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除夕夜宴

  日子一晃而過，轉眼到了除夕，清荷鳳予一大早便準備起來。

  「清荷，你說這諾大的侯府連個丫鬟都沒有，今天的年夜飯不會就光咱們兩個人準備吧？」鳳予一邊揉著手中的丸子，一邊問道。

  「剛剛小姐倒是說要幫忙，但是被我擋回去了。你知道的，她來的話，天黑了飯都吃不到嘴裡。」清荷在一片騰起的蒸氣中回答道。

  「誰說的？」蘇嶼禾的聲音從門外悠悠傳來，嚇得鳳予手中的丸子滾落在地上。

  「你們小姐可是在門外聽得真真的，還揚言說今天非要做出一道佳肴給我們嘗嘗呢。」箬蘭提著裙擺從蘇嶼禾身後走進來，輕輕笑著說道，徑直走到鳳予身邊，捏起一小塊兒麵糰，慢慢揉了起來。

  「清荷姑娘！清荷姑娘！霄將軍請你去承梧閣一趟。」一個小廝匆匆跑了過來，沖廚房裡喊道。

  清荷一邊擦手一邊跑到門外，疑惑道：「霄將軍？可知找我何事？」

  「不知，還請清荷姑娘快些。」小廝說完便匆匆走了。

  雖有不解，清荷還是放下手中的活兒，匆匆趕往了承梧閣。

  承梧閣是阿霄在府中的住所，離聽雨軒有一段距離，清荷繞了好久才到。

  「將軍？我聽府中的小廝說霄將軍找我有事，不知將軍可知霄將軍在何處？」清荷見站在承梧閣院外的是穆璟，並未見阿霄，便開口問道。

  「阿霄在那邊的小廚房裡。」穆璟伸手指了指房屋左側的小廚房。「不過是我有事想請你幫忙。今日是除夕，我知道嶼禾此時肯定思家心切，想問問你，她從前在相府里有沒有什麼特別喜歡吃的東西，我想親手給她做。」穆璟一臉真誠的求教。

  「我們小姐平日里喜歡吃的數不勝數，不過要說最喜歡的那必定是夫人生前經常做給小姐吃的糖蒸酥酪了，我也只學了個七八分，如果將軍需要，我倒是可以指點一二。」

  「有勞姑娘了！」穆璟說完沖清荷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便隨清荷走進了廚房。

  從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穆璟看著廚房裡的各種食材有些一籌莫展，一旁的阿霄倒是玩的不亦樂乎，一大早起來就說要包餃子，現在麵糰還沒揉成，倒是給自己弄了個大白臉。

  清荷走進廚房就看見一臉麵粉的阿霄，忍不住笑出了聲，一向沒個正形的阿霄此刻倒悄悄紅了臉。

  糖蒸酥酪的製作方法不算繁瑣，卻需要十足的耐心，小心地掌握火候。拿慣了刀槍的穆璟弄這種精細的吃食實在是不擅長，每一步都極其謹慎，生怕出了差錯。

  兩邊的廚房都各自熱火朝天的忙活著，一道道精緻可口的菜肴陸陸續續上了桌。

  夜幕降臨，穆璟在經歷了多次失敗后，終於做出了一盞賣相不錯的糖蒸酥酪。

  蘇嶼禾端著自己精心烹制的蟹釀橙先落了座，出於私心，還給自己做的菜騰了一個中心位置。阿霄和清荷端著餃子走過來，蘇嶼禾悄悄瞥了一眼，偷偷笑彎了眼睛。

  箬蘭和鳳予也端著托盤走過來，盤中是三小碟糕點，桌上一大半的菜肴也都是出自她們之手。

  「酒來了！」尚卿姍姍來遲，手裡的酒罈子碰得叮噹響。

  「將軍呢？」阿霄四處看了看，他分明記得穆璟跟他們一起過來的。

  「在這兒呢，都入座吧，今日是除夕，都隨意些。」穆璟自裡屋走出來，招呼著大家落座。

  「等一下，還差一個人！」尚卿站起來，看著空出來的一個凳子，驀地想起一個人。

  「將軍，我來遲了，該自罰一杯！」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熟悉的聲音讓箬蘭拿著筷子的手一抖。

  唐浮一身玄色衣衫襯得他神采奕奕，利落的翻身下馬，大步走過來。

  「是該罰！一杯哪夠！」穆璟拍了拍唐浮的肩膀，笑著說道。

  「我認罰，這雪中趕路著實慢，好在我緊趕慢趕總算趕到了。」唐浮拍了拍身上的雪，落了座。

  「箬蘭姑娘，近日可好？」到底還是忍不住，從進門開始唐浮的眼睛便不受控制的無數次瞟向箬蘭，終於還是開了口。

  一桌子人都八卦的望著二人，箬蘭臉頓時泛起紅暈，低著頭小聲說道：「我很好，多謝掛心。」

  蘇嶼禾心中瞭然，也替箬蘭高興，這次是個絕佳的好機會，希望箬蘭也能慢慢打開心扉，讓唐浮能抱得美人歸。

  「將軍，咱們府里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今年的除夕才有團圓的味道。」阿霄嘴裡塞得滿滿的，含糊不清的說道。在阿霄的印象里，每年除夕他和將軍都是在軍營里過的，同眾將士一起喝酒吃肉，府中一慣是冷冷清清的。

