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胡萊和王光偉
上午的訓練結束之後，趙康明和教練組的同事們離開了訓練場，他們要回到辦公室去做一次訓練的總結，同時還要為下午的訓練做準備。今天星期三，是一周中唯一要一天兩練的日子，也是一周中訓練強度最大的一天。
在走回辦公室的路上，助理教練陳墨問趙康明：「怎麼樣，老趙，你對胡萊的表現還算滿意吧？」
在兩天前，趙康明就找到了他，讓他修改一下今天訓練的內容。原本今天是沒有前鋒和中場這種方式的有球進攻訓練的。
陳墨一開始還不明白趙康明為什麼要這麼做，今天看了訓練之後，他想明白了——老趙這是想要看看胡萊現在的水平和狀態呢。
畢竟以前再怎麼了解胡萊，那也是小半年之前的事情了，在老趙和他都相繼離開之後，胡萊又一個人堅持了好幾個月，在這幾個月時間裡，他所身處的環境非常惡劣，這種惡劣的環境是否影響到了他的訓練狀態？
這是趙康明和陳墨都關心的事情。
趙康明笑了笑：「滿意滿意。這小子心態挺好的，老陳你不知道哦，他去更衣室的路上，還跟我開玩笑呢……」
「我倒是一點都不意外。」陳墨說道，「胡萊就是這樣的人。」
作為胡萊在海神青年隊的主教練，陳墨自然也很清楚胡萊的性格。
「對呀，正是這樣，才說明他心態好嘛。我之前確實擔心這次轉會讓他不適應，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
「就看他和新隊友們相處的怎麼樣了……」陳墨說道。
「我覺得應該也不是什麼大問題。」趙康明沉吟道。「我了解過，隊里的王光偉和胡萊好像認識，他可以幫助胡萊融進球隊。」
「王光偉嗎？」陳墨想到了王光偉的樣子，他那副沉穩的樣子確實挺靠譜的……
他點了點頭。
※※※
上午的訓練結束之後，胡萊跟隨隊友們一起回到更衣室。
王光偉湊了上來：「一起吃飯去？」
他向胡萊發出了邀請。
「好啊！正好我還不知道餐廳在哪兒。」胡萊爽快地答應下來。
於是兩個人沖完澡，換了衣服之後，就結伴朝著餐廳走去。
餐廳其實就在訓練基地南門的一幢樓裡面，並不遠，但王光偉還是一路走一路給胡萊介紹訓練基地里的情況。
「健身房就在我們更衣室所在的樓里，你看到了吧？」
胡萊點頭：「看到了。」
王光偉扭頭看了一眼胡萊，發現他比自己當初在安東杯比賽中所看到的要強壯了一些。
但也僅僅是一些。
他有點好奇：「你之前在海神沒怎麼練過力量的嗎？」
「練過，但效果一般。趙指導說我天生就不是那種力量型球員，讓我不要花太多心思在提升力量上。當然，如果一定要練的話，也不是不能練，只不過我要先增肌，那樣的話，就會影響我的肢體行動能力……」胡萊看著比安東杯決賽上時要強壯得多的王光偉，「你倒是成效顯著。」
王光偉笑道：「咱們倆位置不一樣嘛。中後衛對身體的要求更高，前鋒有不同的風格，側重點不同，你也不是那種坦克型的前鋒……這邊是青年隊的宿舍樓，宿舍樓後面就是青年隊訓練場，我最開始就是在這裡住宿，在這裡訓練的。」
王光偉又指著左側的一棟小樓介紹道。
見胡萊投去目光，他又問：「海神的青訓營是不是比閃星的更高級？」
胡萊點點頭：「規模比閃星更大，海神確實更注重青訓。」
在轉會來這裡之前，他也是一直都住在青訓營的宿舍樓里的，其實對於嶺南這座城市的了解並不多，除了楚隊叫他出去玩，他很少離開訓練基地。
看著胡萊，王光偉突然說道：「如果那年決賽沒有輸給你們，我也應該是去中超球隊的……」
胡萊雙手交叉放在身前：「大哥我當時真沒想到日後我們還能在一支球隊……」
看到他這樣子，王光偉就笑了：「你幹嘛？難不成以為我會找你報仇？」
「我們當時也是各為其主……」
王光偉笑著搖頭：「我不是抱怨，實際上我只是覺得幸好當初我沒有去中超球隊。要不然現在的我可能還沒辦法在一線隊打上比賽，中超球隊聽著挺唬人的，但要論給年輕球員機會的話，我倒覺得閃星更好。」
見王光偉這麼說，胡萊這才鬆了口氣，把擋在自己身前的手臂放了下來，然後笑道：「是呀是呀，我去海神青年隊踢了那麼久，連一線隊更衣室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呢……」
