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因為你知道球門在哪裡

  放學鈴聲響起之後，教室里熱鬧起來。


  李青青迅速抽出她提前收拾好的書包，徑直走向了胡萊。


  「一會兒老地方見。」她對胡萊說道。


  胡萊有些意外：「今天我沒辦法特訓……」


  「我有話要對你說。」李青青很認真地說道。


  就坐在胡萊旁邊的宋嘉佳本來在忙著收拾自己的書包，聽到這句話之後，他手上頓了一下，然後扭過頭來，向胡萊投來了詫異的目光。


  「呃，好吧，但不能耽誤太長時間……」胡萊擔心晚回去又會被自己的爸爸收拾。


  「不會，就幾句話。」李青青微微一笑。


  宋嘉佳又把詫異的目光投向了李青青。


  在他的目光中，李青青留下一個微笑，便轉身離去了。


  宋嘉佳一把拉住了胡萊：「你小子不老實啊！」


  「啊？」胡萊一頭霧水。


  宋嘉佳笑的有些賤：「我說怎麼那天比賽的的時候，李青青一個勁兒幫你說話呢……」


  胡萊嫌棄地打開了宋嘉佳的手：「骯髒！人家是我教練！」


  說完，他就追著李青青的背影跑了出去。


  宋嘉佳這時候才反應過來胡萊剛才說了什麼。


  教練？


  什麼教練？

  他再想去找胡萊問個究竟，卻已經看不到胡萊的身影了。


  ※※※


  在李青青走到胡萊跟前的時候，羅凱的目光就釘在了那道倩影上。


  這讓他收拾書包的動作都慢了許多。


  他看到李青青主動去找胡萊，然後站在胡萊面前說了幾句什麼話，以及胡萊臉上有些勉強的表情。


  到最後，面對勉強的胡萊，李青青竟然報以微笑！

  這讓羅凱有些不爽。


  他自問如果李青青是在自己面前露出這樣的笑容，自己肯定早就心花怒放了。但你瞧瞧胡萊那個混蛋，他是怎麼做的？


  他竟然還有些為難的意思！

  你為難個屁啊！

  女神找你說話，你態度給我端正一點！

  兩個人說了兩句話之後，李青青就走了，隨後胡萊在和他的同桌，那個大胖子說了一句話之後，也跟著離開。


  教室里很吵鬧，羅凱聽不見遠在另外一頭的那邊談話聲，不知道李青青和胡萊說了些什麼，也不知道胡萊和他的同桌說了什麼。


  但他看得到表情。


  瞧瞧那個胖子一臉油膩的賤樣，他在表達什麼意思，大家都是男生，秒懂。


  他手下加快了速度，想要趕緊收拾好書包。


  就在這時，黎志群帶著有些諂媚的笑容湊了上來：「凱哥凱哥，雖然要明天才放榜，但我還是提前祝你加入校隊啊……」


  羅凱有些煩，他加入校隊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這有什麼好需要祝賀的？搞得跟他好不容易才能進入校隊一樣。


  加入校隊僅僅是第一步，他的目標可是要帶領這所沒落的足球傳統強校走向全國大賽的。


  他隨便點了點頭，手上沒停，嗯了一聲，十分敷衍。


  但黎志群完全沒看到羅凱臉上的敷衍，還在絮絮叨叨地對羅凱訴說著，內容都是稱讚吹捧凱哥牛逼的那些老話，希望進了校隊之後，凱哥能夠照顧他，多提攜提攜他……


  但這些話落到了不耐煩的羅凱耳朵里，卻只覺得有些刺耳，很是礙事。


  到後來他實在是沒辦法了，只能很粗暴地推開了黎志群：「好了，我要回家。」


  但就在他提起書包準備追出去的時候，教室里哪還看得見胡萊和李青青呢？

  不光是教室中，就連教室外的走廊里，也沒有了兩個人的身影。


  羅凱之前就覺得李青青和胡萊兩個人之間似乎有什麼事情，畢竟他們好幾次放學之後總是一前一後離開教室的，而且非常規律，一周里有三天都是這樣。


  任何一個智商正常的人，恐怕都會產生聯想吧？


  不過平時除了每周有三天放學一前一後離開之外，還沒有其他的事情。兩個人在校園中也沒什麼過多交集，就像是正常的一對同班同學而已。畢竟一個班級五十多個學生，不是每個同學都會走到一起的，有的人可能做了三年同學，話都說不夠一百句。