  「是啊，今年才算是有了除夕的氣氛，我敬大家一杯。」穆璟今日的臉上一直掛著笑容，以至於阿霄無數次想伸手探探他的額頭，看看他是不是生病了，如此不正常。

  酒過三巡，幾個大男人依然不見醉意，叫囂著再喝一輪。蘇嶼禾帶著箬蘭和清荷鳳予去了院子里的小石桌旁聊天，石桌上擺著幾碟精緻的糕點，院子邊上種了幾顆梅花，紅梅映雪，好一番盛景。

  「箬蘭，你今日是不是特別開心？」蘇嶼禾捏起一塊桂花糕輕輕咬了一口，看著箬蘭笑著說道。

  「確實沒想到他會來，開心之餘卻也有些膽怯。」箬蘭的聲音有些惆悵，她抬起頭望著漆黑一片的夜空，眼裡帶著絲絲愁緒。

  「這可是個好機會，你沒看見唐浮看你的眼神，思念都要溢出來了。還是說你心裡依然過不去？」

  「你上次對我說的話我都記在心裡，我也想通了，無論能不能和唐浮在一起，我都應該開始新的生活，不能總活在陰影之下。」箬蘭轉過頭對著蘇嶼禾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拿起一塊馬蹄糕吃起來。

  「蘇姑娘，將軍請你進去，說有東西要給你。」身後突然傳來阿霄的聲音，把正在賞梅的幾位姑娘嚇了一跳。

  蘇嶼禾走進屋內，尚卿和唐浮已經醉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蘇嶼禾疑惑地看了穆璟一眼，穆璟走過來拉著她的手進了內屋，蘇嶼禾一眼便看到貴妃榻的小桌上擺了一個小瓷碗，想來這便是穆璟給她準備的驚喜。

  走近一看，蘇嶼禾愣住了，回過頭看著穆璟，一言不發，眼中是快要決堤的眼淚。

  「今天剛跟清荷姑娘學的，你嘗嘗。」穆璟見她這副樣子，心軟的一塌糊塗，忙走過去，將精緻的白瓷碗端起來，盛了一勺酥酪喂至蘇嶼禾嘴邊。

  蘇嶼禾吸了吸鼻子，張開嘴把酥酪吞下。

  「怎麼樣？好吃嗎？」穆璟一臉期待的看著蘇嶼禾。

  眼淚不受控制般的滴下，蘇嶼禾正欲伸手抹掉，被穆璟搶先一步。溫熱的指腹輕輕替她擦去淚水，蘇嶼禾點了點頭。「嗯，好吃，跟我娘做的一樣好吃！你怎麼想起來做這個？」

  「那日從酥湘樓回來，你迷迷糊糊中說好想你娘，我便有此計劃，今日特地求教了清荷姑娘，只是手藝不好，你全當吃個心意。」

  穆璟又盛了一勺喂蘇嶼禾。

  「穆璟，謝謝你。」蘇嶼禾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最終還是化為了一句道謝。

  「你我之間何須言謝，我只想讓你開心，想讓你知道，這侯府也是你的家，我穆璟，也是你可以依靠的人。」穆璟摸了摸蘇嶼禾的頭，溫聲說道。

  「嗯，我知道，我已經把侯府當成家了，從相府離開時，預想了很多，也不安了很久，可是自從來了這裡，我預想的種種都沒發生，反而在這裡體會到了久違的溫暖。」蘇嶼禾一邊說著一邊接過碗，自己吃了起來，不一會兒碗便空了。「以後要常做給我吃，你跟我娘和清荷做的味道都不一樣，但是現在在我記憶里有了三種糖蒸酥酪的味道，我都很喜歡。」

  「好！以後你吃到的糖蒸酥酪必須是我做的。」穆璟一本正經的樣子，讓蘇嶼禾有些想笑。

  手腕驀然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蘇嶼禾低下頭一看，穆璟正往她手腕上戴著一個成色極好的玉鐲子。

  「這是我娘留下的，此前一直被我放在京中的府邸里，前段時間才傳信讓唐浮找出來，今日便帶來了。」

  「怎麼突然給我這個？」蘇嶼禾摸了摸腕上的鐲子，抬頭問道。

  「這是我娘留給兒媳的，你就是她兒媳，自然是要給你的。」穆璟伸手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

