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49

  他大哥是什麼人,那是人精中的人精,有的時候,要不是瞧不出他大哥有什麼不對,林景辰都要以為他大哥才是穿越的那個。

  現在冬雪建議他去他大哥那裡,設計陷害賈敏,這可真是,真是讓人無法言說。

  不過好在林景辰原本就沒想著,真對自己那位嫡母做什麼,所以冬雪的提議雖然愚不可及,但他也沒說什麼,點點頭便同意了。

  等冬雪轉身離開后,更是毫不遲疑,帶著奶娘,抱著那盒子,就往自家大哥的院子里走。

  有這麼一個坑人的貨在,他還是早點坦白從寬的好,若不然,他覺得自己怕是等不到明天,就得被人給抓起來,治他一個試圖謀害嫡母的罪名。

  林景辰雖然被記到了賈敏的名下,自小就被當做是嫡出的,但就算是嫡出的公子之間,那也是會有分別的,林景言乃是嫡長子。

  備受林如海的期待而生,他剛一生下來,名字就已經被取了好幾個,選都選不出來,都是寓意美好的字。

  至於說院子,那就更是了,在他還沒出生之前,林景辰他們的祖母,就為這林府的嫡長子專門準備了個院子。

  裡面一應的擺設,那都是最頂級的,院子也要比林景辰的要大很多。

  不過對此,老早就知道自己身份的他,倒是一點都不嫉妒。

  作為一個庶子,若不是因為自家大哥,那怕是連現在的待遇都不會有,再去嫉妒對方,未免就有些恩將仇報了。

  更何況,自家大哥還對他那麼好,平日里事事都想著他,只是,每次過來這個院子,嫉妒雖然沒有,但羨慕卻是避免不了的。

  捧著手中那盒子,林景辰綳著一張小臉,就跟一個小炮彈似得,根本就沒給這院里的下人們通稟的機會,直接就跑進了屋裡。

  林景辰進去的時候,林景言正在看書,他今年也十六歲了,已經束冠的年紀,便是進入朝廷也不用擔心會被留用了。

  今年又是解元,他自然想著,趁早去考出一個進士來,朝堂之上,那可是很看資歷的,早早的考進去熬資歷,總比晚進去好。

  所以,自從林黛玉被賈敏帶在身邊,幫著忙乎上船搬家的事後,沒人看著得林景言,雖然是不用再抄書了,卻早早翻起那些科舉用書來。

  大周朝的科舉,比明清兩朝是要好得多的,並沒有什麼必須用八股文的說法,甚至當下的士人們都不知道八股是個什麼東西。

  不過凡事嘛,有好的一面,那就會有不好的一面,沒有八股這種束縛人思想的東西,大周科舉卻格外的重視詩詞。

  童生試時還好,只是些背誦的東西,可從秀才試開始,那背誦,策論,詩詞,經意就都上來了。

  其他的對於林景辰來說,都沒有什麼太大問題,他瞧過自家兄長寫得文章,雖然與前世所學有很大的出入,但真不是誇耀。

  就他水過的那些論壇,想要找點能解決實事的東西,除了差點文筆之外,估計寫得會比自家兄長還要強些。

  這倒不是說自家兄長哪裡差了,而是時代的差別,在林景辰那個時代,信息大爆炸,即便只是一個普通的學生,就能看到即便是皇子也不一定知道的東西。

  而且那麼多的電視劇里,總是會有些能夠讓人有所收穫的,更別說,那時候,每年的寒暑假,他還是出去旅遊。

  這一點,只是貓在家裡,聽先生說書,連揚州城都沒出去過幾次,什麼都沒瞧過的大哥,自然是比不過他的。

  不過好在,大周朝沒有遊學這一說,大多數的學子們,都是這樣讀書知天下事,在閉門造車的,所以矮子裡面拔大個,兄長自然會是出色的。

  但雖然策論不太擔心,可詩詞真的是個老大難了,林景辰只是瞧著那些自家大哥做出來的詩詞,就覺得頭疼欲裂,恨不得再穿回去。

  他現在雖然不願意讀書,但那是他覺得自己現在實在是太小了些,並不代表著,他是不願意讀書的。