「那邊是訓練基地的南門，實際上我一般都是從這個門進出訓練基地的，幾乎不走正門。」王光偉繼續像個導遊一樣，為胡萊介紹起來。
「為什麼？」
「因為南門距離十二路公交車站更近。我每天都要坐這路公交車來訓練。」
「坐公車？你自己沒車嗎？」胡萊有些意外，他在海神青年隊的時候就見過一些青年隊球員開著車子來訓練，沒想到王光偉這個早就去職業隊的人，竟然到現在還坐公交車來訓練基地上班……
「你有車嗎？」看到胡萊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王光偉反問。
「我當然有啊！」
胡萊的回答讓王光偉有些意外：「啥車？」
「那可多了！」胡萊很自豪地說：「小黃車、小藍車、小橙車、小白車、小綠車……我給你說我每天換一個顏色，一周都能不重樣的！」
王光偉很無語：「共享單車啊！」
「幹嘛這幅表情？你瞧不起綠色環保低碳出行的觀念？」
「什麼跟什麼啊！」王光偉發現隔了這麼幾年，胡萊還是這麼沒溜兒……這小子不是應該已經成年了嗎？
同時他發現都這麼久了，自己面對胡萊還是會有一種無力感……比如現在，他就只好解釋道：「我租的房子距離這裡就八站路，訓練時間和上班高峰也是錯開的。坐公交車非常方便，並且也綠色環保低碳出行。」
胡萊無話可說了，坐公交車確實是綠色環保的低碳出行方式，尤其是現在有很多公交車都是電動的了……
「你現在住酒店吧？」王光偉又問道。
胡萊點點頭。
「總不能一直住酒店吧？」
「閃星會有租房補貼嗎？」胡萊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先問道。
「沒有。」王光偉搖頭道，「你們住酒店的錢也不是無限供應的，頂多頂多一個月就會讓你們搬出來了。」
胡萊聞言皺起了眉頭。
見狀王光偉問道：「海神青年隊一個月給你多少津貼？」
「一個月一千。有比賽的話，主力一場再給七百補助，替補出場的就三百，沒出場的話一分錢沒有。」胡萊說道。
「比我在閃星青年隊的時候多點……」王光偉點頭道。
「畢竟是中超俱樂部嘛。」胡萊說道。
王光偉卻想到自己畢竟還算是錦城本地人，開銷相對要少一些。而胡萊則是一個人在嶺南闖蕩，所以他能夠理解在聽說俱樂部不給租房補貼的時候，胡萊為什麼要皺眉頭。
雖然胡萊已經和俱樂部簽了職業合同，但也不是馬上就能拿到錢，況且工資還不可能有多高，畢竟他現在從俱樂部這裡一個月也才拿一萬塊錢，還是稅前的。想必胡萊的工資不可能比自己還高。
繳了稅就幾千塊錢的工資，要租房子，要吃飯，要生活……
很多人都以為職業球員很賺錢，但各個行業都一樣，最賺錢的永遠都是金字塔頂端的那些人。佔比巨大的底層職業球員，其實收入並不多，有些甚至連普通上班族白領都不如。
當然了，在二十歲左右的時候就能月收入大幾千，怎麼說也不能算窮，已經比不少同齡人好得多了。
「你想要租房子的話……正好我現在租了一套房子，是兩居室的，有一間房空著，要不然你來住，我們合租，還能分攤一下租金？」王光偉試探性地問道。
胡萊一聽他這麼說，眼睛都亮了：「好呀，沒問題！租金水電氣咱們對半分！」
當初說了要出來賺大錢，早日幫助家裡還上三十五萬的外債，結果在青年隊的錢僅夠自己個人開支，別說三十五萬了，就連宋胖子的那五萬塊錢他都一直沒還……
現在王光偉提出合租，胡萊豈有拒絕的道理？
當然是本著能省一分是一分的想法，立馬答應下來咯。
說話間，二人已經走到了餐廳門口，一幢三層小樓。
「一樓就是餐廳，我在青年隊的時候也在這裡吃飯，不過青年隊要等一線隊吃完了才能用餐廳。」王光偉一邊說一邊帶著胡萊向餐廳大門口走去。
「還要等一線隊吃完飯才行？」胡萊有點驚訝。「海神那邊是兩層樓的餐廳，一樓專門給梯隊用，二樓才是一線隊的。樓梯都在外面，互不干擾。」
「海神是中超俱樂部嘛，可比閃星有錢。」王光偉並不意外。「而且閃星這裡除了用餐時間不一樣，其他都一樣，伙食標準一天三頓一百五。」
「喲，餐標不錯啊。海神也才兩百……我靠，真香！」
才剛剛走到門口，胡萊就深吸一口氣，聞到了從餐廳里飄出來的香味。
王光偉笑了起來：「聞到家鄉菜的味道沒？俱樂部食堂的廚師手藝很不錯的。」
他帶著胡萊走進餐廳，以胡萊的眼光來看，這餐廳要比海神的餐廳小一些，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該有的都有。
