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終究再遇
言不由衷，莫過於此。
夠了？
怎麽會夠呢？
可是，他又怎麽能再一次毀掉她的幸福？
莊勰無言，他不是霍東辰，霍東辰也不是他。
哪怕同樣的虧欠，霍東辰會選擇放手，而他選擇了卑劣的掠奪。
其實，也不一樣的吧……
許久過後，祈蓴與黨眉已經平靜許多，祈蓴低垂著頭講述了自己五年的時間，以及當時的謊言，像做錯事後離家出走的孩子再次回了家時的樣子。
黨眉隻是靜靜聽著，也不插話，本就心疼多過怨懟，此刻的黨眉更多的是想把麵前的女孩抱在自己懷裏。
她養大的孩子，秉性如何她又怎麽會知道？連買東西都要猶豫許久，路邊的環衛工佝僂著腰都會讓這個孩子心疼，可想而知，當時女孩做出那樣決定時是有多絕望。
“院長媽媽……唔……蓴兒知道錯了，我不該不跟您商量一下的，不該讓您那麽心痛的，是我的錯，是我太……”祈蓴一味的道歉，特別是做了媽媽後，祈蓴更加懂得孩子對於媽媽來說意味著什麽。
人生有三痛，少年喪父（母），中年喪妻（夫），老年喪子（女）。
而她麵前的婦人，生而為孤，一生無家，臨近晚年，又聽聞自己的事，祈蓴愈發覺得當年的自己太過於殘忍。
黨眉安靜許久，長長歎了口氣：“你不來是對的，蓴兒，整整一年，都有人在孤兒院周圍……”
祈蓴並不知道會那麽久，愣了愣。
那人對她家的小丫頭分明就是有情的，黨眉看的清楚，現在的小丫頭似乎也並沒有忘了那男人，黨眉心裏清楚，可是，兩人，總是有各種的誤會或者事情出現。
終究，已經有了五年不長不短的歲月鴻溝，黨眉打心眼裏也不希望自己的姑娘再落進情海裏不可自拔。
做母親的，私心裏，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好，至於其他人，與自己又有多大關係？
“為什麽決定要回來？”黨眉撫摸著自家姑娘的長發，憐惜開口，“蓴兒，你應該知道的，一個城市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遇見的可能還是很大的。”
“院長媽媽，”聽著婦人語氣裏的擔憂，祈蓴知道，婦人已經沒有了芥蒂，隻剩下為她擔心的心，心裏很暖，“我早早就做好了準備，那又怎樣？五年了，哪裏還有那麽多的執著？”
殊不知，不久之後，祈蓴就赤裸裸的被這句話打臉了。
黨眉心裏總覺得哪裏不踏實，但找不到話去反駁。
“還有，院長媽媽，我想來照顧您，照顧孤兒院，我已經不再是當時什麽都做不了的祈蓴了，”祈蓴很是認真的看著婦人，猶豫半晌，“並且，主治醫師說，我應該盡快解開心結，對為止的恢複會更好一些。”
“也好，”黨眉眼眶裏再次濕潤，他的孩子長大了。
又坐了會兒，祈蓴終究還是知道自己還有工作的，起身準備離開。
黨眉也不再挽留，隻是一路牽著為止的手很是輕柔，到了門口，才痛心的開口：“為止真的……”
“院長媽媽，”祈蓴搖搖頭，“大夫也說不準，我已經很知足了，願他一生平安喜樂，我就心滿意足了。”
黨眉幽幽歎氣：“你能這樣想，也是很好的，我看得出來，為止這孩子頗有靈性，你要多用點兒心思。”
秀氣到漂亮的小男孩又是她最在意的孩子的孩子，黨眉自然心疼的很。
聽到黨眉的建議，祈蓴愣了愣，似乎才想到什麽，連笑意都舒緩了很多：“好，院長媽媽，我下周再帶他過來。”
“慢點兒……”黨眉點頭，吞咽了幾句，還是不舍得去客氣什麽。
回來的路上，祈蓴的心情明顯輕鬆很多，逗樂一樣問為止：“為止，你喜歡什麽呢？外婆說讓我多教你些東西，那你告訴媽媽，你喜歡什麽啊？”
男孩清澈的大眼裏滿是不解，似乎在疑惑，為什麽一會兒的功夫，他的媽媽就變成了這幅瘋癲的模樣，思量了許久，久到祈蓴覺得為止很有可能隻沉浸在自己世界裏不打算告訴她時，小男孩軟而淡的嗓音傳到她的耳朵裏：
“畫，拚圖……”
“啊？”祈蓴愣了，有些為難的蹙眉，“兒子，你這個愛好，媽媽可能有點兒難啊……拚圖怎麽畫？不都是給你買的成品嗎？”
為止似乎沒有想到自家媽媽可以理解成這個樣子，有些呆。
