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接觸
這太奇怪了。
蜂的種類有很多,有康德這樣的兇猛掠食者,也有金環赤尾蜂、卡巴拉尼蜂這樣以採集為生的;有能飛的,也有會爬的。
但是無論是掠食者還是採集者,無論會飛的還是會爬的,它們都無一例外有兩對翼,一對大,一對小。
下面這些地行蜂居然完全沒有翼!
再從體型來看,所有蜂類中,黑獄噬魂蜂的身體是最大的,比如康德,他的體長達到了1.85米,而金環赤尾蜂要小得多,只有1.5米左右,卡巴拉尼蜂更是不到1米。一般來說,體型和戰鬥力成正比,這些傢伙的體型和自己彷彿,平均在1.7米左右,但是戰鬥力怎麼差得一塌糊塗,簡直是蜂類之恥。
它們是怎麼生存下來的?
那隻鳥的能力實在不怎麼樣,即使是卡巴拉尼蜂也可以輕鬆應對,但是現在都不需要飛,在地上蹦跳翻滾,一堆傻乎乎的地行蜂就是收拾不了它。
照這麼下去,地行蜂全滅是早晚的事。
伊芙在一旁提醒:「就是現在了!衝下去,那隻鳥和地行蜂都是我們的!」
「不,再等等。」
「還等什麼——」
伊芙話還沒說完,從不遠處的密林里衝出來更多的地行蜂,奇怪的是,這些地行蜂居然騎在一些高大的四足生物身上!
「咦咦,快看,好奇怪!雖然那些四條腿的傢伙也一樣慢吞吞,總比地行蜂快不少。」
康德補充道:「而且後來的這些有硬甲和刀劍——這些才是它們的主力。」
「那麼薄的金屬甲殼,還不夠塞牙縫的。」
大鳥發現不妙,拍翅想逃,卻被受傷的那些地行蜂死死抱住,飛不起來,又連中了幾支標槍,最後無奈地悲鳴一聲,墜落在地。
伊芙惋惜地吧唧吧唧嘴:「啊……要被吃掉了……」
她猜錯了,后出現的騎行地行蜂一擁而上,把大鳥結結實實套住,又裹了好幾道網,裝到板車上拖走,那些斷手斷腿的地行蜂也一起帶走。
康德暗暗點頭,看來這種地行蜂單兵作戰能力近乎為零,但是會使用簡單的計謀,而且配合默契,又有甘願犧牲的精神,不是可以輕易挑釁的對象。
「伊芙,不要隨隨便便去招惹這些傢伙,把它們從食譜上劃掉吧。」
「為什麼?」
「它們的組織相當嚴密,分工明確,行動迅速,而且,我猜附近會有不止一個它們的巢穴,雖然我們已經比較適應地面作戰,但是在情況不明時招惹數量眾多的土著不是一個好主意,盡量避開它們。」
「嗯,聽你的。」
「走吧,我看到東北邊有條河,我們去喝點水。」
來到河邊,康德緩緩落下,喝了幾口清涼甘冽的河水,精神為之一振。
真棒,甘甜可口,而且沒有毒。和黑獄之森可完全不一樣,那裡的水大多帶毒,有時候喝一口肚子難受半天。
太陽光曬在身上暖暖的,山林里有大量獃頭獃腦的鳥獸任你獵取,再加上這清潔無毒的河水,交給這些笨手笨腳的地行蜂統治,真是可惜。
注視著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康德道:「我們就在這附近找個地方過冬吧……嗯?」
他慢慢地摸摸自己的臉頰,水中的倒影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他的眉頭皺起來。
為什麼,我們的相貌、形體和那些地行蜂這麼接近?為什麼在黑獄森林邊緣,居然會遇到如此相似的同類?
康德把鋒利如刀的四翼收到背後,站直,正面對著伊芙道:「你看,現在看上去,我跟剛才那些地行蜂是不是一模一樣?」
伊芙好奇地打量一番道:「真的!一模一樣!那我呢?」
「你也是!」
「嘿嘿嘿,我突然有個點子,我們把翅膀用遮光術或者隱形法術藏起來,是不是可以混進地行蜂的巢穴了?」
「不可能的。我們不知道它們用什麼辦法來區分敵我,貿然進入太危險。在摸清它們的底細之前,還是保持距離為好。」
「那我們怎麼辦呢?」
「這裡樹太稀,不利於隱蔽,我們往回飛一小段,找個合適的地方躲起來。現在北邊應該已經很冷了,原先的巢穴應該開始全力準備越冬,不大可能大規模南進——你不是覺得東北邊的大毛蟲烤起來很香嗎?我們去吃好不好?」
「太好了,我們趕快走吧!」
康德和伊芙向東北方向飛了大約兩個小時,林木重新變得高大密集,那些地行蜂是一隻也見不到了。那種兇猛的大鳥倒是陸續出現了十幾隻,見到康德和伊芙就猛撲過來,無一例外都變成了大餐。
「康德,等一下,我感受到附近有一個微弱的魔能波動。它很有規律,大概持續一分鐘,間隔五分鐘后再持續一分鐘。」
「敵人嗎?」
「不,它像是一串求救信號,更奇怪的是它一直在變化,好像在嘗試什麼,要不要去看看?」
如果換做以前,康德多半會繞開,這種事多半是陷阱。但是現在,自己打算在這裡長住,就必須把周圍徹底打掃乾淨。
如果真的是別有用心的傢伙設下的陷阱,呵呵呵,我不介意用你的腦袋來立威。
那麼,讓我來看看吧!
