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遙面無表情地穿過庭院。
看到他走過來的小廝紛紛讓開路遠遠退開,臉上帶著恐懼和忌憚,和身邊的同伴小心交換著眼神。
一時間身邊空了一大塊,樂遙毫不在意,穿過圍廊踏出門走了。
陽光透過枝葉灑下一片陰影,綠意幽微,金光晃動,三級的石板台階積了水,反射著粼粼的波光。
一個娃娃臉小廝迎面跑下來,踩到水漬腳下一滑,驚慌地喊了一聲,一頭往樂遙懷裡跌去。
樂遙下意識地往後一躲,心念電轉間還是伸出胳膊去扶人。
元寶卻帶著一股下沖的大力徑直撞進了樂遙懷裡,胸口剛剛癒合的傷似乎又被撞開了,一陣悶痛,樂遙咬牙悶哼一聲吞下了痛叫,冷汗一下子就冒出來。
元寶順勢抱住樂遙腰身支撐在他身上,身子緊緊貼著,一隻腳支撐不住地曲著,仰著一張眼睛通紅就要哭出來的臉龐看著樂遙:「我的腳……腳好痛啊!」
樂遙閉著眼強忍痛意,等到一波最疼的感覺過去,這才有餘力睜開眼,低低地喘兩口氣。
這一副隱忍堅強的表情統統落入了元寶眼中,只看得他心口噗通通地跳動,熱血不住上涌翻騰,眼中熱烈的神采越發熾烈。
看到樂遙睫羽輕顫就要睜開眼睛,連忙換上痛苦的表情,貼在樂遙身上不住叫喚。
樂遙冷淡的目光看了過來,元寶極力叫著疼,雙手緊緊抱著樂遙的腰身掙扎扭動,一張年輕稚嫩的臉龐上淚眼婆娑,神情懇切地望著人。
樂遙無法,微皺起眉頭,還是沒有將他一把甩開,只是把人從身上撕下來,伸出一隻胳膊讓元寶扶著,捱到了廊下的座椅。
看出樂遙要走,元寶下意識地伸手拉住袖子:「別走!」
樂遙冷漠地看他一眼:「放手。」
這個大美人心軟,不能跟他來硬的。腦子一轉,元寶立刻皺起臉掉淚癟著嘴嗚嗚哭著:「好痛!我的腳是不是斷了?我以後走不了路了要變成瘸子了!嗚嗚嗚……」
樂遙只覺得厭煩,自己整日里神思恍惚心力交瘁,實在沒那份閑心多管閑事。
何況這個孩子常跟那兩人在一處,掩蓋得再好,樂遙都能看到他的眼睛里有太多的雜質,絕不像表面上那麼單純。
頓了頓,樂遙道:「那點高度摔不斷腿。」
元寶不聽,扯著袖子一下下拽著:"你別走,陪我好不好?"
樂遙用力拉回袖子:「我還有事。」
元寶放聲大哭,一把撲上去抱住樂遙的腰不放:「哥哥別走!我好痛呀,哥哥幫我看看腳……」
樂遙幾番掙扎不脫,衣服都快扯鬆了,見他實在哭得厲害,無奈地嘆了口氣:「行了,我幫你看看。」
元寶立刻破涕為笑,臉上還掛著淚珠,卻露出一個天真可愛的甜甜笑容:「白哥哥真好!」
這稱呼讓樂遙的手一頓,皺了皺眉:「別這麼叫我。」
樂遙俯身握住元寶的右腳,元寶嘻嘻笑著,完全沒聽進去的樣子。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剛好可以看到樂遙精緻嫵媚的側臉和修長白皙的後頸。
元寶看得入迷,腦子裡不斷想著大美人的身子抱起來真舒服,扒光了衣服摸起來肯定更舒服……
樂遙沒注意到元寶異樣的目光,檢查一番后鬆開手:「沒什麼大礙,就是扭到了。你自己休息一下就能走了。」
樂遙要走,元寶哪裡肯放?他巴不得跟大美人多處一會兒,沒準還能多佔佔便宜。
元寶摸出一顆桂花糖塞到樂遙手裡,眼巴巴地看著他:「白哥哥,我請你吃糖!」
樂遙擺手沒接,轉身就要走,元寶當即撲上去扯住袖子不依不撓地叫喚:「白哥哥陪我嘛,白哥哥……」
