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79

  若說以前榮國公還在的時候,那賈赦巴不得能自己一個人待著,不用在家裡,看著父母那般偏心的模樣。

  縱然他已經長大,不再是小孩子,也不再像是以前那般在意了,可瞧著,委實也是讓人覺得不順眼極了。

  不過自從賈代善去世,那爵位已經到了手,沒什麼可顧忌之後,賈赦也是徹底的放飛了自我。

  不再委屈憋悶著,還能讓別人委屈憋悶的他,尤其的喜歡往賈母的跟前湊,他現在最喜歡的娛樂節目,那就是看賈母氣得不行,可卻又拿他沒辦法的樣子。

  所以被賈母這麼一趕,賈政這個乖兒子,那自然是聽話順從的離開了,但賈赦那步子卻是極為的緩慢,時不時的回頭瞧一眼,還滿臉的遺憾。

  那模樣,活脫脫一個看戲看上癮了,卻被人忽然間拽走,而不得不離開的戲迷子。

  氣得賈母將桌前的茶盞都摔了,水花四濺,碎瓷片差點蹦到自己身上,賈赦這才眼皮跳了跳。

  知道今天應該是到自己那位母親忍耐的極限了,他也不再裝那戀戀不捨的模樣了,直接袖子一甩,便施施然的離開了。

  「他!他這是什麼態度,逆子,當真是逆子,我當初就不該生了他!」

  一股火直衝腦門,賈母顫抖著手指著賈赦離開的背影,恨恨的說道,那模樣顯見是氣得不輕。

  「老太太,大老爺一向就是這性子,您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沒必要跟他計較,反倒是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有些無奈的看著,自榮國公去世后,經常會上演的一幕,賴嬤嬤也只能是盡量找些好聽的來勸。

  不過她心裡也清楚,自家老太太偏心做下的事,怕是已經徹底寒了大老爺的心。

  要不然,以前那個一向渴望老太太關心的大老爺,也不會突然之間,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別說自家老太太已經不可能改了,便是她不再偏心,那已經寒了的心怕是也很難暖回來了。

  這對母子之間,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怕一直都會是這個樣子了。

  不過常年跟在老太太身邊,有著幾十年主僕情誼的賴嬤嬤,也知道偏心這事吧,也不能全怪自家老太太。

  想當年,老太太也是非常關心大老爺的,大老爺一出生就被抱走,為了能見大老爺一面,老太太可是忍著婆婆的磋磨刁難,日日前去伺候。

  那一片愛子之心,也是清晰可見的,後來之所以鬧到現在這個地步,其中固然也有著二老爺出生的緣故,可也與大老爺自身有點關係。

  小孩子嘛,被人教著,難免就做了點傷人心的事情,若那會沒有二老爺的出生,縱然有些隔閡,也會慢慢的化解。

  可恰好那個時候,老太太懷了二老爺,那大老爺自然而然的就被忽略了,慢慢的這種忽略就成了習慣,也就變成了現在的偏心。

  賴嬤嬤在一旁瞧得清楚,所以對於這一盤亂麻似的狀況,她也知道,不能全怪賈母。

  「行了,隨他去吧,兒子大了,翅膀硬了,我也管不了……」

  重重的哼了一聲,賈母揉了揉額角,輕嘆了一聲,也不在這事上繼續說什麼了,轉而吩咐道:

  「你讓府里的人,最近都安生些,在外面少招惹是非……」

  管了那麼多年的家,對自己府里下人是什麼德性,賈母還是很清楚的,平日里她不管,是因為懶得管,而且也沒什麼非要管的必要。

  不過現在不同,這種非常時期,就連他們這些主子,都恨不得成為一個隱形人,那可由不得那些下人放肆了。

  賴嬤嬤自然是恭聲應下,而見此,賈母想了想,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又讓其多多注意一下王夫人那邊。

