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序幕
正如馬特·道恩所說的那樣，儘管利茲是英國第三大城市，但規模完全沒辦法和中國的城市比。以胡萊這個中國人的眼光來看，利茲城市真的不大。
所以他們乘坐的商務車並沒有花太多時間，就從酒店抵達了於利茲城主場旁邊的訓練基地，同時也是俱樂部總部辦公所在地。
接著在現場中英雙方諸多媒體的見證下，他受到了包括俱樂部主席尤格·霍奇、俱樂部總經理埃里克·杜菲、競技總監內文·鮑爾、商業總監哈利·布萊德利，以及球隊主教練東尼·克拉克在內的利茲城俱樂部幾乎所有高級管理層的熱烈歡迎。
「規格這麼高的嗎？」在互相做過介紹之後，胡萊還有點蒙，他悄悄問一直陪同自己的經紀人雍軍。
雍軍笑道：「因為你的加盟，利茲城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球隊一下子在中國人氣爆棚。巨量的關注讓他們察覺到了商機——實際上，在咱們出發之前，已經有一些中國企業表達了贊助利茲城的意願……」
聽了雍叔的解釋之後，胡萊恍然大悟：「敢情我還成利茲城的『財神爺』了？」
雍軍低頭掩飾自己臉上越發誇張的笑意，避免讓對方覺得詫異：「你這年齡做『送財童子』還差不多。」
大家都對胡萊的到來表示歡迎，而東尼·克拉克是這裡面所有人中最熱情的一個——當胡萊伸出手想要和他握手的時候，他卻直接抓著胡萊的手把他拽進了自己的懷裡，給了他一個熱烈的熊抱。
「你終於來啦！」
那語氣讓胡萊感覺這位主教練接下來就要說：「我想死你啦！」
還好並沒有，否則胡萊就要懷疑主教練是不是應該叫東尼·馮·克拉克了。
在門口讓記者們拍照，簡單寒暄之後，胡萊跟著進入訓練基地的主樓。一行人直上四樓，來到個一看就是專門用來擺拍的地方：
藍色背景牆上，是碩大的利茲城隊徽，隊徽下方正對著一張寬大的實木桌子。桌面油光鋥亮，不知道被多少人摩挲過，感覺都盤出包漿了。
桌子後面放著兩把椅子，前方則是一片空地，什麼都沒有，空蕩蕩的，直到跟來的媒體記者們將之填滿，胡萊才知道它的用途——顯然就是用來觀禮的。
記者們將鏡頭對準了那張桌子，機器已經架好，大家都用期待的眼光看向桌面。
那上面擺著一份合同。
胡萊和俱樂部主席尤格·霍奇坐在鏡頭前，由後者把一支簽字筆遞給他。
雍軍在鏡頭外面提醒胡萊：「別真簽啊，把筆放上去做個樣子就行了，這主要是為了讓記者們拍照的。」
真正的合同早就已經簽過了，這一幕就是做給媒體和公眾看的「秀」。
胡萊自然懂，他把筆放在簽名的位置，卻沒有落下去，然後和尤格·霍奇一起抬頭對著眾多鏡頭露齒微笑。
閃光燈里，快門聲中，他們就這樣留下了一幅對於中國足球來說，意義非凡的照片。
時隔十四年後，中國足球終於又有一名男子足球運動員走出國門，開啟了他在異國他鄉的冒險之旅。
所有人希望，這同時也是中國足球出海的序幕……
在場的每一個中國記者，在按動快門記錄這一幕的同時，都在心裡憧憬——以後，要是有更多的中國球員能夠出現在歐洲賽場，多到讓我們這些媒體記者都習以為常，把報道當例行公事……那該多好！
就像現在的日本和韓國一樣。
想當初日本球員還得靠他們的企業花錢把人硬塞進歐洲的俱樂部里，才能實現留洋。
當時中國媒體可沒少嘲笑人家，說什麼歐洲俱樂部只是看上日本人「人傻錢多」，根本不會給你日本球員機會，來了也是坐冷板凳，白花錢……
結果呢？
第一個、第二個日本球員確實是靠這種企業贊助的方式走出國門，登陸歐洲。
