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18
「來看看我啊？那辰兒是怎麼知道哥哥會在這裡的？」
瞅著面前這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弟弟，林景言伸手摸了摸那小腦袋，面上雖帶著些笑意，可話語中卻莫名透著股讓人不寒而慄的感覺。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不怕林家大郎生氣，就怕林家大郎笑，作為天生便不怎麼愛笑的人，他笑得越燦爛，那瞅見他笑得人便會越倒霉。
不過作為從小被寵著長大的弟弟，林景辰顯然是不知道這一點的，雖然天生小動物般的直覺，讓他心裡有些不安。
但他眨了眨眼后，還是毫不心虛的開了口，好聽的話就跟不要錢似得往外說，連想都不用想：
「那當然是我跟哥哥心有靈犀，在夢中夢見的啊，哥哥，辰兒為了過來見你，也是很辛苦的，你看，剛剛還被壞人給欺負了！」
說著，林景辰還可憐巴巴的指了指樓下的方向，做出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
只可惜，瞧見剛剛牙尖嘴利的小少爺，是如何把那位王懷仁給氣得找人打架去了，在座的別說是本就很了解自家弟弟的林景言了。
就算是接觸小少爺並不多的程波，那都沒有再信的，聽到這話后，都忍不住悄悄的望了他一眼，又以極快的速度收回目光。
而這都不是怕自家大少爺瞧見會怎樣，而是怕被這位小心思明顯很多的小少爺給盯上。
闔府里誰不知道這位小少爺的大名啊，那可不是好惹的主。
「哦，被壞人給欺負了？還有人能欺負得了我們家小少爺呢？」
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面前這小包子，仰著小臉，委屈巴巴告狀的模樣。
若不是見過這小子長大之後，那威風凜凜，說一不二的樣貌，林景言都有些不敢相信，這會是一個人。
沒錯，什麼少年天才，老成持重，這都是假的，重活了一世的人，怎麼可能還會像是個毛頭小子一樣，當然會沉穩得多。
至於說少年天才，不過就是仗著比別人多看了些年的書罷了，勤勉那是當之無愧，少有人及，可天才卻遠遠談不上。
林景言前世也喚做林景言，又或者說，他本就是林家的大少爺，只不過是多了那數十載的記憶。
而顯然，一個真正的幼童，是難以左右父母之決定的，所以在林景言的前世，他與林景辰雖然一樣是親生的兄弟，可卻遠遠沒有現在這般親近。
甚至可以說，他們之間壓根就沒有任何的聯繫，因為在林景辰出生之前，他就已經早早的沒了。
只剩下了不知為何沒有去往陰曹地府的魂魄，還在自己昔日生活的地方打轉。
幼年早夭，這本是件會令人極傷心的事情，不過好在林景言那時還懵懵懂懂。
而後來，慢慢的隨著時光推移，他漸漸的懂得了很多事情，卻也已經習慣了那死後的生活。
每日里去書房隨著父親看看書，隨著母親去瞧瞧自己那玉雪可愛的妹妹，可以說是林景言那幾十載魂魄生涯最幸福的時候。
這一切，不能說是在林景辰出生之後就變了，但無疑，林景辰的出生，確實是一切的開端。
作為庶出之子，一出世母親還死了，若不是因著乃是林家唯一的子嗣，這小小的娃娃，那處境不知道會糟糕到什麼地方。
不過即便如此，與府里的嫡女，林景言真正的妹妹，也是完全不能比得。
賈敏並沒有做些什麼，她就只是像是尋常的嫡母一樣，對這個庶出的兒子採取了無視的態度，因為那個時候的她，也已經身懷有孕。
至於說林如海，對待這個期待已久的男孩，雖然很是疼愛，不過他事務繁忙，除了偶爾來看一眼之外，對那麼一個小娃娃，也做不了什麼。
本來若是這樣下去，一切便也就好了，可惜，賈敏那一胎，卻順利的又生下了一個男孩。
即便身子有些瘦弱，不如林景辰出生時康健，但嫡子和庶子，那如何能一樣。
在有了嫡子之後，林如海雖然不能說完全忘了那個還不大的兒子，卻也是明顯的更偏疼嫡子。
這原本是人之常情，誰也說不出什麼，可府里的下人，卻是踩低捧高的。
賈敏尚且還沒有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呢，他們便擅自打著主院的旗號，作踐起了那小小的娃娃。
才三四歲的年紀，就要學著自己咬牙生存，用著那些下人都不惜得使用，一燒就會冒煙的炭火，吃著外面乞兒才會吃的飯食。
甚至就連那些都少有，時常便是飢一頓飽一頓的，得靠著乳母悄悄的給他送吃的，天寒地凍的時候，也只能與人靠在一起取暖。
這些事情，林如海不知，因為弟弟從未說起過，賈敏知道卻漠不關心，或者說那甚至是她希望的樣子。
雖說子不言母過，但原本良善的母親，在他去世之後，確實變了很多。
因著母親所做之事的愧疚，再瞧著那幼小的孩子，在府里艱難的度日，林景言是真的心疼。
不說那是他血脈相連的弟弟，單單對方才不過只是三四歲，就連走路都走不穩的年紀，他便有些不忍。
尤其是在瞧見那些下人，打著他母親的旗號，去欺負這本該是他們主人的孩子時，林景言就更是恨不得直接跳出來，把那些刁奴都給趕走了。
只是那時，不過就只剩下了魂魄的他，卻是什麼也做不了。
他便只能瞧著，那原本對於父親母親，對於小黛玉那個姐姐充滿了期待的娃娃，慢慢的冷了心，慢慢的變了個模樣，變得充滿了恨意。
後來的事情，林景言到現在，即便重活了一世，都不忍去回想，只是他到底，無法對這個弟弟抱有任何的怨言。
林家從未將他當成是一份子，甚至還害死了他最親近的奶娘乳母，又怎麼能怪他，把林家當成是陌生人。
即便他漠然的看著林家，一點點的走向了滅亡，即便他最後甚至換了戶籍，改了姓名，徹底與林家沒了一絲瓜葛，林景言都無法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