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遙一眼瞪了過去,臉頰隱約又有點燒熱。
這人!整日里裝假正經,一到他這兒就滿口胡話!
「不想!」樂遙扭頭低聲道。
「狠心的人!枉我趁夜爬牆夜會情人,」龍澤吻著樂遙耳垂輕輕廝磨,湊在耳邊低聲道,「不想的話,又是誰孤枕難眠,不得不奏樂遣懷?嗯?」
樂遙被他咬得渾身哆嗦,腿腳發軟,呼吸都亂了:「我娘在旁屋,你別……啊……」
龍澤不知吮到了哪塊軟肉,樂遙一個顫抖,當即說不出話了,癱在龍澤懷裡低低吸氣。
白鈴兒在旁屋,龍澤也不敢太放肆,驚醒了人總歸尷尬,只得暫時放過了心心念念的小狐狸,抱著人低聲道:「想不想出去玩?」
「去哪玩?」樂遙猶自喘著氣,氣息不穩。
「蕪水之地,近日正值花朝節,百姓祭祀花神,滿城鮮花,爭奇鬥豔,還有折枝會、品花賽、佳卉集,斗花賞花,還品嘗以鮮花製成的各色美食,商賈雲集,熱鬧非凡,」龍澤一一道來,末了摟住腰身往懷裡一帶,「在別莊關了這麼久,想不想出去透透氣?」
「想。」樂遙光聽著就神往不已,連連點頭。
在別莊待了這麼久,還天天見不到龍澤,見到了還有母親擋著說不上幾句話,實在把樂遙悶壞了。
現在有機會和龍澤一塊兒出去玩,當然是求之不得的事了。
龍澤拉著樂遙,往窗戶的方向一扯:「走。」
樂遙吃了一驚:「現在?」
「等白日里你娘醒了,咱們還走的成嗎?」龍澤低聲道,把小狐狸往懷裡帶了帶,「要走趁現在。」
「這……不好吧,我娘不知道咱們去哪……」
「我吩咐紅水了,天亮了由他轉告,不會叫你娘擔心。」
「可是……」
「走不走?」
「……走!」
龍澤喜笑顏開,拉著人悄無聲息地從窗戶翻出去,兩個手牽著手的身影很快翻過圍牆,消失在夜色中。
樂遙房間門外,手執一本樂譜的白鈴兒站在原地,良久,垂下手,長長嘆息一聲。
跟著龍澤踏入傳送陣法,樂遙後知後覺地拉住了人:「哎,你不是不能出青沙嗎?」
「別被發現就行,」龍澤壓根就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兀自啟動了陣法,「何況龍宮現在亂成一鍋粥,哪有心思管我。」
陣法放出耀眼的光芒,吞沒了兩人的身影,下一瞬,就出現在了一條隱秘的小巷裡。
看著眼前莫名眼熟的景物,樂遙遲疑道:「這兒是燕寧嗎?」
龍澤輕咳一聲:「別莊的傳送陣不多,距離蕪水最近的一處就是此地。你可以先睡一覺,我帶著你趕路,天明時就可到蕪水。」
龍澤朝樂遙張開雙臂,那意思很明顯是「快點上來吧」。
樂遙猶豫一下,竟真的覺出了一絲睏倦來,也就不再推辭,當即變回原身撲進龍澤懷裡,鑽進衣襟里找了個舒舒服服的位置待著,只露出一顆毛絨絨的小腦袋。
龍澤不自覺地挑起嘴角,蘊著絲絲笑意。
樂遙見龍澤久久不動,舉起狐狸爪子在胸膛上拍了拍:「怎麼不走了?」
龍澤心尖一陣顫動,連忙把小狐狸按回去:「就走。」
前行一步出了隱蔽陣法,同時施了個隱身訣隱去身形。
下一刻,龍澤御風而起,朝著蕪水的方向騰雲駕霧趕去。
龍澤的速度並不快,小狐狸扒著衣襟往下看,星羅棋布的城鎮和村莊分佈在大地上,猶如孩童的玩具,在夜色下顯出別樣的寧靜。
空中一輪皎皎明月,夜風微涼,吹得人絲髮飛揚,卻是意外的舒心安寧。
龍澤掐了隱身訣,在墨色夜空中如風過無痕般御風駛過,不留一絲痕迹,樂遙看著看著,漸漸地打著呵欠合上了眼睛,蜷縮在龍澤懷中睡著了。
東方漸漸泛起熹微的晨光,星月淡出,初升的紅日躍出地平線,金色的晨光刺破黎明前的灰暗,普照大地。