可接下來的日本球員就不用日本企業再花錢送出去了，憑藉先出去的日本球員的出色表現和良好口碑，更多的歐洲俱樂部熱衷於從日本挖掘人才。
一開始還是購買成名球員，到後來乾脆連青年球員都簽，只要表現出了足夠高的天賦，就直接簽走。哪怕這樣的球員還沒在一線隊證明過自己……這就是品牌效應。在歐洲足壇，日本球員形成了一個口碑良好的品牌，讓那些歐洲俱樂部不用過多猶豫，願意去賭那些年輕日本球員的未來。
現在日本在歐洲留洋的球員已經多達五十人，組兩支二十三人的國家隊陣容都還有剩。
中國的年輕球員卻只有胡萊一個人走了出來，去的還是一支英超保級球隊，儘管如此都足夠讓中國媒和球迷們激動。
雙方的差距，幾乎要以光年記了。
韓國那邊就更別提了，雖然留洋球員的數量不如日本，但質量高啊。
朴純泰「亞洲之光」的稱號可不是他們自己媒體YY出來的，而是全亞洲公認，哪怕再酸，也得認。
所以中國媒體才對胡萊的留洋充滿了這麼多的期望，他們真心希望自己今天在這裡所見證的不是一段歷史的終結，而是開始。不是黑暗中偶爾出現的一顆火星，而是黎明前的那道曙光。
※※※
王昊熙和自己的兩個室友宋星河、裴育如願以償地站到了最前排的位置，現在他們正坐在利茲城的主場佛蘭德球場的南看台，等待胡萊出來和他們互動。
趁著等待的功夫，他們將五星紅旗掛在球場看台的欄杆上。
但他們並不是唯一帶了國旗來的，除了他們三個，現場還有很多和他們一樣黃皮膚黑頭髮的身影，看年紀都挺年輕，顯然全是在利茲上大學的中國留學生。
利茲有多所大學，其中利茲大學名氣最大，吸引了不少海外留學生。
這座城市裡有接近五成的人口是大學生。
中國也有不少人選擇來利茲留學。
在胡萊來到這座城市之前，中國留學生們對利茲的印象可能也就是市區小、夜生活豐富、環境不錯……等。
可是現在，對於不少中國留學生們來說，這座城市在他們心中有了不一樣的含義。
在利茲留學的中國學生們將一躍成為英國……不，乃至整個歐洲所有中國留學生們最羨慕的群體。
因為他們有機會和中國足球的希望之星胡萊近距離接觸，他們不需要花費飛機、住宿費用和時間從遙遠的歐洲各地來到這裡，只需要坐上公交車，從市中心花上二十分鐘便能到佛蘭德球場里看一場胡萊的比賽。
這個原本在歐洲諸多留學目的地里並不突出的英國第三大城市，現在變成香餑餑了。
這對在利茲就讀的中國留學生們來說可是一個重大利好。
所以今天來了這麼多中國留學生，個個都跟過年一樣開心。
胡萊人還沒出來，他們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在看台上又唱又跳了。
但王昊熙看了一眼南看台的兩百多人，還是皺起了眉頭：「沒幾個利茲本地球迷啊……」
現場中國球迷太多了，多的讓人以為利茲城是中國球隊呢。
宋星河撇嘴：「很明顯，利茲城的球迷不怎麼看好胡萊唄。」
胡萊轉會利茲城的新聞已經公布很久了，利茲城球迷們對於這麼一個引援自然也有他們的看法。綜合網路上和球迷酒吧里的議論，基本上大多數利茲球迷對這個引援並不感冒。
這裡面有幾方面原因。
一方面是出於老牌足球強國球迷的自大自負心理，以及對萬里之遙的中國足球水平的不了解。畢竟他們此前從未在球場上見過中國球員，鬼知道中國球員是什麼水平？花一千兩百萬英鎊買這麼一個球員，和刮彩票有什麼區別？萬一刮出來個「謝謝參與」怎麼辦？
什麼？你說奧運會？
哈，就奧運會足球的水平……能比得上英超嗎？
什麼？馬德里國王和加泰聯都對他感興趣？
那他為什麼沒去馬德里國王和加泰聯，而來了我們這個小球隊呢？
另外一方面則和現任球隊的主教練東尼·克拉克有關。東尼·克拉克在簽下胡萊之後接受採訪公開表示，他兩年前就開始觀察胡萊，非常看好胡萊的天賦，這是他點名要俱樂部簽下的人。