「伊芙,跟緊我,我們直接過去!」
不得不讚歎伊芙對魔法的感受性,她說是「附近」,康德足足飛了十多分鐘才到,這是一片被濃霧裹住的小小山谷,從上方看只有雲霧,而狹窄的入口隱蔽於密林之中。
伊芙道:「那個奇特的波動消失了,但肯定是在裡面。我們可以從山谷縫隙里過去,也可以走正面。」
「走正面。堂堂正正進去。我們要好好會一會這傢伙——或者說,嘗一嘗。」
「喜歡!」
於是,他們收翼落到地面,大搖大擺直入谷口。
一入山谷,伊芙發現了異常,她指著路邊岩石上繪製出來的魔紋道:「看哪,很簡單很粗糙的魔力增幅法陣。這種高損耗率的魔紋繪製方式我們根本就不用,感覺這傢伙的魔法只是入門級啊。」
「那我算是什麼等級呢?」
「挺好的。」
「什麼叫『挺好的』?」
「不逃的話,能在我的法術攻擊下支撐十二秒。你用法術的本領,大概和那個九頭長脖大蜥蜴噴毒的水平差不多。」
「哎呀呀,我怎麼有種被小看的感覺?」
「我說的都是實話呀,」伊芙一邊咯嘣咯嘣地嚼著毒鱗片一邊道,「再說誰會傻到只用法術去決勝負啊?」
「好吧,王女殿下威武——看,巢穴。」
不遠處有座巢穴,奇怪的是,它既不是高大巍峨的蜂塔,又不是堅固可靠的岩洞樹洞,就那麼很隨意地搭建在平地上,建築材料也是簡單的木料——這根本起不到什麼防禦作用。
巢穴門口有幾座小型法陣,魔能波動十分微弱,或許能釋放幾個爆炎術、閃電鏈之類的低級法術,還有幾座根本沒有攻擊能力,只是用來發出警示的。
康德越看越覺得奇怪,如果是陷阱,布置在這樣一個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有何意義呢?但是,如果為了隱藏,又為什麼會貿然發出那種奇怪的魔能波動,唯恐找不到他似的?
「伊芙,你是築巢的好手,巢穴布置成這樣,有什麼特別防禦能力或是寓意嗎?」
「不懂,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防禦安排啊,硬闖也不會有什麼傷害。寓意我是看不懂啦,似乎只是為了……好看?紅頂白牆,門前還有挺漂亮的花花草草,仔細看看,也不是特別丑啊。有東西過來了,帶魔能波動的!怎麼辦怎麼辦,準備開吃嗎?」
「不,我們躲起來,看看故弄玄虛的傢伙到底是幹什麼的。」
康德和伊芙給自己釋放了遮光術,靜靜躲到一邊。
來的是一隻年邁衰老的地行蜂,他鬚髮皆白,拄著一根拐杖,走路慢吞吞的,從谷口到巢穴距離並不遠,他卻磨磨蹭蹭走了二十多分鐘,走一走停一停,還忍不住低頭去嗅嗅小路邊的花花草草。
等了好半天,終於走到巢穴門口,他開始逐個檢查留下的法陣,檢查半天,一無所獲,他興味索然地聳聳肩,走進巢穴。
等老地行蜂再次出來,康德和伊芙差點笑出聲。
太奇怪了,他在頭上戴了一頂莫名其妙的帽子,準確的說,是一隻不知名小蜂的腦袋。腦袋已經被晒乾了,晃一晃,兩根觸鬚搖來晃去,煞是可笑。
「他在幹什麼呢?」
伊芙也拿不準:「難道是……某種儀式?」
就在這時,剛才那種波動又出現了!
「看到沒有,伊芙,是老傢伙腦袋上那玩意兒發出的。你知道他說什麼嗎?」
「完全不知道,就好像是在用不同蜂的語言來嘗試交流……有那個閑功夫為什麼不直接用波動交流呢?」
「我明白了,這老傢伙精神力太差,沒法用波動交流,就像碰運氣看能不能恰好找到一種蜂的波動頻率……把小蜂腦袋頂在頭上當做魔能增幅器,虧他想得出來。」
「其實,要是讓他一直這麼試下去,沒準真能碰到什麼呢。這老地行蜂挺有想法的。」
「那有什麼用?就算蒙對了一種蜂的語言,也得那種蜂正好過來啊。」
伊芙大眼睛撲閃撲閃的:「我們這不就過來了嗎?」
康德的表情漸漸嚴肅:「你說得對,我們不應該嘲笑一個有勇氣探索的傢伙,哪怕他只是傻乎乎的地行蜂。」
「唉,看上去不怎麼好吃嘛。我們走吧?」
「不,或許,這是個機會。我要跟這隻可愛的老蜂談談,教教他怎麼用波動說話!」
說著,康德向頭戴蜂腦袋的老蜂發出一道強度較弱卻清晰的波動:「是你在呼喚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