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74

  不過那動手的人卻顯然忽略了一點,現在這時候,可沒有人會有任何一刻是疏忽的,事關自己的前程性命,哪裡有人敢懈怠。

  幕後之人雖然膽大,但也是很謹慎的,那被抓住的獄卒,還有那個企圖偷東西的下人,都是被人收買的。

  說是言行逼供,但其實還沒等把他們往刑房裡拖呢,就一五一十的全招了。

  這些人不過是被人拿銀子誘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誰讓他們這麼做的,不過有了線索,再一路的追查下去,那可就方便多了。

  順藤摸瓜之下,林如海很快的就查到了春江樓掌柜的身上,他剛剛回京,對於這些酒樓背後的人,並不是太了解。

  不過他身邊有幾個下屬,卻是對這些人的背景知之甚深,就這般,幾日的功夫,林如海就查到了當今太子的身上。

  早便已經有所預料的林如海,倒是也沒太恐慌,讓人把那掌柜給抓起來之後,該怎麼審便怎麼審。

  酒樓的掌柜,不同於那些刺客,就連再硬骨頭的人,都不一定能抗住那些嚴刑,更何況是這麼一個沒吃過苦的。

  沒到一盞茶的功夫,對方就把事情全都交代了,只是作為一個掌柜,他知道的也不多,但單憑太子命他消滅人證物證這事,就已經足夠林如海進宮請旨了。

  若是幾年前,便是查到可能是太子做的,林如海也會想辦法把差事給推脫掉,不去趟這趟渾水,可今時今日,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要說如今這位太子,其實也是個可憐人,他乃是原配嫡出的皇子,只是母後為了救皇帝,中了一支毒箭就那麼沒了。

  有著救駕之功,皇后又是在最好的年華逝去,皇上悲傷之下,便立了其唯一留下的皇子為太子。

  當年的太子不過才只有三歲,就一下子身份倍增,原本這算是好事,可太子之位哪裡是那麼好坐的。

  而且沒有母后的皇子,在宮裡面也沒那麼容易生存,縱然今上將太子從小帶在身邊親自撫養,縱然皇上對太子的寵愛,沒有任何人可比。

  但時間的流逝,皇帝的年紀越來越大,太子卻漸漸長成,那年老的恐慌和兒子年富力強的對照,皇帝心中怎可能沒有隔閡。

  別說是太子被下面幾個皇子逼著,這些年沒少犯錯,便是他戰戰兢兢地,一點錯都不犯,怕是也逃不過一個被廢的結局。

  就比如漢武帝晚年的太子,那可沒有任何兄弟能與他爭,可最後的結果不一樣是自刎的下場。

  皇權的誘惑力有多大,在這個位置上待久了的人,活得年歲短些,那還好說。

  一旦年歲大了,那對死的恐懼,和對權位的貪戀,都會使他們厭棄太子。

  民間老百姓會講究的親情,在皇室,尤其是對於掀起一場腥風血雨才得以登基為帝的皇上來說,那可謂是最不重要的東西了。

  縱觀史書,林如海很清楚這點,所以他捧著自己調查出來的東西就去找皇上了。

  不過他卻沒有請求繼續調查此案,而是將此事推到了大理寺,宗人府,推薦由他們審理。

  老皇帝倒是也沒有為難他,或者也是怕他被什麼人收買,到時候再藉機陷害太子什麼的,順著他的請求,便著大理寺和宗人府,以及刑部配合審理此案。

  當然,因為涉及到的人身份不同,此案宗人府乃是主審,刑部和大理寺都只是陪同而已。

  聖旨下來的速度不慢,不過外界想要得知,自然還需要些時候,而這會,賈母正坐在軟榻上,目光有些陰沉的看著跪在地上的王夫人。

  還是那間屋子,不過這會下人都被攆了出去,屋子裡就只有賈母,王夫人還有賴嬤嬤三人。

  王夫人今年已經四十多歲了,與賈敏差不多大,可相比於賈敏這些年保養的,她可就要老太多了。

  身上的衣服雖然不是舊的,可那顏色看上去沉重老氣,整個人沒有半絲鮮活氣息,倒是還沒賈母這個真正的老太太瞧著讓人舒服。

  這會跪在那裡,看著倒是極為規矩,不過或許跪得時間長了,身子不禁有些微微的晃動。

  「母親,可是兒媳做錯了什麼事?還請母親恕罪……」

  眼見著跪了不知道多久,坐在上首的賈母,卻仍舊是定定的看著她不說話,王夫人終於是忍不住了,開口告罪道。

  她原本好好的在屋子裡歇著,誰知道賈母身邊的大丫鬟鴛鴦忽然過來,說是賈母讓她過去一趟。

  要說過來就過來唄,婆婆要媳婦過去,又有哪個敢不聽呢。

  而且近些年,因著自己的哥哥慢慢的升上來,娘家得力,賈母也不像是前些年那般磋磨自己了。

  雖然寶玉仍舊是在老太太那養著,沒有要還給自己的意思,不過不用每天過去站規矩,被變著法的磋磨,王夫人的日子已經好過很多了。

  哪成想,這一過來,就讓她跪在這裡,別的什麼都沒說,王夫人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讓老太太拿住了把柄,也只能是老實的跪著。

