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步之遙
「咱們說好了的啊，老張。你到時候可一定要保佑這支國家隊，他們真的是很有希望打進世界盃的……」
雍軍站在墓園裡，正低頭對著眼前的墓碑喃喃低語。
在他身邊不遠處，妻子曾倩挽著任長梅的胳膊，並肩而立，安靜地等待雍軍。
「雖然說以這些年輕人的能力，我覺得他們以後參加世界盃應該是遲早的事情。可如果能夠為他們節約四年的事情，那不是更好嗎？所以啊，這次咱們給點力好不，老張？你也很想看到兒子出現在世界盃舞台上吧？」
問完，雍軍抬起頭。
一陣風從他耳畔掠過，遠處松林搖曳，彷彿起伏不定的波濤，有陣陣濤聲傳來。
「哎喲，那就謝謝你咯！」
雍軍朝著張清歡父親的墓碑雙手合十拜了拜。
這才轉身走向兩個女人：「走吧，老張都答應了。」
三個人最後再看了墓碑上那張未曾老去的面容一眼，轉身離去。
雍軍這是專門從英國飛回來，帶著自己的老婆和張清歡的媽媽任長梅一起去嶺南看比賽。
因為他想到胡萊曾經對他說過的話——如果中國隊真的可以殺進世界盃，到時候整個神州大地恐怕都會陷入狂歡。他覺得如此歷史性的時刻，他可不能在英國置之事外，必須要回到國內，把自己放在歷史事件中。
否則他會遺憾終身的。
於是他就回來了，還專門帶張清歡的媽媽和自己的妻子一起去嶺南看球，在最近的距離見證歷史。
他也不是沒考慮過萬一晉級失敗怎麼辦……
失敗就失敗唄，中國足球此前失敗的時候還少了嗎？
最起碼這次我們是堅持到最後才倒下的，這表現已經最夠好了。
※※※
「你這次怎麼不說去現場看兒子了？」胡立新很奇怪比賽開始前這幾天，妻子一直都很沉得住氣——他一直在等著妻子對他說「走，跟我去看兒子」然後從兜里掏出兩張球票來……
「不去了，在家看電視直播也一樣。」
「誒？」胡立新是真的很奇怪了，「你真不去現場？球票的話，其實可以找胡萊要的吧……」
「懶得麻煩他。而且現場那麼吵鬧，又沒有慢鏡頭重放，哪裡看的好球？」謝蘭搖頭找了一堆借口。
但身為丈夫，胡立新怎麼可能不了解妻子謝蘭呢？他笑著問：「你怕了？」
「怕個鎚子！」謝蘭瞪起眼睛，「我是擔心去了之後給兒子帶來壓力……再說了，你讓我從東川去錦城看場球，我還行，讓我跑那麼遠去看場球，太折騰！」
說完她扭頭問丈夫：「怎麼？你想去？」
胡立新搖頭：「不去，還是在家裡看球舒服。」
謝蘭笑地眯起了眼睛：「到時候我給你好好整幾個菜下酒，邊吃邊看！」
※※※
李自強站在已經被收拾的乾乾淨淨的客廳里，除了原房東留下的那些傢具是不能搬走的外，他把屬於自己東西全部打包完畢，正等著搬家公司的人上門服務。
房子已經買了小半年，因為是精裝房，所以並不用再裝修，除了一些必要的軟裝和傢具家電之外，基本上不用再添置什麼東西。
但由於之前租住的這套房子房租還沒到期，所以李自強也沒急著搬——反正他一個人，住哪兒都一樣，住得距離東川中學近一點還方便他上下班。僅僅只是利用周末假期的時間一點點給新家添置家電傢具。
現如今房租到期，他不打算再續，終於決定搬家。
搬完家之後，正好能在新家裡看中國隊衝擊世界盃的關鍵一戰。
有線電視他提前一個月就開通了，絕對不會出現打開電視才發現自己看不了比賽直播的情況。
他現在覺得自己搬家的寓意還挺好的。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一段舊有歷史過去了，一段全新的未來在前方等待。
無論是他，還是中國足球，都是如此——不管中國隊能不能出線，這都意味著中國足球將進入一個新階段。
想到這裡，原本獨自一人收拾東西從而有些疲倦的李自強，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
就在這時，有人敲門。
李自強臉上的笑容一閃即逝，他走上前去開門，正是穿著統一制服的搬家公司員工。
「請問是預約搬去海瀾盛景的李先生嗎？」對方很客氣地問道。
「對。是我。」李自強閃身把工人讓進屋內，指了指那些大大小小的箱子和包裹：「東西不多，都在這裡了。」
工人開始忙碌起來，有人看見桌子上的一個黑色背包，便徑直去想要拿起來，卻被李自強給阻止了：「這個我自己來。」
那工人提了提，有些驚訝：「不輕哦！」
李自強點頭：「我知道，沒事兒，我自己來。」
說著他就把包背在了身上。
包的外觀很普通，看起來很不起眼，但卻被他從全順足校搬到東川的那幢老房子，再從老房子搬到這套租的電梯公寓，現在又將隨他去新家。
那個搬家工人說的不對，這個背包何止是「不輕」，簡直就是沉甸甸。
因為這裡面裝滿了他們家裡的所有相冊，他和妻子、女兒的照片全在其中，那些都是他的回憶。