  身在古代,若不想日後被人欺壓,那讀書科舉是必然的一條路,他總不能靠著自家兄長一輩子吧。

  可只要一想想,考科舉得做詩詞,那詩詞的分數比重還能占上近乎三分之一,林景辰就覺得生無可戀。

  這跟策論不一樣,大家都不出彩的情況下,就是靠著苦學而已,但詩詞,那是真心講究靈氣的,而林景辰自認沒有那份靈氣。

  話題有些扯遠了,因著詩詞的比重很大,所以林景言這會翻出來的自然是有關於如何做詩方面的書。

  他在那裡捧著,時不時的還拿筆寫著什麼,搖頭晃腦的,一副完全沉醉其中的模樣。

  他這副樣子,別說是賈敏和林如海過來瞧見了,怕就算是林黛玉過來,也不會出聲打擾,不過林景辰顯然是個例外。

  他將手中的盒子放在一旁,便沉著一張小臉,跑到了自家兄長的身前,他也不說話,就只是抿著唇,身上散發著一股股的寒氣。

  林景辰雖然沒有弄出多大的動靜來,但林景言又不是真正的書獃子,能看書入迷到,就連身前來了人都不知道。

  他無奈的抬起頭來,看著面前雙手環胸,小臉嘟嘟著,明明是個玉雪可愛的小娃娃,卻偏偏要裝作生氣模樣的弟弟,忍不住揉了揉額角:

  「這妹妹剛被母親給叫走,你就來了,合著你是跟玉兒商量好的吧……」

  將手中的毛筆放下,林景言雙手伸了伸,轉了一下脖子,這才雙手交叉放在桌上,定定的看著面前那小不點。

  伸出手來,將旁邊的椅子挪了過來,林景辰爬著站在椅子上,繼續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家兄長,小眉頭緊緊的皺著,像是被人欺負了似得。

  「這是怎麼了,我們小少爺被人欺負了,說出來,哥哥定然給你做主……」

  瞅著這小傢伙竟然氣得給自己增高,都站到了凳子上,林景言掩飾住眼中閃爍著的笑意,好聲好氣的問道。

  「哥哥,你讓他們都下去,我有話要問你……」

  面對著自家哥哥放柔了的聲音,林景辰卻仍舊是那一副生氣了的模樣,他沒有要下去的意思,依舊站在那凳子上,不過到底還是開了口。

  在來的路上,他已經是仔細的想過了,如果讓人知道,自己已經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那就算是哥哥,怕是心裡也會不自在。

  所以他已經為自己擬好了人設,那就是一個被人給誆騙了,正半信半疑,去找親近的哥哥質問的小朋友。

  以林景辰對自家那位猴精大哥的了解,只要知道了他並沒有全信。

  那大哥定然是會想方設法的來哄騙自己,到時候他自然而然的就可以裝作被哄住了的樣子。

  「沒聽見小少爺說的嗎,行了,你們都先下去吧……」

  除了在讀書的事情上,林景言顯得格外嚴格之外,平常的時候,那他都是一個頂好的哥哥。

  這會雖然知道面前這小傢伙,不會有什麼大事,但還是順著他的意思,把下人都給攆了出去。

  若是屋子裡的是兩個小孩子,那這些下人是打死都不會退下的,因為他們會怕主母責罰。

  不過屋裡已經有了位成年的,馬上就已經要娶妻的大少爺,所以他們自然是聽話的退了出去。

  只是沒忍住瞧了那站在椅子上的小少爺一眼,估摸著心裡都在想,這位小爺若是怎麼了。

  「哥哥,冬雪今天來找我了……」

  眼見著那些下人都退下去了,奶娘也出去了,林景辰抿著唇,目光幽幽的看著自家大哥,緩緩的說道。

  「嗯,冬雪去找你了,所以呢?」

  做了那麼長時間的背後靈,林景言的耐性一向都很好,弟弟的話雖然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他挑了挑眉,仍舊是順著弟弟的話問道。

