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拜堂上西天
陸遠奎臉色一黑,擰著眉瞪著眼就走到了珍寶樓里。
平日里家裡有些個幺蛾子也罷了,怎麼能當著家裡來客的時候鬧?這不是存心讓他丟臉嗎?
「為著什麼事鬧成這樣,半點不成體統!」陸遠奎慍怒。
趙氏見了他和大姑奶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時間又驚又慌張,忙撲過來狡辯。
「侯爺!沒什麼事,是底下人辦起凝丫頭的嫁妝來不用心,出了點小疏漏,這才鬧氣力,妾身這就趕緊查缺補漏,斷斷不會出問題的!」
趙氏緊張得直發抖,但凡侯爺身邊跟著的是二姑奶奶、三姑奶奶都罷了,偏這大姑奶奶難伺候。
她是嫡出的長姐,嫁的又好,這些年陸家沒少跟她沾光,偏這人生了張破嘴,耳朵里無論聽見什麼風吹草動,一會的工夫,就是傳遍全京城。
薛婆子跳出來,直接把嫁妝單子拍在了趙姨娘面前。
「什麼小疏漏!大姑娘的嫁妝單子瞧著滿滿當當,可該有的貴重的物件全沒有!也不知道都進了誰的荷包!連人家親娘留的遺物都昧下!真是缺了德,虧了心了!」
陸家大姑奶奶容長臉兒上,神色微動,趙姨娘心裡一咯噔,彷彿已經聽見了大姑奶奶如何在外頭貴婦人面前編排她。
趕緊上前一步哭道:「這些年我對凝凝如何,滿府上下無人不知,便是比我親生的丫頭小子還親三分。我怎麼會昧她的嫁妝,當真是嫁妝還沒辦完,手腳慢,單子還沒全,這才鬧了誤會。」
薛婆子陰陽怪氣的「哼」了一聲,「只怕今日我老婆子不來看一眼,這單子就全了!」
趙氏一副柔弱樣,面上又哭,「薛婆子,我敬你伺候過我姐姐,平日里敬你三分,你莫要仗著勢平白攀誣與我!我若是貪了安靜地嫁妝,就叫我不得好死!侯爺,大姑奶奶,你們莫要聽她胡謅!」
她是發了狠,賭咒發誓的話都宣之於口。
陸遠奎心生煩意,瞧著趙氏哭鬧,也沒了往日的憐惜。
新寵如姨娘,正溫柔地給他順氣,年輕的小手那般溫柔,再瞧趙氏難免覺得有幾分刻薄。
要說這嫁妝她沒動手腳,陸遠奎是不大信的。
她素日里假裝對凝丫頭那般好,只恐就跟這些嫁妝箱子一樣,有真有假。
嘖,她這品行還是上不得檯面!
本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鬧到明面上,他就能裝看不見的事,現在鬧出來,他也不得不面對。
「行了!你也真是的!辦了這麼些日子還沒辦好,還不用心些。凝丫頭是要嫁進王府的,嫁妝要是辦不好,咱們侯府的臉都要丟死了!還有三日就是正日子了,抓點緊!」
趙氏抽抽搭搭地擦眼淚,「妾身就算不吃不喝,也定要把凝凝的嫁妝辦好!」
陸遠奎不悅地瞪了一眼薛婆子,想起對亡妻的愧疚,終究是沒說出什麼話來。
「叫姐姐看笑話了,咱們出去說話。」
陸家大姑奶奶瞧著趙氏那伏低做小的樣子,忍不住發笑。
什麼賢良柔順,一個妾侍裝了這麼些年,也不嫌累。
……
薛婆子風風火火地回了凝露院,一進門就是滿臉的喜氣。
「果然跟姑娘料想的一樣,她確實動了手腳。也幸虧如姨娘提前告知了咱們又帶了侯爺和大姑奶奶去,不然姑娘只恐要吃啞巴虧了。」
瑞雪也跟著歡喜,「如眉姐姐,啊不,是如姨娘真是有心了。從咱們這出去的,知道向著姑娘。」
陸凝凝捧著碗薑茶一點點喝。
如眉未嘗是幫她,不過是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在原主的上輩子記憶里,如眉跟趙姨娘是勁敵,那丫頭聰明又爭氣,當姨娘第一年就生了個大胖小子。天生一把宅斗好手,曾試探拉攏過原主,奈何原主實在不上道,一轉臉就到趙氏那裡把如眉賣了,害得如眉吃了暗虧,後來就再不與原主交好。