他又怎麼會允許別人來觸碰呢？
※※※
「最新通知，明天晚飯後，全體球員到會議室集合，一起收看中國隊和巴拉圭比賽直播！」
當國青隊的球員們在餐廳吃飯的時候，有人大聲念出了手機上剛剛收到的消息。
大家立刻就議論起來。
「哇！看直播！」
「關鍵一戰，我們會不會見證歷史？」
「現在說這個太早了吧？目前來看倒是我們的出線概率更低。畢竟首回合林致遠那個出擊……唉！」
「林致遠在俱樂部表現都挺好的，怎麼腦子突然就抽風了？」
聽著大家的議論，周子經卻臭著臉，很不爽的樣子。
媽的。為什麼林致遠那個白痴都能去國家隊，我卻只能在國青隊！
他在心裡這麼抱怨道。
正在這時，突然有隊友將目光投向了他和另外一人：「誒，周子經、夏小宇，你們倆都在全國大賽的時候和林致遠交過手，他是那種會犯這種低級失誤的人嗎？」
夏小宇回答了隊友們的疑問：「他還真是，因為他性格很跳脫，愛出風頭。」
這其實不是他在全國大賽中的經驗，而是他聽胡萊、陳星佚、王光偉他們在國奧隊時對這個隊友的評價。
周子經趁機補刀：「沒錯！那個白痴滿腦子都是耍帥，他不出這種問題就見鬼了！」
「好了好了，咱們就別議論國家隊的事兒了……」國青隊的隊長提醒大家注意言辭。到時候他們背後議論國家隊的話被傳出去……以後他們進了國家隊豈不是很尷尬？
大家也知道這個利害關係，便把話題轉向了明天的比賽，既期待又羨慕。
周子經與他們的心情是一樣的，但還多了一層「煩躁」。
如果明天的比賽中國隊擊敗了巴拉圭，順利出線，那豈不是意味著林致遠那樣的人都能去參加世界盃了，而自己卻還連奧運會都沒打上？
這個混蛋打奧運會的時候就是年齡最小的，現在竟然要去打世界盃了！
我呢？
豈不是一步落後，步步落後？
周子經已經在山海水手打上了主力，本賽季在聯賽中表現也不錯的。他一直希望可以被調入國家隊。尤其是在施無垠成為國家隊主教練之後，大量徵召年輕球員，他更是對此充滿了希望。
但到現在為止他卻連國家隊的大門都沒進。
這當然是因為國家隊目前的攻擊陣容非常固定，而且發揮出色，沒有他周子經的機會。
作為一個中鋒，他怎麼可能和兩個邊鋒陳星佚、羅凱爭奪位置，要爭也只能是和同為中鋒的胡萊競爭……
那就更沒戲了。
因此既然在國家隊打不上比賽，那還不如就老老實實在國青隊待著。在這裡他可是絕對主力，當仁不讓的頭號射手。
可周子經卻第一次有這樣的念頭：我寧肯去國家隊打替補，也要去參加世界盃啊！
內心不爽的周子經扭頭看到了夏小宇，他正若無其事地吃著飯，似乎對於世界盃一點也不憧憬和期待一樣。
這人怎麼一點好勝心都沒有！
夏小宇注意到了周子經盯著自己的目光，他好奇地望過來：「怎麼了？」
「誒，你就不著急嗎，夏小宇？」周子經湊上來壓低聲音問。
他覺的在這支國青隊里，只有夏小宇才和自己是一類人，但現在來看好像不是這樣……
「世界盃嗎？」夏小宇微微一笑，「著急也沒用吧？還不如做好現在自己的事情，等時機成熟，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哎喲，你倒是看得開。那我問你件事情，你有沒有想過去歐洲踢球？」
夏小宇點頭：「想過。」
別說是他了，現在的年輕球員，有幾個不想去歐洲踢球的呢？
「那你就沒想過，如果你能參加世界盃的話，不就有機會在全世界面前亮相，也就能被歐洲球隊看中了嗎？」
夏小宇愣了一下，然後皺眉搖頭：「你說的跟我們去了國家隊，就能在世界盃上出場一樣。難道你還想替代胡哥？」
「哎呀，萬一嘛，萬一呢？胡萊是很厲害沒錯，但他也需要替補，主教練也要考慮戰術變化的嘛！」周子經很來勁，攥著拳頭壓低聲音興奮地說著。
夏小宇被他說動了：「你這麼說……也沒錯倒是……不過你要怎麼去國家隊？」
猶如一盆冷水潑在了周子經的身上，他的滿腔熱情頓時煙消雲散。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身為國青隊球員的他，要怎麼成為國家隊的一員？
如果中國隊真的能進世界盃的話，只怕無數球員削尖腦袋都想要成為二十三人大名單的一員，自己又何德何能可以成為幸運兒呢？
想到這裡，他終於徹底冷靜下來，嘆了口氣。
「所以別著急，周子經。我們都還年輕，屬於我們的世界盃一定會來的。」夏小宇看見周子經垂頭喪氣的樣子，出言安慰。
「你是真有信心……」周子經無精打採的嘟囔道。
「我是對胡哥他們有信心。我相信這絕對不是我們距離世界盃最近的一次，未來一定有機會的。」夏小宇微笑著給出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