東尼·克拉克的這番表態或許會讓中國球迷們感到開心，因為這意味著最起碼不會出現主教練不喜歡胡萊這樣的狗血劇情。
說明胡萊就是東尼·克拉克的人。
但中國球迷們不知道的是，這樣的表態在利茲城球迷心中，可不見的就是好事。
利茲城的球迷們現在不是很喜歡東尼·克拉克這個教練。
因為東尼·克拉克接替的是球隊的傳奇教練勞倫·加利。
利茲城球迷們對於當初俱樂部毫不留情地解僱勞倫·加利還心懷怨恨呢，對於東尼·克拉克這個繼任者又怎麼可能有好臉色呢？
可以說胡萊在利茲城球迷心目中不受歡迎是受了東尼·克拉克的牽連，而東尼·克拉克不受利茲城球迷待見又是因為利茲城俱樂部管理層的原因……
這人才剛來，球都還沒踢過呢，就在利茲城球迷中間的聲望變成了冷淡，完全是無妄之災。
但有什麼辦法呢？
人家利茲城球迷也委屈啊——勞倫·加利幹得好好的，執教十三年，把利茲城從英甲球隊帶成了英超球隊，這麼多麼了不起的功勛啊？把他的名字放到佛蘭德球場看台頂棚上去都完全說得過去。
結果呢？因為和俱樂部管理層不和，憤然辭職，你俱樂部竟然挽留一下都沒有，直接就同意了！
有你們這麼做管理層的嗎？
這是對待利茲城功勛主教練應有的態度嗎？
你們還把不把我們利茲城足球的傳統放在眼裡了？
好吧，你們要換教練也行，換個比勞倫·加利更有水平的來啊。東尼·克拉克這個在英冠球隊哈蒙德城堡的失敗者是怎麼回事兒？
他有什麼能耐？
哦，他曾經率隊在英冠聯賽中擊敗過我們……
但最終去英超的是我們利茲城，而不是哈蒙德城堡！
再說了，他上任之前，勞倫·加利率領利茲城在英超成功保級，他東尼·克拉克接手之後，我們球隊還是在保級，而且還不知道最後能不能成功……這換帥是換了個啥？
※※※
王昊熙的失落情緒並沒有持續太久，見到胡萊在主教練東尼·克拉克和俱樂部主席尤格·霍奇的陪同下，出現在佛蘭德球場草皮上時，他使勁揮舞著手臂，吹起口哨，嘴裡高呼：「胡萊！！」
看台上的所有中國留學生們都在歡呼，現場氣氛得到了充分保證，沒有冷場。
尤格·霍奇也對此非常滿意。
現場全都是中國球迷？
那根本不叫事兒！
要來的都是利茲本地球迷，他恐怕才要發愁呢……難道到時候讓遠道而來的中國尊貴客人們看到我們的球迷正在狂噓胡萊？
那些正在談的贊助合同還想不想簽了？
為了讓中國客人們感受到賓至如歸的溫暖，他還專門安排人扮成熊貓人偶，在球迷們的歡呼聲中跑上球場和胡萊互動。
充分體現他對這位中國球員以及中國市場的重視。
憨態可掬的「大熊貓」向胡萊發出挑戰，要和他比顛球，結果笨拙的「大熊貓」怎麼會是胡萊的對手呢？自然是敗下陣來。
這場別開生面的球迷見面儀式，逗得場下的中國記者和看台上的中國留學生們笑聲不斷。
效果直接拉滿。
尤格·霍奇在旁邊看到這一幕，也笑得很開心，他似乎已經可以想象到第二天中國的媒體們會怎麼報道這一幕了……
或許遙遠的中國之前沒幾個人聽說過我們利茲城俱樂部，但沒關係……我保證你們以後都會認識的！
歡迎儀式的尾聲，胡萊把足球踢上看台，送給那些來給他加油的球迷們。王昊熙拿出他以前在高中校隊做門將的功夫，凌空躍起，直接在足球還沒落地的時候就搶到了一個。
送完足球，身穿利茲城球衣的胡萊，手舉利茲城的圍巾，和俱樂部主席、球隊主教練，以及那個熊貓人偶一起合影。
在鏡頭中每個人都笑得很燦爛，就連那個熊貓人偶彷彿都在笑。
今天這歡樂的一幕，似乎預示著胡萊在這支球隊將會擁有一個光明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