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9 章 189
可惜,甄如意不知道的是,在眼前的情況下,不管永寧候是不是無情之人,他都沒有其他的選擇。
六皇子所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大,也太絕,甄家的血脈,他絕不能留在侯府。
若不然,恐怕就連永寧侯府這個傳承了數百年的基業,都難以保住。
甄如意和她的兒子,最終仍舊是被趕出了侯府,顧明澤站在一旁看著,並沒有上前做什麼落井下石的事情,甚至就連話都沒有多說一句。
這並不是他寬宏大度,而是他知道,甄如意和他那個弟弟,已經沒有任何翻身的餘地,他的仇已經報了。
幾位皇子的身亡,六皇子的謀逆,似乎對老皇帝的打擊真的是非常巨大,在這一切事情塵埃落定之後,老皇帝的病情不但沒有好轉,反而越發的惡化了起來。
而在此期間,宮裡的淑妃娘娘,還有五皇子,都是日日侍奉在身前,極盡孝道,甚至就連朝廷之上的事,都忽略了許多。
這樣的表現,自然是很讓老皇帝滿意的,不管是裝得也好,還是怎麼樣都好,老皇帝現在年紀大了,已經到了彌留之際。
最看重的就是皇子的孝順,五皇子這樣的做法,自然是不符合一個儲君應該有的行事標準,畢竟無論如何,朝廷之上的事情都是不能夠忽視的。
但對於老皇帝來說,即便自己命不久矣,但仍舊是喜歡這樣孝順,沒有野心的皇子。
隨著五皇子在御前侍奉的越久,凡事親力親為,他與老皇帝之間,明顯生疏的父子感情,也變得越發濃厚了起來。
是以,在老皇帝感覺自己快撐不住的時候,下了立五皇子為太子的詔書,也算是順理成章了。
其實,其他皇子也不是沒有聰明的,不過就是侍奉湯藥,這些事情,他們也都是可以做的,只是第一個做的,總是能得到更多的好處。
而且最重要的,因著之前六皇子的那一招玉石俱焚,成年有能力的皇子,很多都被殺了,僥倖活下來的,也因為自身擁有的武裝力量,讓老皇帝忌憚。
那些小一點的皇子,也沒有與幾位哥哥競爭的實力,說句實話,老皇帝現在的選擇,其實也不多了。
就連周延儒在接過那道冊立太子的聖旨之時,心裏面都忍不住暗暗的感激了一下自己的六弟,若不是對方的那些瘋狂做法,他的路真的是很難走得這麼順利。
太子一立,寧親王府立刻便成了京城中官宦聚集最多的地方,只是雖然已經被立為了太子,但周延儒理智還是清醒著的。
之前廢太子的經歷就在眼前,他可不會在這最後的節骨眼上妄自尊大,將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即便登台祭天,感受到了太子之位,甚至是帝王之位的威儀,周延儒仍舊是像往常一樣,仍舊是親自侍奉在老皇帝身旁。
一應的政事都往後推,態度越發的謙恭謹慎,這也讓老皇帝越發的滿意周延儒。
人老了,有的時候就想享受一下子孫的孝順,尤其是像老皇帝這樣,一下子死了那麼多兒子的時候。
他不會去管周延儒是真的孝順,還是假的孝順,就像是他不會去管後宮那些嬪妃,待他是真心還是假意,他只需要那麼一個態度。
他心裡需要那麼一個慰藉,只要有人能給他,而且裝得讓他瞧不出太大的破綻,他就不會去計較那麼多。
那日的追逐和大火,到底是傷了老皇帝的根基,在床上躺了差不多半個月後,這位登基近六十載的帝王,終於在自己的寢宮裡去了。
而老皇帝一死,周延儒隱忍了那麼久,也終於瞧見了勝利的曙光,老實說,這段時間的父慈子孝表演,真的是讓他很心累。