  直到今天放學，李青青主動跑去找了胡萊，兩個人說了兩句之後，就一前一後離開了。


  他本來想追出去看看兩個人究竟去了哪兒，結果被黎志群這個沒眼色的傢伙給拖住了。


  他回頭瞪了一眼黎志群，表情很不好看。


  而黎志群則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他為什麼拍馬屁還拍到了馬腿上。


  ※※※


  胡萊和李青青站在這個只屬於他們兩個人的秘密訓練基地里，彼此對視著。


  「有啥話非要在這裡說，隨便找個地方說不行嗎？或者路上說……」胡萊還是擔心自己回去晚了會被爸爸收拾，今天他爸爸可不加班。


  李青青搖頭道：「不行，那不夠正式。」


  「正式？」胡萊狐疑地看了李青青一眼，然後他想到了宋嘉佳的那個表情，「你不會想要對我表白吧？我給你說我可……」


  李青青沒想到胡萊竟然會這麼說，她怒道：「想什麼呢！」


  胡萊連忙拍了拍胸口。


  看到他這副樣子，李青青內心對胡萊的那點愧疚都有些鬆動了——這人真是太沒溜了！


  不過她很快還是調整好了情緒，不管怎麼說，接下來她要對眼前這個沒溜兒的人負起責來。


  全世界都不看好他了，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就這麼放棄他。


  給自己一年時間，給他一年時間，相信一定會讓胡萊脫胎換骨的。


  到時候自己一定要讓爸爸知道胡萊是自己教出來的！


  想到這裡，李青青稍稍挺直身子，清了清嗓子，然後對胡萊說：「胡萊，以前有人對你說過你有足球天賦的嗎？」


  胡萊搖搖頭：「沒有。」


  「啊，那你知道嗎，你其實是很有天賦的。」李青青站在胡萊面前，雙眼直視著他，非常非常認真地說道。


  「我有天賦？」胡萊愣了一下。


  「是啊。」見胡萊好像不是很確定，李青青解釋道。「你在那場測試賽中打進了三個球，你不會覺得你運氣好的過分嗎？」


  胡萊哈哈大笑道：「開什麼玩笑，那是我的實力！」


  李青青靜靜地看著他。


  在她的注視下，胡萊笑聲越來越小，到最後他撓了撓頭，有些鬱悶地說：「好吧，其實我也覺得我運氣好，我還跑去買了彩票……」


  聽到胡萊這麼說，李青青笑彎了眼睛——他竟然還跑去買了彩票，這個男生有點可愛啊……


  隨後李青青收起笑容，盡量用很認真的語氣說道：「這其實不是你的運氣好，當然也有一部分運氣的原因。但主要還是因為你有這方面的天賦。」


  「所以我確實是有實力的？」胡萊不太確定地反問道，他被李青青這一番轉折說的有點懵。


  李青青用力點了點頭：「是呀！」


  「那……我的天賦是啥？」


  「你知道球門在哪裡。」李青青笑盈盈地說道。


  「我知道……球門……在哪兒？」胡萊不是很理解，「多新鮮啊？誰不知道球門在哪兒？不就在球場的兩邊嗎？球門區後面，底線上……」


  「不，不一樣。我們所知道的球門和你所知道的球門不一樣。那三個球……那三個球看起來都是你出現在無人盯防的地方，然後非常輕鬆把足球打進去的。很多人當然都會覺得不過是你運氣好而已。但為什麼是你出現在那些空當？為什麼其他人就發現不了空當？比如那個黎志群，他怎麼就沒出現在那裡？」李青青耐心地為胡萊解釋道。「你能出現在那裡，就說明你知道那些地方是空當……」


  「不，我不知道，那就是身體本能……」胡萊條件反射的搖頭否認。


  李青青糾正道：「身體本能就是天賦。禁區里空間那麼小，出現一個空當多不容易？所謂的門前嗅覺不就是尋找禁區里這種空當的能力嗎？你能出現在空當中，就能夠形成射門機會。這些空當也為你指明了球門的方向，讓你可以比別人更容易進球……你知道這是多麼厲害的天賦嗎，胡萊？」


