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適應，不麻
往日的寧安大街上，吃穿用度戲曲雜耍應有盡有，現下也只有些賣菜賣米的小販敢硬著頭皮出來討生活。
不知從天邊的哪處傳來陣陣嬰兒般的啼哭聲，嚇得百姓們逃難一般的撒腿就跑，躲進自家的院子里，給大門掛上一層又一層的鐵鎖。
天色漸漸昏暗，街道上已經沒有了行人，寂靜之中，也不知是誰家的狗受了驚，一聲聲的狗叫回蕩著。
守城的禁軍將士額邊滑落冷汗，今夜，還不知道是要死哪些人。
空蕩蕩的街角，走出來兩個人。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兩人並肩向前走著，大概相隔著一米多遠，看起來像是認識，又不大像認識。
「你覺得這隻妖物，會是個不長眼的蠢東西嗎。」男人目不斜視的望著前方，率先開口打破了二人之間的沉寂。
相比起前世來說，風晴雪並沒有多緊張，畢竟是經歷過一次的事情，再加上她現在的身手功法，和當年的那個她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的。
於是她嗤笑了一聲，覺得晏殊這個問題簡直不可理喻，「修出了靈元的妖物，你說會不會蠢？」
「所以你離我那麼遠，它是瞎了才會上當？」晏殊的嗓音沉沉的吩咐道：「還不過來。」
風晴雪斜了他一眼，有些不情願，但是正事重要，還是依言靠近。
身子雖然老實，但嘴上仍然要擠兌他，「魔尊大人好氣勢，呼風喚雨的慣了，忽然做回了個小徒弟，很不適應吧？你看見活生生的疊陽真人，頭皮發不發麻？」
身邊的男人面不改色，「多謝關心，適應，不麻。」
風晴雪冷哼一聲，狗東西，臉皮比城牆還厚。
二人的肩膀相隔不過一掌的距離，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有這樣近距離的並肩前行了，雖然還是因著除妖的緣故。
靠近之後，晏殊身上一股淡淡的香氣便直往風晴雪鼻子里鑽。
雪鄉木的味道，還有藍凌花和若葉。
他愛好調香，身上的味道，也總是好聞的。
雖然他劣跡斑斑，所做之事天地共誅，她咒罵他謀殺他。但是時至今日，在某時某刻，風晴雪心裡仍然會有一絲無法控制的遺憾。
這種遺憾的感覺在她的憎惡中，顯得氣若遊絲不值一提，但她知道，這卻是真實存在的。
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晏殊，也曾斬妖除魔，也曾令多少佳人魂牽夢縈。
哎，誰說不是可惜呢。
風晴雪長舒一口氣，想將這亂人思緒的香氣隔絕在外。
「別走神，快到了。」
男人的嗓音適時的響起，風晴雪淡淡的嗯了一聲，這條街道她還記得，轉過彎，就是前世金毛吼出沒的地方了。
夜幕籠罩之下的蘭永城，寂靜無聲，幾個巡邏的將士看到前面有黑影竄過，提起燈籠大喝一聲：「什麼人！」
這一嗓子讓身後的同伴們全都寒毛一豎，如臨大敵的舉起盾刀。
卻見街角走出一個纖細柔弱的女子來，在她旁邊是一個高挑清瘦的男子，二人看起來風塵僕僕，似是十分疲倦。
禁軍們心裡都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為首一人皺著眉頭訓斥道：「都什麼時辰了，還要不要命了？還不趕緊滾回家去！」
一旁的屋脊之上，趴著一隻體態健碩的圓毛四腳走獸，一雙晶瑩的瞳孔望著下面與禁軍打了一個照面便唯唯諾諾離開的兩人，慵懶的打了個哈欠，寬厚的舌頭上滿是肉刺。
這走獸長了一身金色的圓毛，嘴寬而短，尾巴身後微微掃動著，一如一隻午後犯懶的大狗。
它眼珠子轉了下，看著下面的女子白皙的手腕在夜色下露出半截，月光柔柔，彷彿能看清其中藏青色的血管。
金毛吼站起身來，抖了抖蓬鬆的毛髮，沿著屋脊，緩緩的跟著二人的步子往前走著。
姿態懶散，眼神戲謔。
它碩大的身軀將月光攔下，成了一道漆黑的投影，籠罩在了下面兩個人類的身上。
金毛吼舔了下肉唇，等待著他們發現不對勁，然後轉頭髮現自己，再發出凄厲而又驚恐的叫聲。
一秒，兩秒，三秒。
下面的二人卻遲遲沒有動靜。
腳下的月光已被完全擋住，這異形的陰影黑成這樣了將他倆罩住，還沒發現不對勁，難不成是兩個瞎子？
金毛吼失去了逗弄獵物的興緻，矯健的四肢往前一撲，張開血盆大口，津液從舌間橫飛出去，眼看就要將那女子活吞。
在此千鈞一髮的瞬間，金毛吼眼前亮起刺目的金光，妖獸敏銳的直覺飛快的察覺有詐，那金光化為數百縷細絲，穿針引線般朝它奔涌而來。
若是有其他供奉級別以上的人在場，必定要驚嘆一聲：萬引天羅縛！
不像穿行訣和傀儡訣，入門簡單又實用，並不需要多高的悟性天賦，只要不算是太過蠢笨的，基本上都是能摸到些門路皮毛，而往後再想精進，乃至於與其他仙訣融合起來發揮出出其不意的效果，才是要看各人的天資如何。
而這個招式的困難程度，就直接粗暴的體現在了入門的時刻。
別說的弟子了，便是那二十九位供奉，也不見得是人人都習得此招的。
妥妥的高級仙訣。
風晴雪雙眼泛出點點金光，雙手捏著印訣，她現在的修為大不如從前，雖然能勉強使出天羅縛，但是也才能召喚出近百條引線。
不過捆住眼前這個大狗子，是綽綽有餘的了。
捆住了再打，便要容易許多。
金毛吼眼看著就要被這金線捆個結實，喉間發出一聲震天的吼叫聲，音波似是有形一般，一圈圈震蕩開來，掀翻了周遭屋頂的青瓦，刮落了茂盛的枝葉。
卻沒能撼動正在收網的萬引天羅縛。
音波穿透金線，金線抖動著，卸掉了力道。
這聲怒吼聲把全城的百姓都嚇得屁滾尿流，躲在桌子下柜子中被窩裡，一遍遍念叨著縹緲真人菩薩大羅金仙的名字喊著救命。
於蘭永城中各處埋伏著的仙門弟子聽到這聲動靜，於黑暗中齊齊動身，向著聲源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