難得看到自家兒子這幅樣子，祈蓴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被軟化了，她就是故意的，想知道自家兒子會有沒有別的反應，如此看來，還是讓她欣喜的。
抓到自家媽媽眼裏的笑意，為止抿抿嘴。
留在祈蓴以為自家兒子又要重回自己安靜的世界裏時，小男孩開口了，帶了小小的別扭：“啊……壞！”
“……什麽？”祈蓴愣住，下意識踩了刹車，她剛剛是不是聽到為止表達了自己的情緒？！
為止隻是安靜的垂下了眼，不言不語。
祈蓴也不惱，很好了，她的孩子又向前了一大步……
心情愈發的好了，正常的感官也就回來了，祈蓴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前車鏡——白色的布加迪威龍不緊不慢的跟在她車的後麵。
跟著她？
祈蓴心裏微微不安，為什麽要跟著她？
五年前的那一幕再一次在腦海中如教科書一樣嘩嘩翻過，同樣是有車跟在她的後麵，不懷好意，而她的車也被人無聲中動了手腳，以後得很久一段時間，祈蓴都沒敢動過車子，如果不是因為有一次為止大晚上發了高燒起了水痘，想必她依舊還是慫的不敢碰與回憶相關的所有。
下意識的檢查了車子的部件兒，各樣都是安全的，祈蓴才鬆了口氣，索性不躲避，順其自然，等那個人主動找她，畢竟進了城，說話什麽的就不再方便了，車來車往，停下也都是極難的，若那個人真心想要找她，這一段路程就是最好的機會。
莊勰敏感的察覺到，前麵的奧迪A6速度已經慢了許多，想必是發現了他在跟著，也就不再隱瞞，加快了速度，到了祈蓴車的前麵，一個漂亮的瞬移，橫在路中央。
“shit！”祈蓴咬唇，她著實沒想到後麵這輛車的主人如此囂張，幸好，給她留下了反應的時間，安穩的停下。
同時，她真的是好奇，誰，如此大費周章的跟著她一路，又攔下了他。
在看到車的主人的瞬間，祈蓴的靈魂就在顫抖——怎麽會是莊勰？既然這樣，那個男人豈不是也已經知道她還活著！？
車窗玻璃被有規律的三下三下的敲，耐性十足，又充滿了玩味，祈蓴無奈，走也走不了，隻得開了窗戶：“您好……”
“祈蓴，裝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莊勰自然看得出女孩的打的主意，輕笑著直接戳破，“老朋友了，五年沒見麵，要不要敘敘舊？”
“莊大少爺說笑了，”察覺到自己嘴角的笑意都僵硬的厲害，祈蓴咬牙，“祈蓴一介小小公司白領，哪裏能勞煩的起您惦記？這不是折煞我嗎？”
“小蓴兒，好歹咱兩個關係也算不得差，你又何必這樣子說話？”莊勰嗤笑，並不接女孩這樣的話，勾起一抹笑，隱約帶著些許的嘲意，“一走五年，撒下彌天大謊，遠走高飛，小蓴兒，之前真真沒看出來你有這麽厲害呢……讓一男人直接失了魂。”
“……莊大少爺何必打趣我？”祈蓴不傻，聽得出莊勰話語裏的嘲諷與怨懟，多說多錯，沉默是金，索性不再開口解釋什麽，散散的回了句無關緊要的軟話，“這下，可以走了嗎？”
“小蓴兒，莊哥哥帶你去個地方好不好？”莊勰笑的愈發的燦爛，語氣中的強硬絲毫不加掩飾，“我想著，小蓴兒也不是外人了，總不會跟我客氣了吧？難不成還要我親自請你？”
赤裸裸的威脅。
祈蓴咬唇，看了眼坐在副駕駛上乖巧低頭不知做什麽的為止，歎了口氣，去吧，爭執起來，她肯定不占優勢，識時務者為俊傑：“還請莊大少帶路。”
“我帶路？”莊勰笑了，眉宇間的不懷好意如此明顯，明明白白寫著他的故意，“我可不敢爭這份差事。”
頓時，祈蓴內心警鈴大作：“莊少……”
她著實還沒有做好與他們有交集的準備。
莊勰輕笑不語，拍了兩下手，布加迪威龍的後座緩緩打開車門，修長而又筆直的腿落到了地上，祈蓴的心都要停跳了，西裝褲都是如此幹淨筆直，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待得男人就站在她的窗外，祈蓴腦子裏的弦繃到了極點，該來的，真的是一樣不落的都來了，來的還如此的突然，措手不及。
“歡迎回來，祈蓴。”男人夠了唇角，低聲開口。
是的，他的姑娘，歡迎回來，從那五年裏回來。
簡單的一句話，竟然聽出滄海桑田的味道，悲而又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