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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宮變

  如果說什麼能挑動皇帝跟馬元贄不死不休,那只有雍王李漢這根刺了。

  這是馬元贄等人留著準備接替皇帝的一張備選牌,皇帝自己也是知道的,一直如鯁在喉。

  雙方這幾年很有默契,都把李漢放在一邊,誰也不提。

  馬元贄知道,如果自己退隱,皇帝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李漢。

  馬公度也知道父親是怎麼想的,但他畢竟不是親生兒子,想法有有不同,他根本看不上雍王,一直跟皇帝暗通曲款,郭弘在皇帝身邊的時候見過他,當時馬公度向皇帝稟報馬元贄的動向。

  郭弘相信馬元贄也在皇帝身邊安插了自己的眼線,就不知道是哪個。

  他故意扮作馬元贄來跟馬公度說要請李漢,又說要準備對付皇帝的話,就是要挑起二者之間的矛盾。

  馬公度不疑有他,立即動身進宮,將此事稟報了皇帝。

  當天馬元贄也接到消息,立即宴請吐突士曄,他只知道皇帝要提前動手對付自己,卻不知道原因。

  因為馬公度藏得太好,如果不是郭弘內功深厚聽到他和皇帝的對話,也猜不出這傢伙竟然是卧底。

  由於事態急劇惡化,馬元贄沒有辦法,只能與吐突士曄密謀毒死皇帝另立新君。

  二人掌握了神策禁軍,宮中除了一點金吾衛,沒有其他軍力可以阻擋。

  吐突士曄滿口答應,但轉頭就密報皇帝。

  他雖然與馬元贄是世交,但卻是皇帝一手提拔起來的,如果馬元贄不謀逆,他當然向著這位,如今謀逆了,卻讓他看到更進一步取代馬元贄的可能。

  馬元贄本來退休后內定的左軍中尉是他兒子馬公儒,如今吐突士曄也準備爭一爭。

  當晚馬元贄命心腹宮女去下毒,卻沒能毒死皇帝,這些人都是受過訓練的刺客,都拔出短刀追殺上來。

  皇帝亡魂大冒,急忙從大明宮逃出,直奔太極宮。

  當時他的護衛都被纏住,情況十分危急,忽有一人趕來救駕,連發數箭,箭無虛發,那些宮女紛紛斃命。

  這人就是掖庭宮的教習嚴季實,皇帝大喜,當即提拔他為闔門使。

  郭弘一直呆在馬府等機會,到了半夜時分,府中燈火通明,馬元贄根本睡不著,還在等消息。

  他的長子馬公儒都陪在下首,馬公度今日在宮中一直沒回來。

  郭弘混在堂下的侍從中,冷眼旁觀。

  外面突然傳來喊殺聲,馬元贄臉色一變,忙令人出去打聽。

  不久有人回報:「吐突中尉帶人圍了府邸,說皇帝已經免了中尉的職,要我們束手就縛。」

  馬元贄冷笑一聲,道:「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他起身往外走,到了府門爬上牆頭向外喝問:「讓吐突士曄過來答話!」

  府外圍滿了右軍軍士,為首正是全身披掛的吐突士曄,他身旁是右軍都判李敬實、兵馬使仇師禮和新任都虞侯高駢,都是殺氣騰騰。

  吐突士曄高聲說道:「馬兄,我在這裡,今日陛下要見你,還請跟我進宮一趟!」

  馬元贄搖頭道:「成王敗寇,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念在你我往日情分,還請幫我這個忙。」吐突士曄道:「馬兄還是自己去跟陛下說吧,我只能幫你求情。」

  「此事跟我兩個兒子無關,你稍等片刻,我讓公儒取我首級去宮中面聖便是。」

  馬元贄臉色灰敗,說完回了內堂,對馬公儒說道:「是為父不慎,誤交小人,你以後若是掌權還要替我報仇,滅了吐突一族!」

  馬公儒含淚道:」父親,皇帝是您立的,難道一點不念舊情?「

  「什麼舊情,他恨不得我早死!」

  馬元贄哈哈大笑,聲音悲涼,轉身進入內室,他的妻子也等在裡面。

  「你且出去吧。」

  馬夫人才三十多歲,跟馬元贄沒有夫妻之實,當然不想陪丈夫一起死,聞言鬆了口氣,也暗暗感激,跪拜一番退了出去。

  馬元贄坐倒在榻上,從架子上抽出寶劍,橫在脖子上,卻怎麼也下不去手。

  郭弘在外面偷窺了一會,見他不想死,就悄悄走了進去。

  馬元贄看到有人進來,以為是妻子,他鬆了口氣,說道:「老夫還是不甘心,我這就進宮面聖,定會保住一門老小。」

  待到來人走到光亮處,馬元贄看清后一愣,喝道:「你是何人?」

  郭弘此時已經恢複本來面目,冷冷說道:「馬中尉,我是誰你難道不知道?」

  馬元贄仔細看了一會,突然想起,說道:「你是逃走的郭家二郎?」

  郭弘點頭說道:「我在宮中還有個身份想必中尉也是記得的。」

  馬元贄點頭:「李峴!」

  「先帝託夢說你害了他,太皇太后也託夢給我,我今日來就是特意送你上路的。」

  馬元贄橫劍笑道:「這裡是馬府,你是怎麼進來的?」

  郭弘把臉一抹,變了模樣。

  馬元贄一驚,說道:「你會易容術?」

  郭弘笑道:「我這不是一般的易容術,而是悟空禪師傳下來號稱『七十二變』的無相功,實話告訴你,你本來是能熬到退隱的,是我裝成馬植向你要了通犀帶,又轉交給馬植,讓他穿戴著上朝,昨日也是我裝成你的模樣,讓你次子去請李漢,說要準備起事。」

