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9章 孤軍而戰
李烈看著這些追隨自己多年，不離不棄的老部將們，眼中蒙起一層水霧。
他嘴角揚起，重重地點下頭，說道：「也罷！當年我等對陣齊賊，不知有多少次的出生入死，多少次的身陷絕境，我們都闖過來了，今日，我們弟兄就再拼一次！」
眾將看著騎在馬上，威風凜凜的李烈，彷彿又回到了當年，回到了那個鐵馬金戈，摧枯拉朽的年代。
那時候，他們當真是什麼都不怕，也什麼都不去多想，只帶著千八百人，就敢和幾千甚至幾萬的齊軍做正面對決。
現在，他們還有一萬人，縱然敵軍有二十萬眾，此戰真的就沒法打了嗎？
他們當年的銳氣又去哪了？
人們齊刷刷地看向李烈，紛紛說道：「陛下，帶著我等弟兄，與敵軍決一死戰吧！」
「陛下！」
李烈深吸口氣，將手中刀向前一指，大聲喊喝道：「殺——」
「殺——」
李烈帶著殘存的萬餘名燕軍將士，對二十萬眾的京師軍展開了反衝鋒。
或許直到現在，李烈等人也沒弄明白，當年的他們，為何在面對數倍甚至數十倍於己方的齊軍時，都敢毫無顧慮的做正面對決。
為何那個時候他們就那麼有勇氣，那麼有自信。
因為他們並不是孤軍作戰。
因為那時候的他們，有同伴，有魏英、張元、梁平等等的大將、名將，在和他們齊頭並進。
更是因為，在他們的背後有李惠。
在他們的潛意識裡，就已認定，哪怕自己身陷絕境，同伴們也會趕過來救援自己，背後的李惠，也永遠不會放棄他們。
這才是他們的勇氣和自信的根源所在。
而現在的情況已經完全不一樣。
他們是徹頭徹尾的孤軍。
再沒有能趕來增援他們的夥伴、兄弟，再沒有坐鎮後方，能給予他們最強有力支持的長者。
以李烈為首的一萬燕軍，向二十萬京師軍發起反攻，簡直如同自殺一般。
雙方剛接觸到一起，沖在最前面的燕軍將士們便被成群成片的殺倒在地。
後面繼續衝鋒的將士們，也如同飛蛾撲火一般。
戰鬥僅僅才持續了半個時辰，一萬燕軍便折損了三千人往上。
李烈率部，親自衝鋒。
不得不說，李烈的號召力還是十分強大的，而且李烈自身的戰力也的確不容小覷。
李烈手持戰刀，沖入京師軍的人群里，砍殺周圍的京師軍將士，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一時間，李烈的勇猛，把燕軍殘部的鬥志完全激發起來，人們一個個的奮不顧身的往前衝殺。
在這股勁頭之下，李烈還真就率部打出了一場神奇的戰鬥，硬是把對面的京師軍給打得連連後退。
李烈見狀，信心大振，他一邊向前衝殺，一邊高聲喊喝道：「弟兄們，隨我一鼓作氣，擊潰敵軍！」
在殘酷的現實面前，李烈著實是想多了。
雖然京師軍被他打得不斷後退，但李烈身邊的將士們也在不斷的減少。
一個時辰過去，李烈還是勇猛的繼續往前突進，而他身邊的燕軍將士們，已經剩下不到三千人。
他們推進過的地方，地上的屍體都鋪了一層。
可以說燕軍的節節推進，完全是靠著己方將士們的血肉之軀鋪出來的。
戰鬥還在持續，前方的京師軍突然不再後退，一排又一排的重盾兵，組成又長又厚的盾陣，壓住本方陣腳。
這回不管李烈再怎麼衝鋒，都無法再把京師軍將士逼退一步。
反倒是他自己的肩頭、大腿乃至小腹，各中一箭。
李烈累得氣喘吁吁。
他暫停突進，趁著喘息的機會，環顧四周，這才猛然發現，自己身邊的將士，竟然已經不到一千人。
向外看，四面八方，全都是人頭涌涌的京師軍。
不知何時，京師軍已經把他們這些燕軍團團包圍起來。
不好！
李烈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不再向正前方突進，而是率部向南方突進。
可是面對著人山人海的京師軍，他們又哪裡能突得出去？
雙方的戰鬥進入到白熱化，李烈已累得滿頭滿身都是汗，就連他胯下的戰馬，都已是傷痕纍纍。
可他和麾下的將士們，即便是拼了命也沖不出包圍圈。
這時候，他身邊已連三百人都不到。
李烈不敢再貿然突圍，四周的京師軍，也沒有趁機對他們展開圍攻。
雙方的交戰慢慢停止。
時間不長，京師軍的包圍圈向左右分開，一群京師軍將官從人群里走出來。
為首的兩位，一男一女，皆騎著高頭大馬。
這二人，正是高屠和秦勝英。
看著包圍圈裡僅存的二百來人，高屠大聲說道：「我乃大周左將軍，高屠！李烈何在，讓他出來說話！」
「你放肆！」
一名燕軍將官猛然大喝一聲，雙手端著長槍，催馬直向高屠衝殺過去。
不用高屠動手，在他背後衝出一名將領，這人也同樣是雙手持槍，秦嬰。
秦嬰和那名燕軍將官逆向衝刺，接觸到一起，雙槍齊齊刺向對方。
噗！
燕軍將官的一槍被秦嬰側頭閃開，而秦嬰刺出的一槍，則正中對方面門，槍尖在其後腦探出。
雙方只一個照面，秦嬰便把對方刺下戰馬。
他看都沒看地上的屍體，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提著亮銀槍，在燕軍人群前來回踱步，大聲喝問道：「還有何人敢出來與我秦嬰一戰？」
燕軍將士們看著殺氣騰騰的秦嬰，皆是心頭一顫。
這時候，高屠召喚道：「秦將軍，請回！」
秦嬰又掃視燕軍將士一眼，這才撥馬回到己方本陣。
高屠看向燕軍人群，再次問道：「李烈何在？」
「朕在此！」
隨著一聲暴喝，李烈催馬衝出人群。
高屠上下打量李烈一番。
此時的李烈，跟個血人差不多，渾身上下，血跡斑斑，身上還插著好幾根箭矢。
高屠在馬上向李烈微微欠了欠身，說道：「李烈，你現已戰敗，何故還不下馬投降？」
李烈橫刀大笑，他傲然說道：「投降？自我征戰沙場以來，就不知投降二字怎麼寫！老子當年追隨父皇討伐齊賊時，爾等還不知在哪裡撒尿和泥玩呢，鼠輩也敢在老子面前，大言不慚？」
對於李烈的辱罵，高屠一點也不生氣，恰恰相反，他心裡反而生出一股悲切感。
眼前的這位，可是大周的奠基人之一。
李烈當年的戰例，他都不知看過多少遍，研究過多少遍。
就連他領兵打仗的風格，也受李烈的影響頗深，說李烈是他軍事上的啟蒙老師，也毫不為過。
高屠在馬上，向李烈插手施禮，意味深長地說道：「燕王殿下，投降吧！陛下向來寬厚，只要燕王殿下肯降，陛下絕不會趕盡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