擊出！
足球沒出界，比賽繼續。日本隊依然在圍攻中國隊！
場面上看起來中國隊的球門就像是在狂風暴雨的大海上漂浮的小船，隨時都可能被掀翻。
看的中國球迷們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自己這邊呼吸稍微大一些，都能影響到場上足球飛行的軌跡。
而日本隊猛烈的攻勢也促使董建海率先做出了換人調整。
他用周子經換下了右邊後衛白迪！
※※※
「周子經要上了，他會替下……誒？換下右後衛白迪？！」在看見第四官員舉起的換人號碼牌時，賀峰都驚了。
在看見周子經從熱身區域跑回來，一副要上場的樣子，賀峰就很驚訝了。
他原本以為在中國隊被日本隊壓著打，且只領先一個球的情況下，董建海應該加強防守。所以換上防守球員才對。
哪想到他要換上一個中鋒。
那換下誰呢？
賀峰猜了一圈，最後覺得最有可能被換下的應該是陳星佚。
畢竟胡萊是肯定不能下場的，而相比較起來說，羅凱能力更全面一些，可以打邊路也能打中路。
結果現在他被董建海狠狠地打了臉——被換下的竟然是球隊的邊後衛白迪！
上一個中鋒，下一個後衛，這哪裡是要加強防守的換人調整？！
「啊，這……」電視機前，施無垠的妻子驚呼一聲，隨後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因為她也想不明白。
她瞥了一眼自己的丈夫，發現他在盯著電視屏幕發愣。
於是她問：「董建海這是要做什麼？」
過了好幾秒鐘，丈夫才回她，很簡單，就兩個字：
「拚命。」
妻子更不能理解了：「可現在是我們領先……」
「不拼的話，這個領先很可能就保不住了。」
※※※
「上中鋒周子經，換下邊後衛白迪之後。中國隊的陣型也作出了調整……江萬慶似乎是退到了後衛線上，和姚華升、王光偉一起組成了三中衛，瞿路前提到了中場左路……好像鋒線上的站位也有變化……」賀峰一邊看著場上中國隊球員的站位，一邊分析道，「羅凱和周子經出現在最前面，胡萊在兩個人身後，陳星佚則去了右邊路……」
「好傢夥，乾坤大挪移啊……」於金濤感慨道。
電視機前的迪隆聽不懂賀峰的中文解說，但是他一樣看出來了中國隊陣型上的改變。
「董這是一個很冒險，但值得尊重的調整。他很清楚，守，是守不住的。但如果攻出去，只要中國隊能夠再進一球，一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只不過如果失敗了，被日本隊扳平比分，中國隊很有可能崩盤。到時候在大好局勢下輸給日本隊的全部責任，都將由他這個主帥來承擔。」
說完他感嘆道：「我真的很難相信，這是那個連前任留下的戰術和人員配置都不敢改變的主教練能做出來的調整……他可不是那種三十多歲、四十歲的少帥啊。」
於金濤指出：「實際上，豪爾赫。這場比賽從一開始，就處處透著和董建海的習慣不相符的風格……」
「你們中國人講究頓悟，也許董他是頓悟了？」
於金濤搖搖頭，他也不知道。
「董的這一番調整在某些方面和我當初設想的對中國隊的戰術改造有相似之處，這真的很神奇，我和他竟然想到一處去了！我現在覺得，他或許真的可以繼續執教你們的國家隊了……如果這屆亞洲杯，能夠讓他找到適合中國隊的新路子，那麼挨得那些罵也值了。」
豪爾赫·迪隆望著正在進行的比賽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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