  「真好看，那我收下了，這個兒媳我當了。」蘇嶼禾沖穆璟挑了挑眉，笑著說道。

  「還有一個驚喜，隨我出來。」穆璟拉著她又往屋外走去。

  「什麼驚喜？」蘇嶼禾一臉期待。

  穆璟還未回答，滿天的煙花便映紅了天空，瞬時間照亮了整個侯府，鳳予激動地跳起來，連喝醉的尚卿和唐浮都被驚醒，邁著搖搖晃晃的步子走出來，瞬間酒醒了大半。

  「喜歡嗎？」穆璟環住蘇嶼禾纖細的腰，低頭問道。

  「喜歡，今天的驚喜一個接著一個，我都好喜歡。」蘇嶼禾笑得合不攏嘴，攬住穆璟的脖子在他臉上快速的親了一下，又趕忙放開手，沖著穆璟俏皮一笑。

  穆璟此時已經有些心猿意馬了，要不然礙於這許多人在場，他一定會加倍討回來。

  煙花轉瞬即逝，夜已深了，穆璟這才感覺酒勁上來了，蘇嶼禾已經帶著清荷鳳予先回了聽雨軒，他也只好回屋歇下。

  尚卿和剛放完煙花的阿霄回了軍營，軍中的將士還等著跟他們喝上一頓。

  眼看著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箬蘭索性也抄個近道回自己的院子，走在蜿蜒的青石小路上，夜深路滑，好幾次都差點摔倒，她停下來跺了跺腳，想將鞋上的雪抖落，卻不慎踩在了一塊結著冰的青石板上，頓時失去重心向後倒去。

  箬蘭嚇得閉上了眼睛，預料中的疼痛並未傳來，而是跌落在一個結實的懷抱。

  「唐浮？」箬蘭回頭一看，唐浮正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忙後退一步拉開距離。

  「沒事兒吧？」唐浮有些尷尬地收回手，輕聲問道。

  「沒事，謝……」另一個謝字還未說出口，箬蘭感覺到熟悉的氣息靠近，下一秒就被拉進懷裡。

  唐浮也被自己的舉動嚇了一跳，只是此刻腦海中別無他想，只想借著酒勁，把這幾個月來的牽挂和想念一一說出來。「箬蘭，我好想你……。」千言萬語卻又堵在心口，到嘴邊時只剩下寥寥一句想你。

  「那你當初還讓將軍把我帶來豫州？」箬蘭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雙手緩緩撫上他的背，算是回應，她感覺自己心裡無比平靜，再沒有亂七八糟的想法，此刻只想擁住眼前的人。

  「我當初看你整日在府中悶悶不樂，怕你積鬱成疾，想著你來豫州散散心會好些，只是沒成想這一走竟這麼久。箬蘭，我來接你回去的，你可願意？」唐浮感覺到箬蘭的變化，她不再像從前那樣急於與他保持距離，而是有所回應。內心欣喜不已，忙解釋道。

  「我在這豫州很好，跟嶼禾……就是剛剛桌上的蘇姑娘，我們很投緣，暫時還不想回去呢！」箬蘭將頭靠在唐浮肩上，嘴角止不住上揚，這木頭終於開竅了，很想逗逗他。

  「那你忍心我一個人在京中苦苦等待啊？」唐浮皺了皺眉頭，佯裝委屈道。

  箬蘭沒接話，只是輕輕退開，與唐浮拉開距離，轉身要走。

  唐浮心一慌，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忙伸手去拉她。

  「箬蘭，我真的是來接你的，我喜歡你，可能是在京中的府里，與你日日相伴時，就不知不覺喜歡上你了，又或許更早，可能是在護城河邊第一次見你時，可能是在你醒了以後咬牙切齒說要殺了楚子御時，如今我很清楚自己的心意，箬蘭，我是真真正正想要守著你、愛護你，活了十幾年，我從來沒喜歡過任何女子，你是第一個，所以我不想錯過，箬蘭，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一聲一聲的箬蘭叫得她心裡酸酸的，唐浮這個不善表達的人能一次性說出這麼多話，倒是叫箬蘭有些意外，從他今天騎著馬踏進侯府開始，她心裡便預想了一萬種和他的結果，此刻無疑是最令她欣喜的一種。

  「你不介意嗎？」箬蘭問這話的時候，眼中全然沒了當初的自輕與膽怯。

  唐浮自然知道她所指為何，只拉過她的手，直視著她明亮的眼睛說道：「我只恨沒親手殺了那畜生，也恨自己沒有早點遇到你，讓你受到如此大的傷害。箬蘭，過去的事情我們不提了，以後我一定好好保護你。」

  「好！」箬蘭嘴角的笑意漸盛。

  「我送你回屋。」唐浮拉著箬蘭，兩人慢慢走在雪路上，箬蘭回頭望了望，深深淺淺的腳印鋪在他們身後，她笑了笑，回過頭去，被握住的手在發熱，她心裡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