  李青青說著說著竟然有些激動了。


  而胡萊獃獃地看著她，不明白這個女同學為什麼突然就激動起來。是我身上有天賦，不是你呀，同學。


  李青青見胡萊這麼愣愣地看著自己，以為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天賦是多麼的寶貴。


  於是她揮舞著手臂繼續向胡萊解釋：「就像你在一片漆黑的大海上，不知道陸地在哪個方向，距離你有多遠，也看不清旁邊是否會有礁石，這個時候突然有一道燈塔的光芒照了過來，幫你照亮了靠岸的路。讓你看到了海岸在什麼方向，路上沒有礁石……你的天賦就是那個燈塔！它幫你照亮了球門的方向！」


  說到燈塔的時候，李青青身體挺立起來，雙手張開，微微後仰，就好像真的是一座放射出兩道光柱的燈塔。


  接下來這兩道光柱掃了過來，李青青的兩隻手緊緊抓住胡萊的肩膀，她人也湊了上來，盯著胡萊近在咫尺的眼睛，凝視著他，很認真很認真地對他說：「所以胡萊，你其實是有天賦的，而且是很厲害的天賦！因為你知道球門在哪裡！」


  兩個人挨得非常非常近，胡萊甚至可以從溫熱的少女鼻息中聞到芳香的味道，也能夠清楚地看見女孩子雙眸中映出他身後的夕陽。


  陽光在那對清澈的瞳孔中流動著，燃燒著，凝成一道光環。


  那光環似乎要李青青的眼睛中一躍而出，將他也包裹在裡面，融化他一樣。


  胡萊曾經確信自己是沒有天賦的，所以他最開始的目標僅僅是加入校隊。但在他得到外掛之後，他也有了相應的野心，他想著自己或許可以朝著職業的路子靠一靠了。


  所以這一切都是外掛帶來的。


  ——他是這麼認為的。


  但今天，有一個女孩子卻很認真、激動地對他說，其實他是有天賦的。


  不是外掛，是天賦。


  這是他十六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人告訴他在足球上他是有天賦的。


  他有點猝不及防。


  ※※※


  李自強回到自家屋子的時候，聽到了女兒的聲音，於是他喊了一聲：「青青回來了？」


  但是沒有人回答他。


  「青青？」李自強站在一樓通往二樓的樓梯下面，又喊了一聲。


  還是沒有聲音，那樓上一點動機都沒有。


  但李自強剛才明明聽到了女兒的聲音。


  感到奇怪的李自強踏步走上樓梯，進入了女兒的房間。


  書包不在，真的沒有回來。


  看來是自己幻聽了。


  一陣風從窗外吹來，吹得攤開放在桌子上的筆記本嘩啦啦地翻頁不停。


  李自強看到這一幕，帶著微笑搖了搖頭。


  女兒上學的時候又沒有關窗戶，萬一下雨了，雨水飄進來打濕了桌子上的書本怎麼辦？

  這孩子……


  於是他走進房間，沒有去看攤放在書桌上的本子，而是走到窗口，準備把窗戶給女兒關上。


  就在他探身出去想要拉住那種老式的平推窗時，他的目光自然地投向了在窗外那個被廢棄的空地。


  在那塊周圍長滿了雜草的空地中間，站著一對男女。


  兩個人站得非常近，幾乎是臉貼臉了。


  女孩子雙手攬著男孩子。


  她高挑的身影讓李自強的瞳孔一下子收縮了。


  那是他的女兒。


  他再看向被女兒攬著的那個男孩子，在盯著他的側臉看了幾秒鐘之後，李自強想了起來，是那個在入隊測試賽中「走狗屎運」一般進了三個球的男生。


  他的名字有點特別，叫……


  胡萊。


  對，胡萊。


  想起這個名字的同時，李自強又想到了自己女兒曾經在昨天晚上問自己會不會招胡萊進入校隊，言語中似乎有維護的意思……


  盯著窗外這一幕的李自強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了，他目光有些陰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