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仙莽
這番試探，探出來的結果反倒讓風晴雪對自己產生了質疑。
如若眼前這人真的就是她師尊蘊道，那難道是她猜錯了？
這滿腔的疑問一直盤旋在風晴雪的心頭難以消散，直到離開靜室，回到了金杉苑，她都一直心不在焉的。
羅馨竹向來心思細膩，瞧了眼身邊的小師妹，輕拉了下她的衣角，「師妹，你怎麼了，看起來有心事的樣子？」
「師姐放心，我沒事。」風晴雪答道。
「你才十六歲呢，該活潑點，別老是憂心忡忡的。」羅馨竹被她這副深沉的模樣逗笑了幾分，輕輕敲了下她的腦門，「可是因為方才的事？放心吧，不知者不罪，你也是好心，師尊不會介意的。」
風晴雪進屋洗漱后，捏著自己的肩膀一頭倒在了床上，腦子裡亂成了一團麻，理不出個頭緒來。
彷彿走進了死胡同里。
心裡揣著憂思，這一覺註定睡得不會踏實，長夜過半，床上的人卻仍是翻身不斷。
屋外夜色深沉如墨，所有人都已經進入了夢鄉。
風晴雪卻忽然猛地從床上坐起了身子，神色一片清明，好似醍醐灌頂一般。
在天機閣內最後瞧見的那幾行字猝不及防的撞進了腦子裡，變成了打開謎團的一把鑰匙。
那份卷宗中的那一頁內容說，佑媃與藍山兩位大宗師，曾育有一子。
很多事情忽然之間就串聯了起來，一種可怕的念頭爬進了心頭，風晴雪出了一身的冷汗。
……竟然。
會是這樣。
——
冬日裡的第一場大雪降臨縹緲峰，鵝毛般簌簌下了一整晚，將整個山峰都鋪上了一層厚厚的銀裝。
明壽谷里冰封萬里，好似整個天地都成了一片白雪的世界。
百里青衣圍著毛茸茸的青藍披風，背著雙手湊近風晴雪，「風師妹！下雪啦！」然後一顆雪球扔在了樹冠上，砸的積雪簌簌的往下抖落。
風晴雪系著一襲棗紅色的絨毛氅衣，冷眼瞧著傻子似的百里青衣，絲路從寬大的氅衣中鑽出來，極為精準的捆住了男人的腰身，一拉一拽，二人位置互換。
百里青衣猝不及防的接了滿頭的雪，嗷嗷的直叫喚：「呸呸，吃嘴裡去了！」
羅馨竹掩嘴輕笑：「叫你皮，碰上對手了吧。」
風晴雪擦了擦手，將絲路重新纏回腰間。
「你們幾個小傢伙，別鬧了，都過來。」燃明真人站在高處，噙著笑沖著這邊喚了一句。
今日親傳弟子的集中授課，乃是在明壽谷中的莽原。
所謂莽原，便是縹緲峰豢養訓練仙莽的地方，生長在放逐荒境中的莽獸，有成千上萬種之多，有的性情剛烈破壞力超強，也有的性情溫和又親人，喜歡跑出來跟人盤族妖魔族玩耍。
無乩城中用以擺渡的千燈獸便是其中的一種。
而縹緲峰經過千百年之久，也挑選豢養了一批性情溫和且耐力不俗的莽種，馴化為仙門所用，稱之為仙莽。
縹緲峰歷屆大宗師的親傳弟子其中的一項必修課，便是如何操縱驅使仙莽。
燃明和疊陽兩位真人盤膝坐在巨石之上，九個親傳弟子依次端坐在下首。
疊陽真人嗓音淳淳，向眾弟子講解道：「莽獸，乃是一個獨立於人族、妖族與魔族之外的一個低等種群，不通人言，也無法修出人身與人共情，但卻有著與生俱來且非常強悍的血脈天賦。大多生於放逐荒境，體態巨大，因為難以溝通交流，所以最是野性難馴。」
風晴雪實在是沒有忍住，才當著這位德高望重的疊陽大宗師的面，翻了個白眼。
莽獸是低等種群？修不出人身？這扯的什麼淡。
這是大部分世人對莽獸的理解，但實際上，莽獸的聰穎程度並不比人族差，相反的，他們是因為有著自己的語言和交流方式，所以並不屑於修出人身與人族交流。
這也是莽獸和妖魔最大的不同之處。
每一隻莽獸，骨子裡都是驕傲的，大部分的時候，他們都是聽懂了人言，只是不執行罷了。
所幸，她的位置坐得靠後，這個白眼並沒有被疊陽真人瞧見。
但卻是好死不死，被燃明真人給看見了。
風晴雪瞧見巨石上的燃明真人擒著玩味的笑，手中的摺扇朝著自己輕點了下。
疊陽真人繼續道：「即便是已經豢養馴化多年的仙莽，其服從程度也並不是很高，無法完成非常具體的指令，最好的辦法，是以樂聲操控其喜怒哀樂，從而迂迴的達到想要的效果。」
語畢，疊陽真人取出一支短笛，一曲醒神咒悠悠傳出。
隨著笛聲的擴散，旁邊的冰湖裡便忽然應聲冒出來了一個圓形的東西，緩緩從水面越撐越高，越過了數十尺高度，居然是一個蛇形的腦袋從中探了出來。
這顆腦袋連同長長的脖子上都長著冰晶的倒刺，估摸著剛睡醒不久，冰藍的豎瞳里滿是迷茫的神色。
「哎呀，好大一隻仙莽，這是哪種莽獸？飛靈蛇嗎？」百里青衣瞧著眼前這個龐然大物，忍不住驚呼出聲。
這大概，已經算不上是一隻飛靈獸了吧？
風晴雪瞧著這圓圓的蛇腦袋，心裡如是想著。
荒境中的莽獸一個塞一個的精，但是外頭的這些，無論是無乩城中的還是縹緲峰上的，都已經是被豢養了千百年，心智有損，看起來呆愣愣的。
充其量，也只能說是莽獸的亞種，並算不得真正的莽獸。
風晴雪抿了抿嘴，忽然就有點想念災獸那個愛折騰的小精怪了。
疊陽真人吹完醒神咒之後又換了一曲聲調激昂的擂鼓咒，那隻飛靈蛇感受到曲中蘊藏的指令，從冰湖中展開雙翼呼嘯而起，騰出水面的那一剎，帶起了嘩啦啦的水流和冰渣順著鱗甲往下落，看起來就像一座小型的瀑布。
眾弟子紛紛驚嘆出聲，只見那飛靈蛇在眾人上空盤旋著，翼下之風帶著森寒之氣，將這滿地的積雪又卷上了天。
若是真能學會操縱如此強大的仙莽，豈不如虎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