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個老頭缺根筋
我們的故事發生在什麼時候呢？我也記不清了，只記得那天飄著大片大片的雪花，寒風彷彿可以扎進骨頭裡。我們的主角裹著一張草席，蜷縮著躲在一面殘牆角邊。他嘴唇已經微微發紫，也記不清自己到底有多久沒吃東西了，準確的說，可能再過一會，他就什麼都不會記得了，沒錯，他快死掉了。是啊，這樣的天氣，人們都在屋子裡圍著熱乎乎的暖爐，手裡捧著湯婆子，有誰會看到他呢？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刻鐘，他的臉龐也已經發紫，身體也開始僵硬，如果有人這時候要拉他起來已經是不可能了，因為他的胳膊現在輕輕一拉，就會斷掉。那片碎草席，也已經被他扔到一邊，不出意外，他已經沒救了。
「那，後來呢？」「後來呀，後來」秦樹和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後來你該休息了。」「不要，故事還沒講完呢。」秦軒一臉委屈的看著秦樹和「可是，已經到10點鐘了呀，這樣好不好，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林樹和無奈的揉了揉秦軒的頭髮，輕輕幫他掖了掖被角「那，明天晚上，我要聽到結局。」秦軒嘟著嘴，把被子往下推了推，「好好好，明天晚上講完，現在天氣很涼，別凍著。」秦樹和又掖了掖被角，輕輕拍了拍林軒的腦袋，起身關了房門。其實，哪裡還有什麼明天了，過了十二點就是約定好的時間。秦樹和蹲靠在房門外，捂著眼睛，努力不讓淚水掉在地上。十二點之後，自己可愛的「小孫子」就要被他帶走，帶去那個世界。秦樹和咬著牙，這個故事註定不可以講到結局，他不願意讓故事裡的主角死去，也不去想秦軒註定的命運。明明已經陪了自己八年，該知足了吧，可是，為什麼只有區區八年，這把老骨頭，真想陪他一輩子呀。秦樹和想著，淚水終於衝破手掌的禁錮，不爭氣的噼里啪啦掉在地上。「爺爺，外面怎麼了？」秦軒聽到了淚水摔碎的聲音，不解的問到「沒，沒怎麼，今天白天下的雨，屋子好像漏水了，我去看一看，接一下就沒問題了，乖，快睡吧。」秦樹和生怕秦軒推門出來看見自己的樣子，用力頂住房門，清了清嗓子。「哦，那就好，爺爺你小心些，上房子之前先拿毛巾墊一下後背，摔下來就不會疼了。」秦軒關心的說道「嗯嗯，我知道的，你乖乖睡覺吧，要不然，明天不給你講故事了」秦樹和揉了揉眼睛，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今夜的風很大，吹得樹葉沙沙作響，看來真的是要下雨，跟那天一樣。
八年前，孤苦伶仃的秦樹和和往常一樣，拎著一袋蔬菜從喧囂的街上走過，他不記得這是多少個一樣的早晨，只不過今天，風很大。秦樹和裹緊大衣，加快了腳步，天氣預報說沒有雨的，可是這風，太大了，雲彩也黑壓壓的一片，果然天氣預報不能信。秦樹和一邊趕路，一邊打量著和自己一樣行色匆匆的人們，趕公交上班的工裝小夥子一路狂奔，著急回家收衣服的老奶奶心急如焚，晨跑的小姑娘披著一件速干外套，可能是跑累了，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著。老天爺很不給面子，一場大雨就這樣傾盆灑落，路上的行人就跟著變成了落湯雞。秦樹和把蔬菜舉到他的頭頂，期望可以抵擋一些傾落的雨點，可是大雨彷彿長了眼睛，依舊淋濕了秦樹和本就不多的幾根頭髮。
走著走著，秦樹和停下了腳步。遠處的便利店門口，一對母子蹲在廣告牌下面的躲雨，媽媽像是阻擋老鷹的母雞，牢牢用身體把大雨和孩子阻隔開。孩子可能是第一次遇見這麼大的雨，嚇得哇哇大哭，媽媽就只能一邊擋著雨，一邊安慰孩子。孩子還是很懂事的，聽到媽媽勸慰，也就停止了哭鬧。秦樹和看著母子，默默走進便利店，買了兩把雨傘，和一件兒童雨衣「孩子，穿上吧，一會淋到雨，會感冒的」秦樹和把雨衣遞給孩子，又把一把雨傘送到媽媽手上「這，不太好吧大爺，我們素不相識」媽媽說著，秦樹和擺了擺手「沒什麼的，這麼大的雨，換做是誰，也不會袖手旁觀你們母子兩個這樣淋著的。」媽媽還要說些什麼，孩子就接過雨衣，穿在了身上「謝謝爺爺，爺爺你真是個好人。」秦樹和把雨傘塞到了媽媽手裡，笑了笑轉身準備離開。「爺爺，可不可以陪我們一會兒」孩子拉住了秦樹和的衣角，秦樹和回頭道「好呀，那爺爺就陪你玩一會兒，反正我這老頭子，回家了也沒什麼事。」「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孩子真不懂事」媽媽拉開牽著秦樹和衣角的小手「這麼大的雨，把爺爺淋濕了怎麼辦？快和爺爺說再見」孩子看著嚴厲的媽媽，一臉委屈，但還是聽話的和秦樹和道別。秦樹和嘆了一口氣，摸了摸孩子的小腦袋「好，那爺爺就回去了，孩子，你也乖乖和媽媽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這種天氣，很多人開車都很危險的。」秦樹和說著，孩子打斷了他「爺爺，我們沒有家了，回不去的」「這孩子，瞎說什麼呢？」媽媽一把拉過孩子。「老人家，這孩子胡說的，你別心裡去」「本來就是嘛，爸爸領回家一個漂亮阿姨，就把我和媽媽趕出來了，還說我們死到外面算了，不要回去。」孩子不依不饒，媽媽無奈的拉扯孩子的胳膊「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什麼都說，讓你亂說，讓你亂說！」媽媽的巴掌，打在了孩子的後背上。打著打著，媽媽的眼淚也和這大雨一樣，傾盆，不止。「誒，算啦算啦，孩子不懂事，你打他做什麼，這樣好不好，如果你們沒地方去，今天暫時跟我回去吧，我家裡也沒什麼人，回去，我給你們做頓好吃的」秦樹和連忙勸阻，舉起了手裡裝滿了雨水的塑料袋。「好，爺爺真好，媽媽我們和爺爺去好不好媽媽」孩子聽到秦樹和這樣說，馬上跑到秦樹和身後，歪著小腦袋問媽媽「這」秦樹和打斷媽媽的話「哎呀，這什麼這呀，就這樣定了！」秦樹和拉住孩子的手，打起雨傘，繼續往家走，媽媽沒有辦法，只能跟著他們一起過去。遠處，瞎眼的老人輕輕嘆了一口氣「這老傢伙，能活到現在，簡直是個奇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