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選擇與後果

  鄭伊人跟在糰子後面，走在大棚和村子房屋之間。大棚這邊散發著屍體腐爛的臭味，夾雜著一種木頭腐朽的味道和不知哪兒來的香甜味、惡臭味，幾種味道混合在一起，讓人不適。

  她把圍巾拉起來了些，擋住嘴鼻，看了下大棚里的東西：

  有的大鵬四周塑料被撕下，遠看著的土牆近看才知道是橫七豎八放著的腐朽的木頭，上面長著像香菇一樣的菌類，散發出惡臭的味道；而有的大棚地上一排排的，是圓柱形的菌包橫著層層堆放在一起，菌包的兩邊露出了泥土。

  她在一個倒塌的大棚里菌包上發現偶爾有幾個長著深色的像是平菇一樣的東西，散發著甜膩膩的香味，讓人有咬一口的衝動。也有的菌包四下散落，甚至裹著菌包的塑料袋都已經撕壞，裡面的培養土散得到處都是。

  鄭伊人看了眼不遠處蓋了薄薄一層雪的動物屍體，這個距離讓她能看出雪下長了什麼。

  糰子看著鄭伊人想靠近那些深色的平菇湊上去聞，毛都立了起來，跑到她腳邊夭折褲腳，把她往外拉。

  鄭伊人被糰子向後拉得踉蹌了一下，卻也沒理他，站在那臉上帶著點痴迷地使勁聞著香氣，覺得嘴裡開始分泌口水。

  糰子看鄭伊人的樣子，朝著十幾米外正在警惕著打量大鵬整體情況的馬峻小聲「汪汪」兩聲，然後接著咬著鄭伊人的褲腳。

  馬峻聽到糰子叫聲轉頭一看鄭伊人的樣子，頭皮開始發麻，向她跑去。

  鄭伊人看著深色的平菇，再吸了口甜膩的香味，露出有些陶醉的神情，想摘一朵嘗一下。

  馬峻把鄭伊人使勁把她拉到一邊。

  鄭伊人踉蹌著跟著被馬峻拉著走，卻沒有掙扎，只是回頭看向平菇方向。

  糰子看著馬峻把鄭伊人從平菇邊拉走，鬆了口氣，又猶豫了一下，還是跑到大棚后一塊瀰漫著腐臭味的土地邊停了下來，回看馬峻他們。

  馬峻拉著鄭伊人來到糰子身邊，看向前面的土地。雖然也有一層雪在上面，但還是能清晰看出這一片土比旁邊稍微高一些，上面一些淺色的菌類從雪中冒出個尖兒。他皺起眉頭，心中有了一些猜測。

  糰子拍拍他的腿，馬峻低頭看向它。

  糰子用前腿捂了下鼻子，然後又指了指前面的地。

  「你是說很臭？」馬峻猜測道。

  糰子又指指前面的地，然後指指他又指指馬峻，咬著鄭伊人的褲腳往房車方向拉了拉，往回跑去了。

  「這是指交給我了？」馬峻自言自語道，覺得被一隻狗交代了有些沒法說的荒謬。

  他看了下鄭伊人微微帶笑明顯不對的樣子，拉著她也回到房車上。

  「有什麼嗎？」趙曦看他倆這麼快回來了問。

  「還有蘑菇活著，但不太對。」馬峻說。

  趙旭注意到女友臉上的笑容，擔心得問道：「伊人，你沒事吧？」

  鄭伊人這時也感覺到自己有些不對，身體有種輕飄飄的感覺。但她沒法多思考，只是想笑，肚子卻很餓，讓她想大吃一頓。

  「那些香味有問題，我只想開心大吃一頓。」她面帶微笑聲音飄忽地說。剛才她只想多聞聞那個平菇的香氣，然後覺得那個平菇應該很好吃，這兩個念頭佔據了所有心神。現在可能是因為聞不到那個香氣，她理智了兩分。

  趙旭和趙曦面面相覷。然後趙曦看向車上的兩種植物，這兩個不會也有問題吧？！

  趙旭坐到駕駛座上說：「小曦，照顧伊人。我們馬上回去讓沈醫生看看。」

  趙曦拉著鄭伊人坐到沙發上，並幫她綁好安全帶。

  馬峻坐到副駕上說：「沈醫生是外科醫生，可能不太能看蘑菇香味中毒的問題，還是要找衛隊，看他們有沒有對症醫生。」

  幾分鐘后就回到臨時營地，趙旭看了眼還帶著微笑的鄭伊人，拉著馬峻去找衛悠。

  鄭伊人感覺手腳有點發軟，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餓的，但現在她特別想吃東西，於是把房車裡的吃的都翻出來。

