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派對
大衛·米勒將雙手插在夾克口袋裡，把衣領豎起來，再縮起脖子，抵擋住從街角吹過來的寒風，快步穿行在這條小巷子里。
前方有幾個孩子正對著一堵牆壁踢球。
牆壁上有一扇用白色油漆畫出來的球門。
他們分成兩隊，互相爭搶，以把足球射進那扇「球門」中作為最終目標。
大衛見狀就從旁邊繞了繞，不想打擾到這些踢球的孩子。
就在這時，一個小孩拔腳抽射，把足球踢進「球門」。
嘭的一聲悶響之後，他開心地跳起來，然後轉頭朝著大衛·米勒的方向跑了過來。
接著大衛就看到這個孩子跑著跑著一個一百八十度的轉體，雙手交叉再下擺，停在他面前，就這樣做了一個「簡配版」的胡萊慶祝動作……
「嘢！！」他還高呼道。「我做出來了！」
另外的孩子不服氣地嚷嚷：「不對！你壓根兒就沒有跳起來！胡做這個動作的時候跳得可是很高的！」
「就是就是，而且你最後擺手的動作也不夠利落！力量感上差遠了！」
「你們不要說我，有本事你們來做一個，搞不好還不如我呢！」
少年們為了一個慶祝動作而爭執起來。
大衛·米勒加快腳步離開了他們。
他走到巷子盡頭，拐過去，再前行五十米，走進了「白玫瑰」酒吧。
一進去就看到掛在天花板上的電視機里正在播放利茲城TV對胡萊的視頻專訪。
鏡頭中的胡萊穿著利茲城的訓練服，坐在俱樂部健身房裡，背景是各式各樣的健身器械。
「……是的，我拒絕了馬德里國王，因為我想來利茲城……我這麼說絕對不是為了討好你們啊，我實話實說。我認為在利茲城我可以獲得更多機會，這裡的主教練很懂我。事實證明，我來對了。」
電視中的胡萊說到這裡，咧嘴笑了起來。
大衛收回目光，向吧台後的酒保要了一杯啤酒，然後再走到自己的夥伴們身邊。
大家正在嘆氣。
又有兩個人沒來。
沒有人問為什麼他們沒來，因為原因明擺著的。
利茲城本賽季第一次取得三連勝……不，是自從他們升上英超聯賽之後，第一次取得三連勝。
球隊的出色表現不僅體現在比分上，也體現在場面上。
當球隊又踢得好看又能贏球的時候，大多數人自然都想要回到看台上去。
之前大家都不去現場看球，一方面是因為對俱樂部的一系列操作不滿，另外一方面也是對球隊的成績不滿。
要是俱樂部在那麼多騷操作之後，球隊成績反而比勞倫·加利執教時更好了，相信這些球迷們也鬧不起來。
畢竟無論誰來做主教練，最關鍵的是球隊成績要好。否則把球隊帶降級了的話，就算勞倫·加利還是球隊主教練，球迷們也不會給他好臉色看的。到時候第一個站出來要求這位功勛主帥下課走人的，恐怕也正是這些球迷們。
大衛·米勒走過去，沒人招呼他，他也無所謂，本來也不願意和人寒暄。他自顧自坐下來，一言不發就開始喝酒。
幾張桌子旁坐著這麼一群心情複雜的利茲城球迷。
在他們頭上掛著的電視機里，胡萊還在說，他的英語中已經帶著一點利茲本地口音了：
「『利茲禮』？當然，我知道。我來到球隊的第一天，就有人給教過我該怎麼做。」說完，胡萊抬起手臂，將右拳在自己的心口敲了兩下。
※※※
雍軍把車子停在路邊，扭頭對正要開車門的胡萊說道：「玩的開心一點，但也別太瘋狂，到點了我會來接你的。」
「雍叔你這麼說很矛盾啊，既要開心又不能太瘋……那要怎麼玩？」
「你自己把握啦。」雍軍打量了一番穿著運動品牌衛衣和牛仔褲的胡萊，笑道：「你一點也不潮，你瞧瞧你的那些隊友們。」
他指了指前方夜店門口正在歡迎隊友的查理·波特。後者穿著一件亮粉色的夾克，裡面是一件綠色的襯衣，腿上的橘黃色皮褲。哪怕夜店招牌的五彩霓虹燈也蓋不住他這一身的風騷。