沉睡的城鎮漸漸蘇醒,早點鋪子架起十八層的蒸籠,裊裊地冒著煙氣,早起的農夫扛著鋤頭往郊外的田地走去,各門各戶的小商販支起攤子,擺上各色商品。
樂遙是被熙熙攘攘的熱鬧聲吵醒的,迷迷糊糊地探出腦袋一看,龍澤已經走在了城中的官道上。
兩旁是一個連著一個的小攤,擺滿了奼紫嫣紅的鮮花,也有鮮花餅、鮮花糕這些吃食,連街道兩旁的商鋪和住戶都在窗上裝點著鮮花,爭奇鬥豔,香氣襲人,真箇兒是陷入了花的海洋。
近旁一家早點鋪子,新揭開了一籠蒸屜,騰騰的熱氣隨著誘人的甜香滾滾冒出,樂遙的瞌睡蟲瞬間就飛走了,雙眼放光地指著攤子,抬頭看著龍澤:「我要吃那個!」
龍澤會意地笑笑,把小狐狸從衣襟里抱出來,大步走向了早點鋪。伶俐的夥計滿臉堆笑地招呼客人:「客官,新出籠的鮮花糕,您來點兒?」
「來兩個,」龍澤摸摸小狐狸的腦袋,往籠屜里看去,順手丟了一錠銀子過去,「還有什麼新鮮的糕點吃食,都給我來一份。」
夥計知道這是遇上闊綽的主兒了,喜笑顏開地應道:「好咧,客官您稍等!」
銀子的力量不容小覷,夥計手腳麻利地把一疊疊鮮花糕鮮花酥飛快地擺上了桌子,還貼心地上了一碗新做好的鮮花羹,裊裊地冒著熱氣。
小狐狸迫不及待地跳上桌子,伸出鮮紅的小舌頭舔了一口湯,仰頭咽下,喉嚨里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響,舒服地得眯起了眼睛,三條尾巴都翹起來輕輕抖動。
龍澤饒有興趣地瞧著小狐狸雪白的尾巴,手指頭不由自主地蠢蠢欲動。
小狐狸把腦袋都埋進了碗里,喝得嘴上的狐毛都打濕了一圈。
龍澤一隻眼覷著埋頭美食的小狐狸,手指頭慢慢靠近,趁人不備猛地握住了一條尾巴,手感是出乎意料的舒適,觸手都是蓬鬆的柔軟。
龍澤在掌心裡輕輕捏了捏,樂遙一驚,「啪嗒」一聲坐到了桌上,傻獃獃地看著桌上打轉的碗。
龍澤不由得笑出聲來,樂遙後知後覺地發覺了龍澤不懷好意的手掌,憤怒地抽出尾巴,轉頭在那隻手上咬了一口,重重踩著桌面:「不許摸尾巴!」
龍澤哈哈大笑,小狐狸踩著碟子間的空隙跑到桌子的另一面,叼起了一片薄薄的花餅,立時又沉浸到了美食的世界中。
在攤子前招呼客人的小夥計不時偷偷瞅一眼角落裡的貴客,看到衣飾簡樸卻難掩尊貴的青衣客人與他豢養的那隻小狐情狀親密,不由暗想這客人定是十分喜愛這隻寵物。
又送走了一波客人,夥計轉頭看去,滿桌的糕點皆已一掃而空,只餘下一個個乾乾淨淨的空碟子。
那位客人已經站起來向外走去,只是不見了那隻小狐的身影,身邊卻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叫人移不開眼的美貌少年。
夥計看得入神,竟忘了自己是在偷看,視線直勾勾地落在少年臉上。
青衣客人敏銳地一眼掃過去,眼中蘊蓄著不言而喻的警告和威脅。
夥計一個寒顫,驚慌地移開目光,青衣客人這才收回深寒的目光,領著好奇地東張西望的美少年走出了店鋪。
小夥計猛地鬆了一口氣,背上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
櫃檯里站著白白胖胖的老闆正打著算盤算賬,見客人走遠了,伸手一敲夥計的腦袋,恨鐵不成鋼地罵道:「出息!見識!那種身份的客人帶著的東西你也敢覬覦!」
小夥計「哎喲」一聲,捂著被敲的腦袋,磨磨蹭蹭地湊到掌柜的身邊,好奇地打聽:「掌柜的,您知道那位客人是什麼人?」
掌柜的一撥算盤,搖搖腦袋:「不知道。但能有那種氣勢,必定是非富即貴的大人物。你呀,跟了我這麼多年,連點兒看人的眼力見都沒長進。」