  趙曦知道現在鄭伊人不對勁，但不知道應該怎麼處理。如果是以前肯定馬上送醫院，現在她只希望馬峻他們趕緊把醫生找來。而鄭伊人既然想吃東西，現在也確實到了該吃午飯的時候，那就先吃午飯。她把鄭伊人翻到地上的東西歸攏問道：「伊人姐，你想吃什麼？」

  鄭伊人也說不上想吃什麼，就是想吃，但看著這些又沒胃口。她想起剛才問道的平菇的甜甜的味道，覺得想吃那個。但部分清醒的意識又告訴她那個有問題，不能吃。

  「午飯大家都吃了，我提前給你們裝了些菜放到一邊。」這時沈佳鈺拿了兩個保鮮盒過來。

  趙曦接過保險盒道了謝，然後把亂翻柜子的鄭伊人拉到沙發上，繫上安全帶：「伊人姐，沈醫生送了飯菜來，還是熱的，吃這個吧。」

  鄭伊人覺得自己的意識分成了兩半，一半想繼續找吃的，特別是去找那個平菇，另一半則告訴她不行。她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行為。有理智的一半想著，如果現在吃飽了會不會要好一些。

  沈佳鈺看了眼坐在沙發上，面帶奇怪笑容，筷子有些拿不穩的鄭伊人，皺眉問道：「伊人怎麼了？」

  「還不確定，剛才遇到了蘑菇，伊人姐聞了下后就有點控制不住自己。馬峻去找醫生了。」趙曦說。

  「要幫忙嗎？」沈佳鈺問。

  趙曦看著鄭伊人有點握不好筷子，給她拿了個勺子。

  「我沒事，就是有點飄，有點像吸粉了。」鄭伊人聽到沈佳鈺的問話，聲音飄忽地回答道。

  「我在這陪著你吧。」沈佳鈺看鄭伊人的樣子，覺得有點棘手，關鍵是現在沒有檢查手段。

  鄭伊人面帶飄渺微笑地把一個麵餅和一盒的菜都吃完，趙曦估摸著她平時的飯量，應該有七八分飽了，於是問道：「想吃東西的感覺消失點沒？」

  鄭伊人坐在那兒還是帶著笑，歪著頭努力感覺了下，輕聲一字一頓地說：「還是不太能思考，腦子它轉不動。但稍微能控制自己一點，感覺不是因為吃了東西，而是時間久了那些香味的作用在下降。」

  趙曦聽鄭伊人這樣說稍微放鬆了下，那可能再過一會兒就會好了。

  沈醫生聽鄭伊人這樣說也稍微放鬆了些，她拿著保鮮盒回去，說等一下再來。

  把沈佳鈺送出房車，趙曦看著趴在地上的糰子，蹲在它身邊問道：「糰子，怎麼不到窩裡去？不冷嗎？」雖然駕駛室前面一直開著空調，但現在熄火后駕駛室的空調就停了。而且後面這麼大個車廂，駕駛室的溫度傳遞過來也不剩什麼了。

  糰子蹲起來，把一雙前腿舉起來。

  趙曦看著像投降一樣的姿勢，納悶道：「糰子，怎麼了？」

  糰子無奈地看她一眼，雙腿相互蹭了蹭，一些雪和泥土掉到地上。

  「你是說腿髒了？」趙曦猜測。

  糰子站起來看著她搖搖尾巴。

  這個是狗狗正常會有的反應嗎？……好像是。糰子到底是什麼地方進化了？趙曦拿著毛巾一邊幫糰子擦腿和爪子，一邊想。

  糰子等趙曦幫她擦乾淨四肢，小跑幾步趴在了自己的窩裡。

  趙曦把毛巾放在水池裡，繞著裝著兩個植物的布包走了一圈。想了想決定依靠一下動物的直覺，她走到糰子身邊蹲在它側面，露出兩歌布包問道：「糰子，這兩種植物能吃嗎？」

  糰子嫌棄地看了一眼體積龐大的土豆和泥土團，把頭扭向另一邊。

  這是能吃的意思？糰子的狗糧已經吃完了，最近它都是跟著大家吃，只是會在放鹽前把它的食物提前盛出來，因此糰子也跟著大家吃了不少土豆。

  趙曦把糰子抱起舉在面前，問答：「糰子，這很重要，這兩種植物能吃嗎？」

  糰子哀怨地看了眼土豆，微微點頭。

  「真的？糰子，如果真能吃你可立了一大功！」趙曦把糰子抱住，用力親它的頭。然後轉頭對鄭伊人說：「伊人姐，你聽到了嗎，這兩種植物能吃！」

  鄭伊人坐在那微笑著輕輕點了點頭。

  「糰子，以後如果再發現生長著的能吃的植物，也要說啊。」趙曦說道。不過趙曦雖然挺相信糰子，但到底能不能吃還是要驗證后才知道。但至少現在有了希望。

  大概十幾分鐘后，趙旭和馬峻帶著衛悠，後面跟著一個戴著無框眼鏡的中年男子和一個三十多歲的黑框眼鏡男子進入房車。

  「這是合榭醫院免疫科的賈醫生。」衛悠指了指中年男子說，接著又指了下黑框眼鏡男說：「這是首府醫學院神經生物學的嚴博士。」其實風濕免疫科的醫生並不對症，但這已經是他現在能找到專業最接近的醫生了。至於神經生物學的博士，在沒有對應檢查儀器的情況下也只能說聊勝於無。