胡萊咧咧嘴：「雍叔你管紅綠燈叫『潮』？」
雍軍自己都被逗樂了。
胡萊對他擺擺手，推開車門下去：「再見，雍叔。到點了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好，注意形象啊。」雍軍又補充了一句，提醒他隨著三場五球的表現，他在媒體眼中的關注度很高，不要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來導致形象受損。
胡萊對他比了個「OK」的手勢。
雍軍則一直在車裡看到他與查理·波特擁抱，再走進夜店裡，這才開車調頭離開。
在拿到三連勝之後，利茲城球隊內部的氣氛空前輕鬆，於是就有人約隊友們一起出來嗨皮嗨皮，放鬆一下。畢竟考慮到接下來和聯賽第五名軍艦港的比賽，利茲城恐怕凶多吉少，如果現在不趁機放鬆一下，搞不好輸給軍艦港之後就沒機會了。
作為球隊獲得三連勝的大功臣，胡萊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查理·波特更是表示如果胡萊不來的話，大家都會玩得很不盡興——畢竟這次派對名義上可是打著「歡迎胡萊」的旗號，要是主角不去，大家還怎麼嗨皮？
所以胡萊在接到邀請之後回來給雍軍一說，雍軍就同意胡萊去參加這個派對。
首先這是很正常的社交活動，在歐洲球隊中，這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環。作為球隊的新人，是不可能拒絕這種邀請的。除非你想要在隊友們心目中打造一個「不近人情」「不好相處」的人設，然後等著被排擠，否則還是不要輕易拒絕，尤其是第一次派對邀請。
其次，胡萊也是年輕人，要求他像自己這個中老年人一樣修身養性也不現實。
年輕人就得活得有年輕人的樣子。
他以前在閃星的時候，身邊好歹還有那麼多朋友，和朋友天天宅家裡也沒什麼問題。可是來了英國之後，這裡就他和雍軍兩個人，雍軍是個中年人，和年輕人沒什麼共同話題，胡萊難免會感到孤獨寂寞。讓他和隊友們一起玩一玩，說不定還能稍微緩解一下思鄉之愁呢。
※※※
胡萊一進入夜店，便被早就來到的隊友們給擁入卡座。
當他在人群中看見皮特·威廉姆斯的時候，胡萊還有點驚訝，他湊上去：「我以為你不會來呢。」
威廉姆斯皺眉看著他：「我為什麼不會來？」
「因為你看起來總是很嚴肅的樣子？」胡萊開始模仿著威廉姆斯的語氣說道：「今天是很重要的比賽，我們一定要贏！啊，大家幹得好，恭喜你們，踢出了一場精彩的比賽！」
他惟妙惟肖的模仿，引得其他隊友們鬨笑起來。
在大傢伙兒的鬨笑聲中，威廉姆斯展開了反擊：「是嗎？老實說，胡，在見到你之前我以為中國人都是內斂溫和羞澀的，你破壞了我心目中對中國人的想象。」
「我哪裡不內斂哪裡不溫和哪裡不羞澀了？」胡萊反問。
「你哪裡內斂哪裡溫和哪裡羞澀了？」威廉姆斯反反問。
胡萊舉起手：「停。我們不要這樣無限循環下去了，否則又該被罵水了……我只是想說，中國有很多人，每個人都不一樣。比如我就認識一個人，他和你的場上位置一樣，皮特，但踢球風格完全不同。他可能比你們這些老外都還開放，一天換個一個女人。我就曾經在外面吃飯的時候目睹過三個女人為了爭奪晚上誰能和他上床而大打出手……」
別說皮特·威廉姆斯了，其他利茲城的隊員們聽到胡萊這麼說，都情不自禁的張大了嘴巴。
查理·波特更是驚呼道：「你騙人吧，胡！」
胡萊冷笑：「我騙你有什麼好處？吹得是別人，我朋友，又不是我。」
