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遙倏然睜大了眼睛,眼中閃過無措和迷茫。
灼熱的山風吹過曠野,低垂的天幕暈染著火色的紋章,嶙峋亂石錯落堆積,空氣中凈是乾燥的熱氣。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有一瞬,樂遙茫然開口:「你……你說什麼?」
這小狐狸是摔傻了嗎?龍澤無奈地想。
「白樂遙,」龍澤把懷中人轉過來,面對面看著他的眼睛,神色認真,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說,你願意做我的道侶嗎?」
樂遙受驚一般,後退了一步。
修道者本就男多女少,男子結為道侶者不在少數。
妖修本體為妖,行事順從本性,受人類綱常束縛本就少,尋男性妖修為伴侶更是常見。
但即便如此,樂遙還是不敢相信。
「我……我不好……」樂遙喃喃後退,」我修為不好,家境也不好,還有,還有出身,出身也不好……」
龍澤一把上前抓住了不斷後退的小狐狸,正色道:「白樂遙,即便你有千千萬萬個不好,只要我心悅你,你便是好的。」
樂遙一震,被抓住的雙手顫抖不止,陡然瞪大眼睛看著龍澤,又是震驚又是難以置信,還夾雜著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欣悅,許久許久都沒有回應。
龍澤看著他的眼中蘊蓄著無邊溫柔,靜靜等著,眼見小狐狸傻了一樣獃獃站著,嘆息一聲,輕拍著樂遙手背:「可是還在氣別莊的事?
「……啊?」樂遙愣愣看著他。
龍澤心軟了一下,連著聲音都輕了:「我已處置了他們,你若還不滿意,只管說出來,我一定聽你的。」
「……沒,」樂遙獃獃應道,慢慢醒過神,抽出手搖搖頭,不自在地退了一小步,「沒有不滿意。」
龍澤看見了,不大高興地皺了皺眉,語氣卻還是溫和的:「那是沒管好下人生我氣了?」
「沒有,沒有。」樂遙連連搖頭,又往後退了點。
龍澤不滿意了,也不忍耐了,上前一大步拉住樂遙:「那些人亂嚼舌根說的話,你還心存芥蒂?」
樂遙沉默了一下,垂下眼睫,沒有即刻回答。
芥蒂……的確是有的,那些話他本不信,可後來孤立無援走投無路去求助,發生的事,漸漸地不由得他不信,龍澤是圖他血脈修鍊,壞了不中用了就棄如敝履。
可是,他帶著母親外逃,龍澤卻不遠千里追了過來,客棧中步步追問,輕柔一吻,剎那間亂人心弦。鯨虎現身,龍澤想也不想就擋在他面前接下致命一擊。
那一刻,樂遙就信了他的話,原諒了他。畢竟,有哪個人能豁出命來護住一個爐鼎?
遑論龍澤背著他在群獸環伺中奔逃,他倒在洞口的那一刻,樂遙竟是前所未有的恐慌,彷彿天地都要塌陷了。
那些芥蒂,早已煙消雲散。
樂遙輕輕搖頭:「沒有。」
龍澤似是不解,看著樂遙的眼神越發探究:「那你為何……是有喜歡的人了?誰?!」說到後來,氣勢瞬間一變,語氣中都帶上了幾分驚慌和怒意。
樂遙啞然,沒料到龍澤竟會想到別處去,當即抬頭瞪了他一眼,眸子中帶著些惱意:「你想到哪去了?」
「真不是么?那你……」龍澤遲疑地看著樂遙,帶著幾分急切和羞赧,迫切地等待一個回答。
樂遙震驚之後慢慢平靜下來,龍澤的告白雖然讓他意外、驚慌,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但自己連日來鬱積的苦澀和難受卻似乎都在那一瞬間消失了,滿心裡都是歡喜和欣悅,過往總總苦難都不值一提,只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快活的人了。
龍澤心悅於他,他對龍澤亦是有情。既然這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樂遙抿著唇笑而不語,主動伸出手,眼眸中似有星子閃耀,亮晶晶地、一動不動地直直望進了龍澤眼中,眉目間含著絲絲縷縷的柔情,嫵媚的臉龐愈發魅惑動人。
龍澤看呆了,進而看懂了,喜色漸漸從嘴角染上眉梢,他一把將面前的小狐狸擁入懷中,輕吻唇角耳畔,低聲呢喃:「樂兒,樂兒……」
聲音欣喜若狂,動作間又是激動又是克制著小心翼翼,竟似抱著易碎的無上珍寶。
樂遙順勢摟住龍澤腰背,抬頭含笑柔聲喚他:「阿澤。」
龍澤被這聲叫喚得渾身一顫,手上力道陡然增大,急切地捉住了那雙要人命的紅唇。
空氣漸漸少了,呼吸逐漸困難,樂遙掙扎著扭開頭去,雙腿發軟地倒在龍澤懷裡,大口大口地喘息,眼中水光淋漓,似嗔似怒:「你……」
下一瞬,要說的話又被堵了回去,樂遙無力地推脫兩下,很快就被奪去了思考的能力,雙眼迷離,眼角發紅,全副心神都被擁著他的那個人強勢地掌控……
龍澤親了個痛快,樂遙每每以目光瞪視抗議,換來的總是龍澤愈發亢奮的擁吻,粗暴直白地宣示愛欲,隱隱讓樂遙生出一絲懼意。
龍澤緊緊扣住腰身,滾燙的體溫似乎要透過衣料灼傷人。
樂遙懵然片刻,反應過來后瞬間燒紅了臉,羞得渾身都在發熱。
好容易尋到機會喘了口氣,推開龍澤的肩膀,鼓起臉頰兇惡地瞪了過去:「放開!」
龍澤卻死抱著人不肯撒手,扭股糖一般黏著不放,一個勁兒地埋在雪膩的脖頸間輕咬,顛來倒去地念著名字:「樂兒,好樂兒……」
言語間情意濃厚欲滴,目光也愈發熾熱,眼看著事情朝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樂遙忍無可忍,一腳踩到龍澤鞋面上:「龍澤!你夠了啊!」
樂遙渾身發軟,這一腳下去也沒什麼力氣,連氣急怒喝都像是在軟綿綿的撒嬌,逗得龍澤不由笑了。
小狐狸怕是真惱了,龍澤就是再不舍也只得戀戀收手,不服氣地小聲嘟囔:「你是我的道侶,親一親怎麼了。」
樂遙恨恨咬牙,牙根都泛上一陣酸痛來,這是「親一親」嗎?!
再看那罪魁禍首,居然按著嘴角咂唇回味,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他水潤的唇瓣上,好似意猶未盡。
小狐狸氣得一跺腳,轉身就走,龍澤趕忙追了上去,拉著人不肯撒手,哄了許多好話。
樂遙原本也非真的生氣,龍澤圍著他打轉,說盡了好話,那點兒真真假假的怒氣早就散去了,甜蜜和歡喜一點點填滿心田。
龍澤握著他的手,兩人一起並肩走著。樂遙心裡歡喜得緊,卻不好意思直接盯著龍澤看,只時不時悄悄瞥上一眼,再飛快地收回來,心裡像吃了蜜一樣甜滋滋的。
有喜歡的人在身邊,什麼艱難險阻似乎都不值一提,連這險象環生的火山鼎都變得可親可愛起來。
然而鼎內猛獸眾多,鯨虎又是下了死手要龍澤性命,要找尋守陣妖獸本就困難重重,再要將之擊殺碎陣破鼎,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