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登聞鼓
在徐秉哲死後沒幾日，宣德門外發生了一件大事！
那個太學生陳東，他又上書了！
作為一個熱血中年，陳東在給朝廷上書的路上好像總是顯得不遺餘力。
其實也能理解，陳東在汴京城內即便是名聲再響亮，在讀書人中即便威望再高，他也終究不過是一介文弱書生。
因為他的耿直性格，徽宗皇帝並不曾授予他什麼官職，所以他長年以貢生人汴京太學。
趙欽初即位的時候，陳東也算是幫了不少的忙，且之後二人之間也一直未曾斷過聯繫。所以趙欽一直想給他一個官職，本來是打算先給他一個言事的官職，也算是和他的專業相符合。
可是轉念一想，又深覺不妥。
陳東是資深的儒學生，而自己日後所做之事，恐怕會有許多並不討儒家學派的人喜歡。
到時這個自已一手提拔起來的，天不怕地不怕的言事官，再反過來天天言自己那可就鬧笑話了。
再加上趙欽從即位之後事情就一大堆，因此至今也還一直未認真考慮過到底該封陳東個什麼官職。
所以，對於一個沒有任何官職在身而又滿腔熱血的太學生來說，上書，是他所能想到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可以報國的方法。
就比如當時幫著趙欽參高俅那次。
因此眼下他再次上書，倒也不稀奇。
只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陳東的這次上書，規模更大，範圍更廣，力度更深！
二十六日，卯時三刻。
趙欽正在垂拱殿內坐著，昏昏欲睡的聽各個官員闡述對這次即將到來的宋金之戰的戰術思想。
如今既然官家已經明擺著決定要戰，那大家就意思意思，討論討論到底該怎麼戰吧！
但是顯然這些人並不擅長此事，繞來繞去的就那幾句話。
「我大宋天威，神軍一出，當不戰自勝。」
「邊陲小國，不足掛齒。」
「可是上次，我們就沒有打過這個邊陲小國啊。」
「你此話何意，你這是動搖軍心。」
「那也好過你妄自尊大。」
……
然後就吵起來了。
這些人雖然出謀劃策不行，但是相互攻伐卻是在行的很，像今天這樣朝堂之上的爭吵，從收到第一封急報，到現在從未有一天停止過。
主要表現就是互相埋怨、互相甩鍋，但實際上內里就是找各種理由打擊政敵，提高自己的身價。
趙欽實在是對這些人有些無語，如今邊境形勢危機，兩軍對壘，隨時都有可能打起來，可這些朝堂宰執、國家重臣卻還在這朝堂之上為了各自的利益而爭吵個不休，想著趁機給自己多撈幾把。
倘若朝堂之上都是這種人，那國家何愁不亡！
但是趙欽眼下卻也頗有些無可奈何，現在還不是動手清算他們的時候。
這個群體太過於龐大了，它是大宋朝重文輕武百年來所積壓出來的一顆碩大的毒瘤，不是一兩日就能清除的。
所以也難怪北宋末年，明明有那麼多的忠臣良將，最後卻反被金國虐的毫無還手之力。
因為從上至下的政府機構，大都已經爛到骨子裡去了，對外是慫包，對內卻一個比一個剛，一個比一個會扯淡！
當然，再髒的淤泥里，也總會有不染的青蓮。
刑部尚書王雲這時忽然朝趙欽作揖道。
「官家，臣以為，金國最大的仰仗是他們的騎兵，而騎兵貴在速戰速決。因此，在金國入侵之後，可令各城提前堅壁清野，以守為主，騷擾為輔。此舉不僅可最大程度的減少損失，又能使得金國騎兵無用武之地。」
趙欽眼前一亮，這個王雲他是有印象的。
歷史上，王雲是個堅定的主戰派，在徽宗晚期，他便曾數次疾呼，要防止金國入侵，並隨時做好同金國一戰的準備。
同時他也是個忠臣，在朝堂上的官聲很不錯，只是最後下場不太好！
沒死在金國的鐵騎之下，反而因為被自己精心保護的磁州城內的百姓誤會，被百姓活活給打死了。
實在是令人惋惜！
趙欽心下對王雲有好感，因此讚許地對他點點頭。
「夫，人不言，言必有中。王卿當真是一語中的，直切要害。」
「官家過譽，臣不敢當。」
就在趙欽還欲和王雲再就此事深入探討一番時，忽然一陣急促的鼓聲，從皇城外傳了過來，鼓點密集，鏗鏘有力。
趙欽雙眼一亮，心中一顫。
來了！
吵得不可開交、面紅耳赤的大臣，也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紛紛側耳傾聽。
起初大家還以為是報時的鐘聲，可仔細一聽，卻登時紛紛面色大變，都察覺出了不對勁的地方，這不是晨鐘！
這是……
這是登聞鼓！
緊接著一名殿前司禁衛軍便慌裡慌張的跑了進來。
「陛下，宣德門外聚集了大量的太學生，為首的好像是一個名叫陳東的，說是要替萬民上書，還說……」
「還說什麼？不要吞吞吐吐的，朕恕你無罪。」
「說是要助朝廷，誅奸臣！」
「放肆。」
趙欽一拍龍椅扶手。
「這些個太學生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如此說法豈不是影射太上皇不能慧眼識人，真是膽大包天。」
反正他剛剛登基，即便是有奸臣，那也是趙佶遺留下來的禍害，和他趙欽可沒啥關係。
「不過嘛……」
趙欽忽然又話鋒一轉，往後稍微坐了坐，以便讓自己的腰部更舒適。
「雖說陳東行事略有不妥，但畢竟他們這些太學生也是為國憂心，朕亦不忍斥責。你去將他們的書諫取來，我且看看到底所為何事，再來定奪。」
禁衛軍聞言「一溜煙」便往宣德門外跑去。
待禁衛軍離開后，趙欽坐在龍椅上，看著站在下首的官員。
有一小部分官員仍是面色如常，神態安定，但絕大多數官員，則冷汗直流，眼神飄忽不定，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的。
陳東的事迹，他們誰不知道。
上個月的時候，他的一紙上書，把和太上皇有著幾十年感情的寵臣，殿前司都指揮使高俅都差點掀翻了船。
今日更是來勢洶洶，陣仗比上次還要大，所以大家此時都在揣測，不知道又是哪個官員要遭殃了。
趙欽心中冷笑一聲，看著那些此時一個個顯出窘態的官宦，心中竟生出一絲快感，縮在袖子里的手，也不由得輕輕握了一下。
「既然你們喜歡在這朝堂上演戲，那今日朕就陪你們好好演一出這殺雞儆猴的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