  「她說,她說……我不是母親親生的……」

  說這話的時候,小少爺有些忐忑的看著自家哥哥,藏在袖子里的拳頭,不禁握緊了,他咬著嘴唇,小臉上帶了點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期盼。

  「!!」

  原本以為弟弟這副模樣過來,也不過就是說些什麼家長里短的林景言,一聽到這話,心頓時便是咯噔了一下。

  腦海里第一時間想起來的就是,那已經十六歲了的少年,身著一襲大紅狀元服,站在自己父親面前,面容冷漠決然的說自己姓沈,不姓林的時候。

  沈,這個姓氏,那是林景言第一次聽到,他也是那時候,才知道那是這個弟弟生母的姓氏。

  那年弟弟故意犯下錯誤,讓父親將他逐出林府,他又偷偷的將族譜上的名字劃掉,直接將自己記入沈家的族譜。

  林景言那會,並不是一直跟在自己弟弟身邊,他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時候找到的沈家人。

  他只知道,在弟弟從林府離開之後,再出現的時候,他便姓了沈,就連名字也改了。

  若不是那並不曾改變的容貌,怕是就連父親也不會認得這是自己的兒子。

  當年的弟弟做得是真的很決絕啊,父親其實從未放棄過這個兒子,比較那個時候,父親就只剩下了這一個兒子。

  就算是一時氣得狠了,說把弟弟逐出家門,但其實也不過就是說說而已,那門還是弟弟自己走出去的,父親就只是沒有拉下臉來挽留而已。

  不過過往的苛待,沒有人能夠釋懷,縱然是聖上看在父親的面子上,有心從中說和,也沒有挽回得了那一切。

  父親也是那個時候,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這個並不曾真正了解過的兒子,又是個什麼性子。

  偌大的林府,那般龐大的財富,那樣深厚的人脈關係,還有著皇上的眷顧,弟弟竟然能夠全部拋下,甚至狠絕到,劃掉自己在族譜上的名字。

  更是恨林家恨到,可以放棄自己的前程,可以不給皇帝的面子。

  林景言永遠都無法忘記,那日讓一個堂堂的新科狀元,去做一個偏遠窮苦地方縣令的聖旨下來后。

  自家父親終於放下臉面,親自登門懺悔自己曾經的罪過,向弟弟道歉,希望他能夠回家的模樣。

  一向威嚴,從不肯低頭的父親,那是第一次向自己的兒子低頭,兩鬢斑白,有些頹然的父親,讓他都有些不忍心看。

  若是那個時候,他能說話,他指定是要拎著弟弟的脖子,讓他答應父親。

  縱然他知道,父親確實是對不起弟弟,可他畢竟生了弟弟,給了他一條生命。

  而且子不言父過,父親都已經那般的服軟低頭,弟弟又怎麼能如此的冷酷無情。

  不過那會他就只能是看著,什麼都做不了,而且就算是他能說話,怕是弟弟也不會理會他。

  十六歲的少年郎,心硬如鐵,縱然父親百般勸說,外界物議沸騰,皇上施壓,前途莫測,他也並未曾服過半點軟。

  他就只是沉默著,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帶著身邊幾個僕從,就踏上了外放為官的路。

  這一走,便是三年,縱然後來因為政績實在卓著,也因為父親後悔了那時候的強硬作為,而被調回了京城,他也再未理會過父親。

  那幾年,他眼睜睜的看著,父子兩明明同在京城,弟弟卻對父親的一切都不聞不問,甚至認了沈家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人做父親。

  那年,弟弟為沈家那位做壽,父親在外面站著,看著那府中熱鬧的場景,整個人像是被隔離開來,透著深深的失落和孤寂的模樣,讓林景言至今都無法忘懷。

  沈家,沈這個字,以及弟弟的親生母親,都可以說是林景言心中無法言說的恐懼。

  他雖然一直說,只要自己待弟弟好,就不會像是前世那樣,他也明白,以弟弟的性格,縱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沒有前世的經歷,他也不會那般的決絕。

  可他就是害怕,莫名的恐懼,即便他再怎麼清楚,前世的那一切,還是顯得太深刻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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