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去死啊
「姐姐，您鬥了這麼多年，難道還不明白，皇權至上，旁的一概無用的道理嗎？」
譚國公夫人面有憂色，「我知道，你覺得妹妹說這話是不疼嘉依，可……那孩子嫁給什麼樣的人家算好，嫁給什麼樣的人家不受委屈，不受欺負？顧家、譚家看著顯赫，卻已然是強弩之末了。」
老太妃的臉上一片死寂，她不再發脾氣，腦子裡舊日的記憶，不住地翻滾，像海浪一樣被推到近前，生生把站在岸邊的人拖拽了回去。
「你說得對，是我想左了，嘉依若是以後能當皇后，任誰都不會欺負了她去！」
譚國公夫人臉上這才見了笑模樣。
「這樣想就對了，以後咱們嘉依穩坐後宮，再得個孩子，以後繼承大統，這顧家才算是真正能翻身了！不然，當真要凋零了。」
譚國公府也能跟著飛黃騰達的話，她自是沒說。
老太妃臉上好似見了兩滴渾濁的老淚，可終究沒流出來。
……
嘉依郡主不吃不喝的第三日，太妃娘娘親自下廚房，煮了碗熱騰騰的雞蛋面，沒叫人跟著，自己端到了閨女房裡。
說不餓是假的，雞蛋面的香味，使勁勾著她飢腸轆轆的胃。
連日來不曾吃過東西的胃，正不住地消化著自己，把身體折磨得生疼。
可癱在床上虛弱不堪的丫頭，還是硬活動著身子背過身去，兩眼一閉，眼不見心為凈。
太妃把煮的噴香的面，放在桌上，自己坐在床邊輕輕推她。
「別跟母妃置氣，身子是自己的，起來吃些。」
嘉依不為所動，依舊一動不動地躺著，原本嬌艷的臉上，幾乎不見什麼血色。
「嘉依啊，閨女，聽話，別倔，娘都是為了你好。你年紀小，很多事情不明白，等以後你會明白為娘的苦心的。」
嘉依郡主被這話刺激到了，虛弱的身子從床上撲騰起來，乾澀的眼睛流出生疼得眼淚來。
「你總這樣說！你問過我的感受嗎？從來都是你想如何就如何，你不過是為著自己的私心，幹什麼要說為著我好！從小到大，你那一次不是這樣！為著我，為著我，母妃你真是為著我嗎？」
老太妃明顯是被閨女的突然爆發，弄得愣了，她臉上滿是茫然，「我哪一次不是為著你好？」
「哈？」嘉依郡主簡直要被氣笑了。
「為著我好，非要把我送到姨母家，我是沒有親爹，還是沒有親娘？為什麼要讓我過寄人籬下的日子！別拿三哥命中帶煞，克兄弟姐妹說事！你怎麼不說，是你跟父王兩個克孩子，幹什麼把責任推給三哥！」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響，嘉依郡主的臉立刻紅腫成一片。
她三日不曾進食，身子實在太虛了，被重重的一巴掌打的跌到一邊，順著嘴角流血。
老太妃兩眼含淚，指著閨女就罵：「你個白眼狼竟說出這種話來！我白養你了！」
嘉依被打蒙了，擦了擦嘴角的血，眼神卻極是倔強，「你也沒養我！」
老太妃跌坐在床邊，氣得喘不過來氣，「你，你，你個死丫頭，你怎麼這麼沒良心，我生你還不如生條狗！」
「你以為我願意叫你生我！」嘉依兩眼透紅，「你生了我，又不管我！成日里口口聲聲說為我好。卻把我丟在外頭，不讓我回家。三哥疼我，你又非說他不吉利。母妃娘娘，您瞧瞧您的麵條里是什麼，我根本不能吃蛋黃！你當人家娘的，連這個都不知道！還逼著我去給老頭子續弦，你跟那些鄉下賣女兒攀附權貴的婆子有什麼兩樣！」
「啪！」老太妃第二巴掌狠狠打下來。
嘉依氣急，硬拖著虛弱的身子，從床上爬起來，狠狠道：「你也彆氣，我這就去死！決計不在這礙你的眼！」
說罷不顧老太妃阻攔，一路跑了出去。
老太妃被氣得跌坐在地上，指著嘉依跑的方向罵道：「你儘管去死！少在這裡使相！鬧給誰看！有本事就死！」
嘉依一路哭著跑出來，這幾日哭得實在太多了，眼下的皮膚早就被鹹味的眼淚泡破了皮，被殺得生疼。
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被逼嫁給老頭子。
她明明是郡主啊！明明不缺吃穿，明明有體面尊貴，為什麼她的親娘還不滿足？
她今年才十五歲，她喜歡和表姊妹們，和那些世家小姐妹，看那些青春年少的公子們打馬球、擊垂丸，喜歡跟同她們一起去在春闈放榜的時候，看看那些青春正好的舉子，喜歡去容貌不凡的探花郎。
身邊的姑娘們漸漸大了，開始相看人家，姊妹們聚在一塊商量的也是李家的兒郎、張家的兒郎，哪有一個要嫁給四十多歲的老頭子當續弦的？
嘉依郡主實在哭得傷心，方才母親打在她臉上的巴掌，越發的紅腫發痛起來。
一時間這輩子所有的委屈，全都浮在了腦海里，簡直立刻就要把她吞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老天爺叫她這時候跑到府上的荷花池邊上。
綠油油的池水，被太陽曬得滾燙。
嘉依抹了把眼淚，心一橫，縱身一躍，直接跳進了荷花池裡。
要是有下輩子，她希望能有一個溫和敦厚的母親，希望能嫁給一個心儀的少年郎，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
天底下的事，往往不能隨心所欲。
就好像她被難聞的池水嗆了好幾口，難受的快要窒息了，卻沒死成。
荷花看著挺深，其實都是假象，池水堪堪淹沒到她的腰……
嘉依半尷不尬地淌水出來，卻聞得一聲嗤笑。
不遠處柳樹下，有一個年輕人坐在一張小馬紮上，正在拿著魚竿釣魚。
剛才自己的那一番跳河不成的折騰，全被那人瞧了去！
嘉依縣主是真惱了，恨得咬牙切齒，使出全身的氣力，掐腰大喝：
「看什麼看！再看叫人挖掉你的眼珠子！」
對方絲毫不為所動，反倒肆無忌憚笑得更開心了，捎帶手的打撈出一條肥胖的大鯉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