樂遙的衣服先時已經掙鬆了,元寶這大力一扯,竟直接扯了下來,露出了半邊渾圓的肩頭和小半個玉白的鎖骨胸膛,元寶看得眼睛都直了,獃獃地鬆了手指。
樂遙臉色驟然沉了下來,狠狠瞪了元寶一眼,用力扯回袖子。
「白樂遙!!」震怒暴烈的怒喝有如平地驚雷陡然炸響,驚得兩人都是一震。
樂遙回過頭去,衣領就被人抓住了。
蒼牧一陣烈風似的卷過,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你就淫賤到了這個地步?!青天白日就脫了衣服與人糾纏?!!」
凌厲駭人的氣勢洶湧迸發,飽含殺意的眼神如利劍射向元寶。
那種刻意裝出來的稚嫩黏人瞬間被擊得粉碎,元寶駭然變色滾下廊椅,叩著頭不敢說話,跪在地上渾身發抖。
頂著蒼牧幾乎要殺人的凶煞戾氣,樂遙卻是毫無反應,許是見慣了龍澤對他這樣的態度,許是心如死灰無所畏懼了。
樂遙抬起纏著紗布的手指,抓著自己的衣領,猛地用力扯了回來,將要落不落的衣服掩好穿上,看著蒼牧的目光只有厭惡和抵觸:「蒼家主早日看看大夫,說不準還有救。」
言外之意就是蒼牧病得不輕。
樂遙連個眼神都不多施捨給蒼牧,也不行禮,轉身就走。
連元寶都被這無法無天的言行驚得忘了害怕,側過頭看了他一眼。
蒼牧臉色鐵青,一步上前揪住后領將人甩到了柱子上,冷笑著掐住樂遙脖子,手掌逐漸收緊:「我現在倒是懷疑了,究竟是他們強迫你,還是你自己主動脫了衣服獻媚求歡?」
若是……不如直接掐死了這下賤浪蕩的狐妖!
蒼牧眸色漸漸加深,眼中暗沉殺意翻湧。
樂遙扳著蒼牧鐵鉗般的手掌,憋得滿臉通紅。元寶驚慌失措,被這凌厲殺意懾得不敢動彈,少有地流露出真實的驚惶恐懼來。
一時間這處走廊靜得可怕。
遠處喘著氣急匆匆追來的曲藏遙遙大喊:「他們沒得逞——小郎君修道有靈力——」
蒼牧驀地鬆了手,樂遙捂著胸口弓起肩背劇烈咳喘,順著柱子慢慢滑下。
曲藏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走廊,扶著膝蓋喘息:「主、主子,小郎君、沒事,倒是、倒是那兩個,帶頭強迫,動手扒衣服的,被打得頭破血流,躺了好幾天了。」
樂遙修道,雖是經脈內丹傷得近乎毀廢,但多多少少還是有些靈力傍身,危急時刻抽調出來對付幾個肉體凡胎的凡人,也夠用了。
蒼牧臉色稍霽,閃過幾分掛不住的尷尬,很快掩飾住了。
看到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元寶,又沉下臉來:「你和白樂遙是怎麼回事?」
傳言中鐵腕凶煞的家主親自問話,元寶嚇得一顫,哪還敢耍什麼心機手段,連連在地上磕著響頭:「是小的不小心扭到腳,想要白哥哥陪小的,拉著白哥哥不肯讓他走,沒想到……」
元寶偷偷看了捂嘴咳嗽的樂遙一眼:「……沒想到扯到了衣服。」
蒼牧看出這眼神不純的狡儈少年沒有完全說實話,皺了皺眉,臉色陰沉,冷冷嗤笑一聲:「白哥哥白哥哥,你二人倒是親密熱切。」
「小的不敢!」元寶叩頭至地,口稱有罪,久久不敢起來。
樂遙咳得厲害,牽動胸口新癒合的傷口重新綳裂,漸漸吐出幾點血沫星子,疼得不住冒著虛汗。
知覺慢慢地麻痹模糊,神色恍惚迷濛,蒼牧一瞥之下心臟猛然驚得一跳,伸出手去抓他:「白樂遙!」
蒼牧沒有碰到他,樂遙揪著胸口的衣襟軟軟倒在地上,半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