波特低頭一想，好像還真是這樣誒……
別人吹牛都是吹自己如何如何厲害，胡萊吹他朋友如何厲害，這有什麼意義？
「我還認識一個朋友，他的粉絲中絕大部分都是女粉絲，數以萬計。每次我們去客場比賽，他的女粉絲都會在機場圍堵他，我就親眼見過有女粉絲因為他的一個微笑，差點興奮地昏死過去……」
「這麼……誇張的嗎？」喬·泰勒努力去想象了一下那樣的場面，感覺不可思議。
胡萊撇撇嘴：「在中國，這太正常了。要知道，中國有多少人？比你們整個歐洲加起來的人口都多。所以任何事情放到中國，都要比你們所習慣的規模更大。」
門將米凱·范德文想起胡萊剛剛來到球隊時，足球總監內文·鮑爾對他說的話，印象深刻，於是他問：「胡你在你們國家的網路上真的有兩千萬粉絲？」
胡萊答道：「啊，現在是三千萬了。」
他還掏出手機確認了一下，然後糾正了自己的說法：「三千八百六十萬。」
范德文倒吸一口冷氣。
胡萊還說得滿不在意：「我這不算多，在中國，還有粉絲數上億的明星呢。」
「上億……」范德文已經算不出來了。
「所以，皮特。中國很大，中國人很多，可千萬不要以為中國人都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哦。」胡萊最後把目光投向了威廉姆斯。
威廉姆斯撇嘴：「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瞎說？」
他話剛說完，胡萊的胳膊就摟了上來：「哎呀，以後有機會把我那幾個朋友都介紹給你，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瞎說了。」
兩個人正斗著嘴呢，大家就注意到外面有幾個女孩子正在向他們這邊張望。
當她們看向胡萊所在位置的時候，眼睛亮了起來，開心地喊道：「胡！是胡！真是他！」
接著她們擠上來：「我可以和你合張影嗎，胡？」
「我想要你的簽名，可以嗎，胡？」
胡萊都驚了——我今天出來沒有抹魅力精華乳液啊……
他來利茲城一個多月了，也不是沒有和球迷合過影、簽過名，但都是給男球迷，尤其是中國留學生們。
他是真沒想到在夜店玩都能碰到自己的女粉絲。
在最初的錯愕之後，他答應了這些女粉絲的要求。
站起來與她們挨個合影，並且給她們簽名。
這些女粉絲拿到簽名和照片之後興高采烈的揮手作別離開了，搞得其他那些等著和這些姑娘們好好親近親近的利茲城球員們十分失望。
胡萊則只是把這當做是一次插曲，繼續和隊友們吹牛逼。但隊友們不依不饒，非要讓胡萊請他們喝一杯，於是胡萊只能自掏腰包，這才平息了眾怒……
※※※
正如胡萊說的那樣，皮特·威廉姆斯是一個很認真的人，他雖然年輕，卻知道自己要什麼，該怎麼做。他並不會在玩鬧這件事情上太投入，所以這場派對並沒有持續太久，在晚上十點鐘的時候，威廉姆斯就提出來散場。
儘管查理·波特還有些依依不捨，也只能答應。畢竟別看威廉姆斯年輕，他在球隊的地位可不低——可以說他在這支利茲城中，資歷恐怕是最老的一個……
隊長沒來，他就和隊長差不多。
他都這麼說了，其他人也沒意見。
或者就算是還想繼續玩，也肯定不可能在這家夜店裡再玩下去。
走出夜店，查理·波特就摟著胡萊的肩膀，在他耳邊低聲問他：「怎麼樣，胡？是不是沒玩盡興？沒事兒，我們還可以繼續，只是換個地方……」
胡萊掏出手機：「我已經給我經紀人打過電話了，查理，他馬上就來接我。」
波特失望地搖晃著腦袋：「真是讓人失望。你怎麼可以這麼無趣？」
胡萊笑道：「查理你什麼時候跟我去中國，那裡是我的主場，到時候讓你去我的別墅派對上見識見識我是一個多麼有趣的人。」