  馬元贄嘴角抖了一下,說道:「一派胡言!」

  郭弘見他不信,身形開始變化,片刻之後變成了馬植的模樣,個頭也一般高矮,如果不是服飾不同,根本分不清真假!

  郭弘開口說話,聲音卻跟馬植一般無二:「這樣可信了?」

  馬元贄如同見了鬼一般,連連後退,躲到床榻裡面。

  馬植已經啟程去了常州,他前些日子還派人相送,絕對不可能在這裡出現。

  郭弘繼續變化,又變成馬元贄的面容,說道:「這樣可信了?」這次卻是他的聲音。

  馬元贄叫道:「你是人是鬼?」

  郭弘笑道:「自然是人,這是道家仙法,你可服了?」

  「仙長饒命!」

  郭弘搖頭冷笑道:「你害我養父祖母,罪不容誅!」

  說罷跳上床榻,馬元贄雙手握劍,直直對著他,叫道:「不要過來!」

  郭弘卻道:「你可知為何我說要請李漢,皇帝就對你動手?」

  馬元贄此時腦子亂成一片,茫然搖頭。

  「你的次子多次去皇帝身邊告密,你在府中的一舉一動皇帝都知道,所以我選定了他作為最後一步。」

  「他,他為何背叛我?」

  郭弘道:「那我就不知道了,這麼短的時間我也查不出來。」

  說完他趁馬元贄發愣的一瞬更進一步,抬腳踢飛寶劍,一拳打在仇人的肚子上。

  馬元贄雖然也會一些武藝,但年紀已經很大,而且他多年身居高位早已荒廢了,這時被一拳打中,胃裡翻江倒海,一口血混著晚上吃的飯食吐了出來。

  郭弘錯步拾起寶劍,手起刀落,一股血濺飛到牆上。

  他把寶劍塞入馬元贄手中,迅速沒入黑暗之中。

  又過了一會,外面的人推門進來,看到馬元贄倒在血泊中,就發了一聲喊:「國公去了!」

  半個時辰后,大明宮。

  皇帝端坐在寶座上,看著面前的匣子,蓋子打開,裡面是一顆首級,正是馬元贄。

  下方綁著一個人,跪在地上連連叩頭求饒。

  皇帝臉色鐵青,他剛才聽馬公儒辯解,說法荒誕不經,比自己寫的傳奇還要離奇!

  馬公儒說自己在屋外偷聽,有人潛入房中跟馬元贄說話。

  這人自稱會七十二變,變成馬植騙馬元贄,又變馬元贄騙馬植,最後騙馬公度。

  世間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那宮裡是不是也不安全了?

  他立即招來馬公度,問道:「你那日見到馬元贄,他說話神態跟往日可有不同?」

  馬公度想了想,說道:「說話聲音是有些許不同,我以為是喝酒或受了風寒,神態倒是一般無二,不過父親在家中很少那個樣子,反而是在內廷經常這樣。」

  皇帝咽了口吐沫,看看四周,此時正是深夜,黑暗中彷彿藏著無數黑影,讓他感到不寒而慄。

  他最怕的就是這種奇人,若是有一天自己寵信的妃嬪突然一抹臉要殺自己怎麼辦?

  自己被人晚於股掌之上,真是奇恥大辱。

  他一直以智謀自詡,如今栽了這麼大一個跟頭,當然沒臉說出去。

  如果沒有這一出,也許馬元贄能安然退隱,君臣善始善終也是一段佳話。

  可現在,什麼都晚了。

  他看看馬元贄的首級,對馬公儒說道:「你便留著朕身邊好生辦事,朕不會虧待你!」

  馬公儒一聽,不僅不用死了,還得到皇帝提拔,一時摸不著頭腦。

  他弟弟馬公度也感到奇怪,卻又不敢問皇帝,只能默默跪著,不知如何是好。

  皇帝看了他一眼,心中煩躁,這人倒沒有什麼錯處,但看到他就感到自己被耍了。

  於是一拂袖,進到內殿去了,今晚他一個人睡,特別下令不行任何人靠近三丈之內,違令者斬!

  皇帝沒許他走,可憐無辜的馬公度也不敢走,就跪了一夜。

  再說郭弘殺了馬元贄,趁亂連夜潛出去尋焦鳳鳴。

  他在石雄府上住了一晚,第二天長安恢復平靜,郭弘和焦鳳鳴去了東市,在一家酒肆中吃飯,他們已經跟石雄告別,準備離開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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