  可就算是當年剛嫁進來那會,老太太雖然愛磋磨人,但頂多也就是讓站著立規矩,或者是給塞些小妾之類的噁心人。

  做些讓兒子不去她屋裡,或者是不讓她見親生孩子的事情,這般正兒八經的罰跪,還真是少有。

  畢竟大家族裡面都講究個面子,便是婆婆整治兒媳,也是那種照著規矩做,讓你有苦說不出的,少有這般直接給沒臉的。

  那地上冰冷堅硬,即便現在是夏日,可跪得時間長了,王夫人也是覺得膝蓋處一陣涼颼颼的,更是刺痛的厲害。

  她生了三個孩子,每次一生下來,就被賈母抱到自己屋裡養去了,后二次就不說了,第一次經歷這事的時候,王夫人哭了好幾天。

  那月子自然也就沒做好,而且好幾次這樣的事情,她身上不免便落下了些病,這跪了不到半個時辰,便有些受不了了,身子都開始打晃。

  「做錯了什麼?你自己做了什麼,你自己心裡不清楚?」

  「既然想不出來,那就跪著慢慢的想,等什麼時候你想出來了什麼時候再說……」

  賈敏是已經外嫁的女兒,賈母縱然是心裡有氣,也不能真的沖女兒發出來,頂多也就是說幾句重話。

  可王夫人就不一樣了,她是做人家兒媳婦的,那婆婆便是再怎麼樣,也得受著。

  所以這會賈母反倒是沒有跟賈敏說話時的氣怒,就只是放鬆身體,靠在軟塌上,等著王夫人自己招供。

  反正跪在地上,身子難受不舒服的是對方,又不是她,她著什麼急。

  「母親,兒媳愚鈍,還請母親明示……」

  身子打了一個晃,王夫人的腿已經麻了,她咬著牙撐著身子跪好,又磕了個頭,勉強忍著憤恨說道。

  要說王夫人對賈母,那可真是恨到骨子裡了,可偏生,不管是禮法限制,還是形勢,都只能讓她對著賈母做小伏低,卑躬屈膝。

  數十年如一日都是如此,王夫人的心裡早就有些變態了,只是她再不想忍,那也得忍。

  就比如此時,哪怕她恨賈母恨得想要生撕了對方,卻還是只能磕頭求饒。

  「你愚鈍,你若是愚鈍,天下就沒有聰明人了,這世上再狠毒的女人,也沒有把手伸到小姑子那去的,你可倒好,這先例都被你給打破了啊!」

  瞧著王夫人這樣子,賈母冷冷的哼了一聲,話語中帶著濃濃的嘲諷。

  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王夫人恨她,事實上,這世上又有哪個兒媳婦能不恨婆婆的。

  就好比她當年,不一樣恨那個老不死的,恨得牙根直痒痒,甚至就連被養在對方身邊的大兒子,都被她遷怒了。

  可恨又怎樣,不還是要做小伏低,耐心伺候,當年賈家的那位大姑子,不也一樣是像敏兒一樣,在閨閣的時候,讓自己受了不少委屈。

  但她不照樣還是忍著了,甚至還耐心的操持對方的嫁妝,讓其風風光光的嫁了出去,也沒說在嫁妝上動什麼手腳。

  這是因為她很清楚,要做事不難,可一旦事情暴露出來,那後果她是承受不起的。

  人這一輩子,那起起落落是常有的事情,一個嫁了出去,需要靠娘家撐腰的小姑子。

  只要等那老不死的沒了,早晚都有能收拾她的那一天,你的忍讓不過是一時的。

  而事實也確實像她所想的那般,老不死的沒了,自己丈夫自幼是由老國公撫養,兄妹之間見面少,對於自己的妹妹也沒有太多的感情。

  再加上后宅的事情,男人哪裡會懂,那小姑子幾次登門,不都是在自己這裡,狠狠的碰了釘子。

  現在丈夫去了,在夫家的日子總算是好過了,年輕的時候,那吃得苦頭比她還多。

  畢竟她當年好歹還有娘家可以依靠,不像是對方,就連娘家這邊的路都被她給斬斷了。

  正是因為知道這點,所以當年,她待大兒媳婦雖然是淡淡的,但也沒有太刻意刁難,對於自家女兒與大兒媳婦交好一事,也是有意的促成。

  那就是因為她知道,大兒子日後會襲爵,以後女兒能不能過得好,有一部分也得看大兒媳婦的。

  她不想讓女兒像她對那小姑子似得,有娘家最後就跟沒有一樣,畢竟她那兩個哥哥,都像了她父親,對內宅的事一概不懂。

  誰能想到,她考慮的那麼周全,最後卻敗在了這麼個蠢東西的手上,連隱忍都不會,也怪不得自己瞧不上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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