「你的別墅派對？」聽見胡萊這麼說，波特眼睛一亮，「那是什麼樣的？」
「有泳池有香檳，還有美味的烤肉，以及穿著比基尼的美女們……」
「噢贊！」不等胡萊說完，查理·波特就迫不及待地歡呼起來。「我就知道你很懂，胡，你果然很懂！然後呢？接著說，然後呢？」
在旁邊的其他隊友們聽見胡萊這麼說，也都興趣盎然，就連皮特·威廉姆斯也豎著耳朵偷聽。
「然後？然後我們在別墅後花園的足球場里踢三對三對抗賽，旁邊圍滿了只穿比基尼泳衣的美女，是不是很有趣……」
「你等等，胡……」波特越聽越不對勁，他抬手打斷了胡萊。「你們找了一群大妞兒，衣著寸縷，然後……你們跑去踢三對三比賽？」
「對呀，查理。我給你說，在美女們的加油助威聲中，我們踢得可帶勁兒了！我們一直踢到快十一點才……」
「見他媽的鬼！」波特大罵起來，「你簡直太變態了，胡！放著那麼多比基尼大妞兒不管，跑去踢球？你腦子一定是壞掉了，胡！」
周遭的隊友們都哈哈大笑起來。
胡萊一臉無辜地攤手問道：「這怎麼就變態了？難道我們要讓比基尼女郎下場三對三，我們一群大老爺們兒在旁邊給她們加油？我感覺那才變態呢好吧，查理？」
波特很無語，一個勁兒地搖頭：「我不想和你說話了，胡……你破壞了我對別墅派對的美好幻想！」
其他人還在笑個不停，有人甚至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只能捂著肚子蹲在地上。
直到雍軍開著車子停靠過來，他們中有人還在發笑。
雍軍看著外面那些樂不可支的利茲城球員們，很欣慰地對於隊友揮手作別鑽進車內的胡萊說：「看樣子你們晚上玩得很不錯。」
「是啊，大家都很開心，除了查理。」胡萊扭頭看著對他豎中指的波特說道。
「哈！」雍軍也看到了，同時知道胡萊和查理·波特可能是隊內關係最親近的一對，所以他也沒真的覺得波特和胡萊鬧翻了，只當這是兩個朋友之間的玩笑。
「有什麼有意思的事情嗎？」一邊開車雍軍一邊問。
「中途來了幾個妹子，應該是我的球迷，找我合影還要了簽名。」
雍軍扭頭看了胡萊一眼，後者整個人都後仰靠在副駕駛席的座椅靠背上，頭微揚。
「不錯啊，胡萊。」他笑道。
「不錯什麼啊，雍叔……」胡萊抱怨道，「就為了這事兒，我還請全隊每個人都喝了一杯。這酒吧的消費是真的貴，以後再也不來了！」
雍軍聞言笑起來。
胡萊不再說，低頭掏出手機給李青青發微信：「幹嘛呢？」
很快李青青回道：「剛剛洗完澡，躺床上了。你呢？」
「剛剛參加完派對……」
「喲喲喲！」
「切克鬧，煎餅果子來一套？」
「別轉移話題啊，什麼派對？有美女嗎？」
「有，我還被坑了！」
「啊？你快給我說說！」
「說來話長……」
「那就慢慢說，沒事兒，我有的是時間！」
……
沒有六七個小時的時差阻隔，兩個人的信息你來我往，在英吉利海峽上空飛速穿梭。
偶然間胡萊的手在衛衣口袋中摸到了一張紙條，他掏出來藉助外面路燈的光芒掃了一眼，發現是一串數字，應該是電話號碼。
他想了想，可能是派對上和自己合影的某個女人偷偷塞進來的吧……
對此胡萊撇撇嘴，然後搖下車窗，將手中的紙條揉成一團扔了出去。
做完這一切他騰出手繼續在微信上和李青青聊。
叮咚叮咚，微信提示音響個不停。
駕駛席上，雍軍專心開他的車，並不問胡萊在和誰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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