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4章 自慚形穢
陶太后瞧著自己這個兒子,見他目光堅定,不曾有半分閃躲,徑直跟她對視,心中的不悅一點點盈上心頭。
場上氣氛一點點冷下來,凝滯晦澀。
誰都能看出來,這是陛下和太後母子之間鬥法呢,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他們還是能不出這個頭就不出這個頭的好。
洪維秦跪在大殿正中央,受到的壓力首當其衝,頭上的冷汗一直冒了個不停,本以為謝靈坐上帝位,也是和謝俶鬥法,可沒想到,竟然是跟太後母子間起了內訌。
良久,終究是太后先開了口,緩和氣氛:"陛下有孝心是大禹之幸,今日大喜的日子,選妃終究要合陛下之意,若是不滿意,咱們再挑下一個。"
她這話壓的低,只謝靈和身邊人聽見,說話時眼神虛虛看向宋擷玉那一桌,個中含義謝靈怎麼可能聽不出來?
她這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哪裡是要他選妃?分明是借洪從雪一事逼他儘快將宋擷燕給納進宮裡。
先前他那大哥和母后一同算計著宋擷玉,想要毀了她名聲,讓宋擷玉甘願為妾,想要讓淮陰王府求著謝央娶她。
可淮陰王府哪裡是那麼好哄騙的?哪怕是宋擷玉,最後也識破了他那大哥的謀划,最後反而跟大哥反目成仇,多次給大哥挖坑。
當年事敗,母后非但不吸取教訓,還要讓他重蹈覆轍,用同樣的法子去哄騙宋擷玉的親妹妹。
這是真覺得淮陰王府好欺負?不敢謀反?
謝靈將腦中各種思緒給壓了回去,一雙瑞風眼深不見底:「母后,今日是兒臣的壽辰,咱們便不說這些掃興的話了。」
陶憐白被他的話差點氣了個倒仰,掃興的話?合著她說的這些反倒是掃了他的興緻了?她是為了誰?
捏著扶手,陶太后壓抑著面上的怒氣,看著謝靈的眼神滿是怒其不爭,他真以為坐上這個位置就天下太平了不成?
揚高了聲調,陶憐白看向下面的洪維秦和洪從雪,神色分辨不出喜怒:「聽說,淮陰王府七小姐也極擅長音律。」
宋擷燕驟然被陶太後點了名,身子僵硬下來,宋擷玉伸了手搭在宋擷燕手背,安撫性的拍了拍,一雙細長的桃花眸帶了三分冷笑。
陶太後會發難,並不是什麼稀奇事,跟謝央一個德行,而謝靈,要不是跟謝央和陶太后一脈相承的長相,她幾乎都要以為謝靈是陶太后從先帝別的妃子手裡抱過來的。
「蒙太后厚愛,但傳言或許有誤,我這七妹對於音律這些實在是一竅不通,就不獻醜了……」
宋擷玉坐在座位上,含笑涼颼颼的開口,半點面子都不給這位太后。
她怕什麼?就算陶憐白如今是太后,可也就是太后罷了,在大禹,太后可沒有皇后對朝臣命婦的限制大。
只是謝靈後宮無主,才容得下她在這蹦躂。
她身後可是雍王府和淮陰王府,別說是區區一個太后,哪怕是謝靈,她也敢冒犯三分,她既然背了驕橫跋扈的名聲背了這麼十幾年,就得把這名聲坐實了,省得白背了這麼大的污名。
宋擷燕在一旁聽的有些心驚,窩在宋擷玉掌心的手不安的動了動,被宋擷玉用力握緊。
「三姐姐……」宋擷燕瞥了一眼高台之上陶太后難看的臉色,輕喚了一聲宋擷玉。
宋擷玉身形放鬆,姿態端正隨意,漫不經心的模樣,眼皮子半抬著,視線虛虛冷冷放在面前的桌面上:「我宋擷玉的妹子,可不是她一句話就得跑到殿中央賣藝的。」
宋擷燕還是有些忐忑,看向旁邊的謝俶,察覺到她的視線,謝俶也偏頭,鋒利的輪廓線讓他看上去冷清淡漠,不好接近。
宋擷燕有些內疚垂眸,從剛剛開始,謝俶就沒再開口,她是不是給三姐和三姐夫……添麻煩了?
察覺到謝俶動了身形,宋擷玉半點不帶虛的,只出聲不動唇,語氣帶了三分戾氣和得意:「別怕,總歸有你姐夫在,太后能拿咱們怎麼樣?」
宋擷燕:「……」
額……這肆無忌憚的口吻,三姐姐似乎並不怎麼怕給三姐夫惹麻煩??!!
這種我家裡有人,我不怕惹事的囂張語氣是怎麼回事?三姐姐就不怕三姐夫生氣嗎?三姐夫似乎並不怎麼喜歡惹麻煩……
宋擷燕一雙眸子微閃,看著宋擷玉欲言又止,好半天,突然聽見謝俶那邊傳來一聲極輕的低笑。
她看過去,就見謝俶眉目舒展,黝黑的眸帶了三分笑意,讓他本就冷的長相多了三分月輝一般的溫華。
這模樣,怎麼看也跟生氣二字沾不上邊,瞧著怎麼還像是心情不錯的模樣?
或許是宋擷燕的迷惑眼神太過明顯,謝俶嘴角微彎,這一抹弧度並沒有在他身上添了幾分暖意,但終究沒有先前那般冷冰冰了:「嗯,有我在。」
得了謝俶準話,宋擷燕也在心裡推翻了自己這個三姐夫不喜歡惹麻煩的認定,心裡對自家三姐的受寵程度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她這是沾了自家三姐的光,恐怕對於三姐姐的事,三姐夫巴不得三姐姐多麻煩他吧?
自家三姐的性子她也看的明白,雖然在淮陰王府自小受寵,外祖父外祖母那邊更是把三姐姐當眼珠子疼著的,但三姐姐性子獨立要強的很,從不肯輕易求人,凡事大都自己扛著,能讓三姐如此隨意的說出「有三姐夫在」這樣的話,恐怕三姐夫背地裡寵三姐姐比明面上要更沒底線的多。
看陶太后不說話,宋擷玉扯了扯嘴角,還算陶憐白識相,沒再招惹她,否則下不來台的,恐怕就不知道是誰了。
「雍王妃太過謙了,七小姐聲名遠揚,誰不知道七小姐才貌雙全?雍王妃定是怕七小姐出手,一手琴藝將從雪對比的如同地上的污泥吧?」
本以為這事就這麼了了,沒想到洪從雪突然又開了腔:「雍王妃不必顧忌從雪面子,從雪自知自己的琴藝並不算十分的高超,常常自慚形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