廚房操作間在正對著大門的地方，用透明玻璃和用餐區域隔開，讓人一眼就能看到裡面的場景，是對自己廚房的衛生和廚師們有信心的做法。
在廚房操作間和大門之間的區域，則是自助取餐台。香味就是從上面打開了蓋子的餐盤中傳出來的。
在他們之前，已經有一線隊的球員們正在餐台前取餐打飯。
胡萊跟著王光偉一起在門口拿了餐盤，排隊取餐，同時伸長了脖子挨個看過去，看看都有些什麼菜。
嗯，土豆燒牛肉、麻婆豆腐、清蒸鱸魚、白灼基圍蝦、辣子雞塊、西紅柿炒雞蛋、醋溜土豆絲、蘿蔔牛尾湯，七菜一湯。還有蔬菜沙拉和水果沙拉，主食則是白米飯和饅頭、麵條三樣。
除此之外，還有鮮榨果汁和咖啡、酸奶這樣的飲品。
誘人的香味讓胡萊咽了咽口水，他感覺到了餓。
周三的訓練量不愧是一周之中最大的，上午訓練時間一百分鐘，訓練強度要比胡萊在海神青年隊時的更大，所以他早餐在酒店裡吃的那麼點早就消耗乾淨了，說現在是飢腸轆轆一點都不過分。
其實在成為職業球員之前，作為球迷的胡萊對職業球員吃什麼只有一些模糊籠統的認知，以為職業球員就天天頓頓吃水煮雞胸肉、牛排、土豆泥、西藍花這些東西。
但自從去了海神青年隊之後，他才發現最起碼在中國足壇，吃並不像傳說中那麼嚴格。就算是中超一線隊的球員們，他們也吃家常菜，只不過是完全擯棄了豬肉而已，飲食以高蛋白為主。
而且不同地域的俱樂部在餐飲供應商也會考慮本地特色，比如他去的海神俱樂部就多海鮮，口味清淡，符合當地人的口味。據說山海那邊的俱樂部餐廳里的飯菜都偏甜，胡萊想了一想，如果水煮牛肉都是甜口的話，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吃下這樣的「黑暗料理」……
他來到閃星之後，這裡的菜一看就口味偏重，又麻又辣的。同樣土豆燒牛肉這道菜，在閃星和在海神的餐廳中所呈現出來的區別就是閃星的土豆燒牛肉顏色都偏紅，加了大量辣椒和豆瓣醬，海神那邊的土豆燒牛肉看著就更清淡，辣椒放得更像是某種象徵意義……
當然，兩傢俱樂部里也不都是本地人，為了照顧其他地方人的口味，也會有些非本地特色的菜肴。比如你要是不能吃辣，那清蒸鱸魚就一點都不辣。
一邊選菜，胡萊一邊誇：「真不錯，老王你說得對，這閃星的伙食是真好，完全不輸中超球隊！我給你說實話，在海神那邊一年半，我吃飯總覺得嘴巴里都能淡出個鳥來了……」
王光偉：「那幸好你去的不是格林競技。」
「格林競技？那是啥？」
「一支英乙球隊。」
「你為啥會知道一支英乙球隊啊？」胡萊很奇怪。
「前段時間網上有自媒體營銷號轉過這支球隊的新聞，說俱樂部老闆是個環保主義者，倡導素食主義，在他的要求下俱樂部餐廳只提供素食，肉、蛋、奶都沒有。」王光偉說道。
胡萊瞪大了眼睛：「有病吧？他們腦子裡都是草嗎？職業球員不吃肉蛋奶，哪兒來的力氣訓練打比賽？真以為自己都是大力水手啊？難怪他們只能在英乙呢……」
說到這裡，胡萊又給自己的餐盤裡多舀了一勺牛肉。
選好菜之後，王光偉並沒有帶著胡萊去單獨坐，而是把他帶到了一張圓桌旁，那裡已經坐了好幾個人在用餐，看到王光偉和胡萊，他們向兩個人招手。
胡萊知道王光偉這麼做是為了讓他盡量和新隊友們熟悉起來，他便帶著微笑跟王光偉坐了過去。
掃了一眼，胡萊根據之前隊長李鐵林介紹的信息，將這些面孔一一對號入座。
有球隊的門將郁芝明和唐忻，也有後衛韓迪、張曉雷，還有中場韓湘飛、馬文一、冷金宇。
剛一落座，胡萊就連忙向大家拱手：「各位大哥好，小子我初來乍到，以後還請各位大哥多多關照！」
聽他這麼一說，其他人連忙擺手：「快別這麼說，以後大家就都是隊友了，互相關照才對。」
「對對對，互相關照，互相關照！」
王光偉在旁邊靜靜觀察隊友們的反應，發現他們這麼說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就不像是在更衣室里那麼僵硬和敷衍了。
看得出來，胡萊這種用花花轎子抬人的做法，確實讓不少人對他的印象都挺好的……
他之前還擔心胡萊會無法融進球隊，和新隊友相處不順。
現在看來，這小子怎麼會出現這種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