  這時鄭伊人已經能稍微控制住面部表情，至少臉上不再掛著一看就很詭異的微笑。

  過來的路上趙旭和馬峻已經就具體的情況做了說明。兩位醫生帶了些基礎的檢查儀器，如血壓儀、血糖儀，稍作檢查后，基礎的指標沒什麼問題。他們看了鄭伊人現在的情況，說等會讓人送來點廣譜治療蘑菇中毒的葯，然後再觀察一下。嚴博士希望馬峻能帶他去採集一些蘑菇進行研究。

  他倆還研究了下為什麼一起去的馬峻沒受影響。問了當時的詳細情形后，大家注意到鄭伊人站在那些菌類旁邊了一會，而馬峻一直在那個大棚外，接觸距離可能是一個因素。另外還有兩人身體素質的不同。不過具體原因只能以後有條件再詳細研究。

  衛悠也看到了房車裡被裹住的兩大包東西，已經知道是剛才他們從外面帶回來的。他叮囑趙曦他們保管好，然後帶著大家出去。

  趙旭看著衛悠帶著馬峻、馮雷和隊友呂正超開車出去，轉過頭對趙曦說：「衛隊說在這停留到明早，明早八點車隊準時出發。」

  趙曦和趙旭留在房車照顧鄭伊人，希望她能儘快恢復。而衛悠和馬峻他們則來到了剛才那個村子的大棚旁。下車前衛悠給每個人發了N100口罩以及橡膠手套。呂正超留守在車上。另外三人戴好口罩和手套拿著工具和武器下車。

  「糰子指給我們的植物應該是大棚後面有一片地上長的蘑菇，不過那片蘑菇下面應該有不少屍體。」馬峻說。那片地方散發著腐臭味，而且能明顯感覺到那裡的土壤比較松。因此馬峻猜下面有不少屍體，但因為埋得比較淺，屍體腐爛時會膨脹，散發的氣體把土壤給拱了起來。而旁邊就是種，蘑菇的大棚，孢子可能隨風飄落在那片土地上，正好有腐爛屍體提供的營養，蘑菇就在那一片長了起來。

  衛悠走進最近的一個大棚，外圍的大棚基本都是壞的，衛悠看向菌包：菌類都基本都乾枯了。他繼續向前走，走到一頭巨大化羊的屍體邊，看到靠近屍體的大棚里菌包偶爾長出深色的平菇，即使隔著口罩依然能聞到少許甜膩的味道。

  他讓馮雷採集一些樣本，然後走到屍體邊，把屍體上的雪清理出一小片后，看到層層疊疊的深色平菇長在上面。他採集一小團放進密封袋裡密封。而被他拔出一小團平菇后，顯露出一點屍體的血肉，衛悠才看到下面幾乎就是骨骼了。他估計這隻羊已經死了有一些時候了，這些平菇快要把它的血肉吸收完了。

  然後他又走到用樹木養殖的香菇前，大部分香菇其實已經腐朽了，只有極少量的還活著，但味道比糞坑還臭。他也採集了一些作為樣本。

  衛悠每一個大棚都看了看，只有這兩種菌類。

  然後馬峻帶著他到糰子指出的地方。

  衛悠拿出長刀插進土裡挑起。他感到輕微的阻力，然後土被翻開少許。重複了幾次，衛悠他們看到了淺色的被污水浸過的布料。

  「我來挖開。」馬峻說。

  「不用了，蘑菇採樣了就走。不管埋在這的是變異人還是進化人，歸根到底都是人。」衛悠沉默了下說，然後他補充了句：「這個蘑菇多採集點。」

  馬峻小心地身長手拔起一片蘑菇放進密封袋，這些蘑菇的根長得很長，拔起來的時候有輕微阻塞的感覺。想到根會扎在那裡，即便是見多識廣的馬峻，心裡也有些彆扭。

  等到衛悠他們回到臨時駐地，韓秦他們還沒回來。

  衛悠拿著裹了幾層的裝著三種菌類的塑料袋，和馬峻走進房車問道：「你家的狗有說這些植物能幹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