  這件事,她暫時是沒有什麼心力去管了,不過人還是要看住的,不能讓對方再做出什麼腦殘的事情。

  可惜,賈母這想法雖好,但也要看旁人願不願意,而顯然,費了半天的勁,將這事給翻騰出來的林景言,並不願意就這麼簡單的平息下來。

  所以剛剛過了一夜,第二天賈敏正打算收拾點東西,給去賈府小住的女兒送過去時,就聽到了身旁的齊嬤嬤,面色怪異的領著冬雪走了進來。

  「這是怎麼了?」

  正拿著件衣裳比劃著的賈敏,有些詫異的看了眼齊嬤嬤,又看了眼低著頭走到她面前,就撲通一聲跪下的冬雪,整個人都有些蒙了。

  冬雪這丫鬟她是知道的,從京城跟著她去到揚州,曾經她還有過讓這丫鬟伺候林如海的想法。

  雖然後來打消了這個念頭,但因為這件事,她對冬雪的印象自然就更加深了。

  因著多多少少有些隔閡,說是從賈家來的心腹,但賈敏平日里並不怎麼會用冬雪,也想著等到了年紀,就放對方出府。

  現下見對方突然間被齊嬤嬤帶進來,還一進來就跪在了地上,似乎做錯了什麼事的樣子,賈敏心裡自然不免有些思量。

  「太太,您不知道,這冬雪原本說要回家探親,去了賈府一連幾日都沒有回來,我說她幾句,她就一臉惶恐不安的樣子,我覺得奇怪,便把她帶來了……」

  見賈敏詢問,齊嬤嬤便把帶冬雪的緣由說了出來,說著,她還忍不住瞪了冬雪一眼。

  放丫鬟回家去見親人,這原本是主子的恩典,她見這冬雪原也是從賈家出來的,便私下做主,讓對方回去見一面。

  可哪成想,一連去了幾天,到現在才回來不說,還一回來就是這般模樣,自詡一片好心被人給辜負了,那齊嬤嬤不氣才怪呢。

  不過生氣的同時,她也覺得冬雪的表現有些奇怪,可能是在賈府聽到了些什麼,所以想了想,便將其帶到了賈敏跟前。

  「太太,我……我……」

  聽了齊嬤嬤的話,冬雪身子哆嗦了一下,她多想說自己沒什麼事,可想起大少爺的話,還是只能故意裝作驚恐不安的樣子,引起賈敏的注意。

  當然,若說裝其實也不盡量,她也是真的惶恐不安,畢竟才剛剛經過了賈母那道大關,現在又要到賈敏這來,她怎麼可能冷靜的下來。

  更別說,相比起賈母,賈敏這關才是最難過的,畢竟對方才是真正的受害人。

  「這是怎麼了,怎麼抖成這個樣子,有什麼事慢慢說,不要急……」

  放下手裡擺弄著的衣裳,賈敏溫和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冬雪,盡量放輕聲音,免得再驚著這已經嚇得不輕的丫鬟。

  「太太,太太,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也是被人逼得……」

  似乎是被賈敏那和善的模樣給感染了,冬雪身子慢慢的不顫了,雖仍是低著頭,但好歹不像是剛剛那般整個身子都伏在地上。

  她啜泣著,哭得臉蛋上都是淚痕,似乎是終於受不了那心裡的壓力,近乎有些崩潰般的喊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做了什麼?」

  賈敏神色一凝,聽著冬雪這話,似乎察覺出什麼不對的她,正想開口問些什麼,旁邊站著的齊嬤嬤就忍不住先上前了一步。

  齊嬤嬤沉著臉,那瞪著冬雪的眼神很是兇狠,往常,因為同樣是從賈家出來的緣故,她對冬雪一向都是很照顧的。

  可現在,聽著冬雪那話里的意思,好像是做了什麼對不起太太的事情,這讓齊嬤嬤恨不得,直接一棒子打死這狼心狗肺的東西。

  「沒,我沒做什麼,他們逼著我做,可是我不敢做,太太對我這麼好,我怎麼能那麼對太太……」

  被齊嬤嬤這表情一嚇,冬雪連忙擺了擺手,慌亂的解釋道:

  「他們讓我給太太下藥,不過我把葯換了的,我怎麼可能會害太太呢!」

  說著這話的冬雪,不免有些心虛,畢竟若不是大少爺把她給揪住了,這事她怕就真的做了。

  原本覺得被大少爺逼著,到處演戲騙人,還都是在這些太太老太太面前,冬雪還有些不甘。

  不過這會一想,若不是被大少爺給發現了,她很可能就真的要被押在這裡受審,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冬雪又不禁有些感激起來。

  「下藥,誰讓你給太太下藥?」

  雖然從冬雪說出那話的時候,齊嬤嬤就有了些不好的預感,可這會真當聽到這話時,齊嬤嬤還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怒視著冬雪。

  「齊嬤嬤!」

  眼瞧著冬雪被齊嬤嬤嚇得不輕,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賈敏眉頭一皺,低聲喝止了齊嬤嬤后,這才神色嚴肅的看著冬雪:

  「你可知自己說得這話,是什麼意思?」

  似乎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所說的話,到底暴露出了什麼的冬雪,臉色煞白的看著賈敏,嘴唇抖索著,竟半天說不出話來。

  好半響,似乎終於緩過勁來,冬雪才結結巴巴的說道:「沒,沒什麼,奴婢什麼都沒說,奴婢什麼都不知道……」

  她拚命的搖著頭,跪在地上,身子恨不得蜷縮在一起,那模樣當真有些可憐。

  不過聽到她所說話語的齊嬤嬤和賈敏,卻沒有一個會可憐她,對視了一眼,賈敏正襟危坐,她目光緊緊盯著冬雪,聲音平緩卻透著一股危險的氣息:

  「冬雪,現在我給你說話的機會,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這好端端的,忽然間冒出這麼一件事來,若說賈敏不覺得奇怪,沒有任何懷疑,那是不可能的。

  可縱然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對,該問的也還是要問的,就算是被人算計,也要知道對方想算計什麼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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