都不是厭煩,雖然父子之間沒什麼感情,但演戲而已,自己願意的,自然談不上厭煩,只是太累了,老皇帝縱然病了,但卻不意味著好糊弄。
其他方面都好說,就算是當發發善心,周延儒也不介意做個孝子,送自己這位父皇最後一程,可時時刻刻都要小心謹慎著自己說錯話。
每時都得擔心著,老皇帝突然發瘋,神經總是那麼綳著,這一鬆懈下來,要不是周延儒的身體好,怕是也要病倒了。
老皇帝的喪儀,周延儒辦得很隆重,都是已經死了的人,以前的事情全然沒有計較的必要。
更何況自己都做出了一副孝子的模樣,那這樣子自然要做得更齊全些。
停靈七日後,老皇帝被周延儒親自送著下葬,而與此同時,他的繼位大典也已經開始籌備。
雖然在侍奉老皇帝床前的時候,周延儒一直沒有理會朝中的政務,但對這些,他時時刻刻都是關注著的。
而且他不但是已經成年的皇子,還曾經在軍營待了數年,在朝廷上更是待過很多年,對於政事上手很快,在朝中也有根基。
所以幾乎沒怎麼動亂,這新舊交替,很快的便平靜了下來。
因為新皇初喪,所以繼位大典辦得並不隆重,或者說大多數皇帝的繼位典禮,都不是很隆重,畢竟新皇登基,一般都意味著先皇的去世。
為了表示孝道,這繼位大典自然不會辦得多隆重,只是隆重與否,對於繼位的新君來說,那都並不重要。
最重要的還是,坐上那個龍椅,所代表著的權利和地位,多年夙願一朝得償,即便是以周延儒的沉穩,都忍不住一陣激動。
新皇登基,淑妃娘娘自然便成了新一宮太后,而作為淑妃母族唯一剩下的兩個獨苗,平寧郡主被接入了皇宮,陪在太後身邊住著。
顧明澤則是接任了永寧候的爵位,至於上一任永寧候,跟在甄家後面那麼久,只是沒了個爵位,能保住家族都已經是獎賞了,自然沒人會說什麼。
新皇登基,雖不需守孝三年,但至少一年之內,也是不可能選秀的,之前因著老皇帝想要選秀,而急忙想要嫁女兒的人家,如今都是鬆了口氣。
林如海也是如此,不過他這口氣還沒等松下去,就又想起了自家女兒,似乎被新任的永寧候給惦記上了,頓時便又警惕了起來。
不過他警惕了好些日子,都沒什麼動靜,而且隨著新皇登基過了半月,朝中的大臣也被任免調派,一時間他的心神,便都放到了那上面。
因著六皇子那驚天之舉,原本新皇上位,可能會有的清算,洗牌,現在基本上已經沒有了。
因為六皇子麾下的那些人,都被老皇帝給親自處置了,至於其他皇子,就連自己主子都死了,只要不是那種對五皇子有過特別大傷害的,已經登上皇位的周延儒,也沒有要計較的意思。
所以這一系列的任免調派,更多的還是把自己的心腹給扶持上來,順帶著再將先皇時期的老臣,給弄下去一些。
是以朝中的氣氛雖然還是有些緊張,但大部分還是放鬆的,畢竟大家都沒有性命之憂,頂多就是前程好與壞的問題。
像是先皇時期的幾位重臣,有些年老的,早就已經自請告老還鄉了,他們年紀不小,自然是要為自己的子孫讓路。
有著他們這樣威望高的老臣在,還是先皇時期的重臣,那子孫就算是考中了科舉,進入了朝堂,怕是皇帝也不會重用,
對於這些很識趣的老臣,周延儒自然是讓他們很體面的退休了,而對於那些不願意退下的,他也沒有太過為難。
基本上就都是找個不輕不重的理由,將他們調到一些閑職的位置上,讓其不至於對自己產生什麼阻力也就罷了。
新舊交替的過度還算是平穩,林如海的位置也沒有動,可這卻沒有讓他鬆口氣,反而讓他更加緊張了起來。
事實上,林如海寧願他也和那些先皇提拔上來的老臣一樣,都被平調到一個閑職上去,也不願意仍舊在這位置上坐著。
這樣的特殊,總是讓人難以安心的,尤其是對於這位新皇,他還不太摸得透,不太了解的情況下。