「那隻小狐狸怎麼不見了?難道……」小夥計摸著下巴漫天胡想,「那是只狐狸精?」
掌柜的翻了一頁賬本,提起筆添了幾行字:「達官貴人們都愛養著些美貌的小玩意兒消遣玩樂……」
小夥計吃了一驚,掌柜的壓低了聲音示意他靠近了耳語道:「這種事在名門貴族裡多了去了。有點權勢的,尋常風月不過癮,於是特意尋找美貌妖寵狎戲淫樂,當然,也有貪圖榮華富貴的主動獻媚。還有人專門挑選這些妖寵訓練調教,保證伺候得達官貴人們舒舒坦坦的。越是地位高的人越會玩兒,有些個玩樂法子,唉呦呦,說出來都髒了嘴……」
小夥計聽得目瞪口呆,掌柜的說得口有點干,給自己倒了碗水,倚著櫃檯,看著那位客人早已消失的方向慢悠悠道:「這種主寵我見過的也不少,那狐狸就是只妖寵,看那樣子也是少有的絕色,也難怪他主子會這麼上心。你以後可機靈點兒,那種東西壓根就不是我們這種人能肖想的,別得罪了客人還惹禍上身。」
把手下的夥計訓得服服帖帖的,掌柜的滿意地揮手讓人幹活去了。自個兒抱著茶碗,回想起偷偷瞄到的那一眼驚艷,也不由地暗暗嘆道:「確實漂亮啊……」
街上滿是熱熱鬧鬧的叫賣吆喝和人群往來遊玩的嘈雜聲響。
樂遙跟著龍澤匯入了熙攘的人流,盯著左右兩邊的攤位不停地轉著腦袋。
相比之下,龍澤就顯得沉穩多了,從容不迫地悠閑走著,偶爾漫不經心地一掃攤位,各種珍奇異寶映入眼中也沒叫他有一絲心動,倒真像是帶著人出來見識世面的。
兩旁挨挨擠擠地擺滿了各色鮮花,小狐狸東瞧瞧西看看,掏出打包帶走的鮮花餅,一邊吃一邊看。
瞧見喜歡的花兒,停下來扯扯葉子摸摸花瓣,還沒來得及說話,龍澤已經遞上銀子漫聲道:「這花我要了。」
在小狐狸驚訝的目光中,龍澤一把抄起花盆丟進了乾坤袋,瞧見小狐狸傻獃獃的樣子,忍不住在他頭上輕輕一彈:「傻站著幹什麼?走了。」
「哦……」樂遙摸摸腦袋,半天才想起來自己想說的話,「那個……我就是看看,不用買的,花又不能吃又不能穿,多浪費錢啊。」
龍澤完全沒把這話聽進去,瞧見鮮花餅吃完了,又從乾坤袋裡拿出一包花糕來丟給了小狐狸:「你不是喜歡養些花花草草嗎?水草死了,剛好試試種花。」
樂遙抱住了飛來的紙包,忍不住反駁:「水草還沒死呢,還能搶救一下。」
「沒事,可以一塊養。」龍澤明顯不怎麼上心地隨口道。
樂遙無話可說,丟下這條龍轉頭跑到了一處少見的雜物攤子前。
攤子上擺了不少胭脂水粉、玉鐲銀簪、團扇銅鏡之類的東西。
攤子旁還擺了兩盆花做裝飾,只是這些東西一看就知道是姑娘家用的,樂遙興緻缺缺地收回目光,忽然想到可以買點回去給母親用,又提起精神仔細挑選。
蕪水之地鮮花繁盛,品類繁多,首飾多製成鮮花式樣的紋路,連胭脂水粉中都添了新鮮的花汁,色澤鮮艷花香撲鼻。
樂遙挑了兩支精緻的梨花紋簪子,付了錢正要轉身離開的時候,目光掃過攤上一排鏡子,忽然有一道不同尋常的影子閃現,不由地停了腳步轉過來,疑惑地往那位置看去,卻是一面巴掌大的手持小鏡。
龍澤站在幾步之外,遙遙望著遠處,沒注意到這邊,不知在想些什麼。
攤主人順著樂遙的視線看過去,取下了那面帶手柄的鏡子,殷切地介紹起來:「這面八菱陰陽鏡,據說有點兒仙家法術,能正常當鏡子用,也可以照出別的東西,會現出這東西原來的樣子,據說還能追溯過往,相傳是一位仙人下凡遊歷時遺落人間的寶物。仙家寶物,又是有趣又是難得,客官若是喜歡可以看一看瞧一瞧,價錢也不貴。」
攤主人滔滔不絕地吹噓起鏡子的好處來,樂遙聽著好奇,便接了過來。
往鏡子里一看,沒照出他的面貌,鏡面上只有一隻毛絨絨的雪白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