「這事記著,咱們欠她一個情分,以後是要還的。」
瑞雪懵懂地點頭。
豐宜閣發了多大的火,背地裡罵了多少句小賤人、賤蹄子且不論。
過了明路,換了庚帖,定了婚期,三書六禮。
一眨眼的光景,就到了八月初八迎娶的正日子。
承安王那身子骨,親迎是不可能,上個馬都發暈,這要是有個好歹跌下來,但是就得上西天,只叫陸家的兒子送親。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處處披紅挂彩。
常聽人說「八抬大轎」,今日算親自見了。
她一個現代人看過不少古裝電視劇,可從來沒見過這般排了兩條長街來迎新娘子的迎親隊伍。
莫說是她,這場面連陸遠奎都驚嘆。
「這承安王府來迎親的陣仗也太大了!幸虧嫁妝都齊了,不然這場面,咱們府要丟多大的人?」
趙氏正妒恨得發酸,發現嫁妝不對,只剩三日了,所有人都盯著她,她實在沒法做手腳,那些個金玉田地只等都給那蠢貨做陪嫁,真是虧得慌。
「成個婚而已,至於弄這麼大的場面!」
「你懂什麼,那承安王府多少年沒有過喜事了,就這一回還不好好大辦一場。」
趙心中不禁咬牙,辦就辦吧,等下一回辦的就是承安王的葬禮了!就是白叫那死丫頭風光了一回,呸!
陸凝凝暗暗調理了些時日,把趙氏的湯藥都倒了,可這病西施似的身子還是沒養多好,一路走來都有些發暈。
承安王據傳說比她身子還差,本以為按照老規矩,新郎官身子不好的,可由族裡的嫂子抱著一隻大公雞,代替新郎拜堂。
都做好這個打算了,卻不想到了王府,進了大門,竟瞧見一個身穿喜服的男子已經在等了。
隔著喜扇,瞧不清樣貌,只感覺得出,那人身長玉立,卻似乎因為病痛不適,由著一名小廝攙扶著,站得不太直。
陸凝凝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唉,對古人來說,成婚是一等一的大事。
她打聽了一下,這位承安王年少時也是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郎,也曾在朝堂之上艷驚四座,只是到底還是受父母身體不好影響,十七八開始身體就開始出問題,一日不如一日,想求個親,那些達官顯貴都要退避三舍。
誰願意把閨女嫁給個病秧子?都不見得能有孩子,就算有八成也是下一個活不長的遺傳病秧子。
也不能說沒有,這位富平侯就願意做這樣的大善事!
一步步走得近了,被丫鬟喜婆簇擁進正堂里。
堂上坐著太妃娘娘,另一邊放著老王爺的牌位。
這一路上花團錦簇的熱鬧,跟堂上黑燦燦描金漆的牌位,對比太過強烈。
只聽上頭主婚人高聲喊:「一拜天地!」
她這才回過神來,趕緊跪下磕頭。
旁邊的王爺,由著兩個小廝攙著,顫顫巍巍地往下跪,人還沒跪下來,先打著擺搖晃,來往的賓客都提心弔膽地瞧著,生怕這一下王爺弄出個好歹來。
「要不抱只大公雞代王爺拜堂吧。」有人提議。
「不,不用,本王自己來。」
他聲音很輕,聽著就很虛弱,硬撐著跪下去,跟陸凝凝一起磕頭。
等磕完了,小廝趕緊攙扶起來,陸凝凝自己眼前發暈,也為新郎官捏了把汗。
「二拜高堂!」
這般叫病人費力地跪拜,又來了一回。
「夫妻對拜!」
陸凝凝指著羽扇彎下身去只覺得眼前打擺子,對面的新郎也緩緩彎下來。
他身子那般不好,微微低頭也就算了,沒人會為難他,可這位承安王卻堅持一躬到底,陸凝凝陪著往下鞠。
向下再向下……
忽然,新郎官脫力一般,頭朝下,整個栽了下去,正砸在新娘子描金紅繡鞋上,合上了眼。
「王爺!王爺!王爺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