而對於自家父親的擔憂,林景言卻並沒有太在意,他知道新皇沒有動父親的位置,一方面估計是因為他在江南的時候,為其做了不少的事情。
至於另外一方面,八成還是顧明澤的影響,這位看似孱弱的世子,對皇上的影響力,那可比枕頭風還要強一些。
時間流逝,就在林如海默默警惕,隨時等待著可能發生什麼的時候,一道聖旨的降下,直接打了他個晴天霹靂。
皇上竟然給他女兒和新任的那位永寧候賜婚了,在接到聖旨的時候,林如海整個人都蒙了,就連林景言和賈敏都詫異了。
畢竟如今可是國喪期間,一年的喪期之內,可是不允許嫁娶的,雖然說這道聖旨就只是賜婚,真正的婚期還是在喪期之後。
可這也不是與禮那麼合的事情,尤其是皇上現在,正塑造著自己孝子形象的時候。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個孝子的形象,真的是很有問題,正所謂三年不改父之政,新皇上來一下子就把老臣都給調走了,這可沒有任何孝順的意思。
但即便如此,這個時候下這樣的聖旨,也真的是,讓人不知道該如何說了。
聖旨已下,自然是不能夠抗旨的,即便再如何不喜歡那顧明澤的行為,林如海也只能是不情不願的捏著鼻子認了。
好在,自從新皇登基之後,這位之前的永寧候世子,現在的永寧候,似乎也沒有了顧忌,隨著他開始走上朝廷,旁人也都知道以前那些都是這位的偽裝。
而雖然仍舊不是很待見這位永寧候,但知道對方的身體,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糟糕,而且頗受皇上重視,也是現在朝中新貴,傑出青年。
林如海倒是也沒太不樂意,畢竟現在京城中,上趕著跟這位定婚的,可也是不老少呢。
而隨著這個聖旨的下達,林如海也是頗鬆了口氣,他現在總算是搞明白了,自己沒被調任的原因了,八成就是這個未來女婿起得作用。
雖然這個情承得不是那麼情願,之前還受了好些天的驚嚇,一直提心弔膽的,但因著這個事,林如海對這個未來女婿的看法,倒是還真改觀了不少。
可惜,林府上下,從林如海到林景辰,這些原本不願意接受這位女婿的,都已經接受了。
但最早願意嫁給顧明澤的林黛玉,在聖旨下來之後,情緒卻有些不對起來。
對此,平日里閑來無事,一直都有注意觀察自己姐姐反應的林景辰,自然是瞧見了的。
所以在聖旨下來的第二天,找了個空閑時間,沒有去讀書的小少爺,就跑來了自家姐姐的院子里。
林景辰過來的時候,林黛玉正在看書,乃是平娘子列傳,講得是大唐那位女將軍的故事,算是林黛玉最喜歡的書籍了。
隨意的找了處椅子爬上去,小少爺眨巴著大眼睛,見自家姐姐正看著書籍出神,好像沒有注意到自己似得,當即便往前湊了湊。
「姐姐,你在想什麼?」
兩隻胖乎乎的小爪子,放在了那書頁之上,小少爺綳著張小臉,很是認真的問道。
當然,這所謂的認真,只是他自以為的,事實上,這麼個小不點,便是綳著張小臉,也讓人感覺不出任何的嚴肅,只是覺得可愛罷了。
「你不在書房裡跟著哥哥讀書,怎麼跑來我這了……」
思路被打斷,才發現房間里多了一個人的林黛玉,並沒有回答自家弟弟的問題,她反而掩飾住了自己剛剛的失態,還反問了一句。
「新皇登基,哥哥說今年估計是要開恩科的,他要專心複習,我自然不能打擾哥哥……」
一本正經的說著,小少爺眼睛轉了轉,瞧著自家姐姐那故作鎮定的模樣,忽然開口問道:
「姐姐,我瞧你好像自昨日聖旨下來,就不是很開心的樣子,你是不喜歡那個叫顧明澤的傢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