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9 章 被丈母娘暴打
在遠征軍其他人眼裡現在的場面可以稱得上驚悚。
銀白的機甲幾乎被龐大的蟲族困住,偏偏他們的總指揮卻沒有任何動作,蟲族也沒有發動攻擊,像是雙方都停止了交戰,保持了一個靜止的狀態。
偏偏此刻夜風很狂躁,捲起的白紙仍然在風中風舞,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
像是落下了的比風雪還驚人的事實,讓奚晝夢心頭一震,不可置信地盯著那雙流淚的眼。
已經完全不是人類的形態了。
卻仍然有人類的眼神,一如當年盛西凜的目光,驕傲又篤定,彷彿她也曾勾畫過完美的未來。
遺憾只是其中的點綴,盛西凜對人類已經沒有任何展望,卻對新世界有新的懷想,哪怕她已經失去了人類的軀體。
現在這雙流淚的眼帶著驚人的悲愴,奚晝夢猛地想起別人寥寥數語里提到的姜知。
一個性格開朗的子爵,很愛開玩笑。而且姜知這人也挺花里胡哨的,不過和晝夢你比還是差遠了啊。
后兩半句是沈獄說的。
她對姜知總是比奚明光對姜知熟悉,帶著點昔年同伴的懷念,還要補一句。
如果她還活著,肯定很疼月杉的。
池月杉明顯對姜知很好奇,她在奚家的時候經常會坐進姜知的機甲。就算開不了池月杉也要上上下下抹一遍,開啟音效彷彿都刻進了腦門,好幾次奚晝夢找不到池月杉,都說在那架勉強被修好的機甲里找到的。
比起姜知和池小璉,池月杉提起下世界說得最多的還是舟楓秦,畢竟那是養她長大的人。
她甚至沒有告訴奚晝夢她的omega父親叫什麼。
其實池月杉的戶籍早就從下世界遷上來了。
這個傢伙有無限野心,也想趁著孤雲學院的四年徹底完成在上世界的落戶,哪怕現在的遷移不過是把戶籍和學院捆綁在一起。
在這次奚晝夢出發前奚理就告訴奚晝夢已經把池月杉的戶籍放到了奚家。
連帶著剛生下來的昏昏。
奚家四個小孩,奚蒓和奚秧早早結婚自成一家,奚理花花公子的姿態多年,倒是一直沒定下來。
他好像對成家沒什麼想法,很喜歡窩在奚家,哪怕每次都直面奚明光對他開派對的黑臉依然照辦無誤。
那天還特地截圖給奚晝夢看。
又補了一句:月杉本來問我可不可以幫她父母補一本,但不太好操作。
畢竟姜知是m星系的人。
而且不是一般的人,即便是要沒落的子爵,依然和平民有差距。
某天池月杉還和奚晝夢提起過。
她說:「其實這樣也挺好的,萬一我媽找到了我爸,但家裡不同意呢?」
綠眸的omega像對這幫貴族階級又天然的厭惡,可能是下世界待了多年的熏陶,哼哼著說:「我父親還只是個精神力c的普通omega,到時候肯定又要說他攀高枝什麼的,搞不好最後又吹了。」
池月杉在奚晝夢面前一向生動,沒標記的時候她們就足夠親密。
說這事的時候四下無人,只有窗外的綿綿細雨敲打著玻璃。
彷彿世界只剩下她們兩個,長輩的愛恨也成了語帶抱怨的敘說:「如果我母親只是個普通的omega還好,反正AO在一起看匹配嘛。貴族就不一樣了,還要看出身、精神力、成就等等,喏,以前你學的那些不都是,什麼茶藝花道的好煩喔。」
她抱怨的時候像是小貓哼哼,很容易讓人有種心上都被撓了都癢。
偏偏奚晝夢也不是萬事都依你的性格,這種時候還要拉踩丈母娘:「我就不會。」
池月杉瞪了她一眼,奚晝夢笑了一聲:「指不定他倆也匹配百分百呢?」
池月杉壓根沒想過這茬,啊了一聲:「應該不能吧……我父親精神力真的很低,再低一點點就是d了。」
精神力c是基礎,d的話基本就跟天生腦子不太好掛鉤。
可能連普通的酒館都進不去。
下世界的常年沒有太陽,花草都是機械製作的地方,小酒館反而一年四季常開。
池月杉在下世界這麼多年也沒去過酒館。
也沒去打探過父親的從前。
因為池小璉也是個孤兒,但他從小長得漂亮。但要說很美又算不上,就是有一頭天生的銀髮,襯得他皮膚更白。
池月杉和奚晝夢說起池小璉,從來都說「我爸」「我可憐的父親」。
以至於奚晝夢壓根不知道池小璉叫什麼。
池小璉就像是池月杉心裡最後一道防線,在她每一次要放棄的時候都會振作起來。
但奚晝夢還是看過池小璉的照片的。
是證件照,看上去清秀無害但眼神很勁,池月杉那點生命力可能遺傳自池小璉的眉眼。
在荒蕪的下世紀依然能燒出驚心動魄的火光,吸引喜歡華麗的人千里奔赴,要把這團火收入掌心。
那張照片就夾在池月杉那破破爛爛的筆記本上,做了特殊的保護措施,但仍然泛著歲月的黃。
不變的還是那個燦爛的笑容。
「有時候覺得他們都死了也挺好的。」
雨聲漸漸,池月杉翻了個身,埋入奚晝夢的懷抱,去嗅對方身上的味道。
她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聲音都帶著哭腔,人的記憶有時候很不靠譜。明明沒特地去記的記得很深,想要拚命記住的仍然會忘。
比如和池小璉在一起的時光,池月杉只能憑著照片回憶,回憶對方的絮語和自責。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她對自己父親臨終的面龐也沒有印象,畢竟證件照的池小璉正好十八歲。
那年他從下世界的D區到A區,進入了那個叫[沒有明天]的酒館。
這照片上是他短暫人生的第一張照片,也成為了他的遺照。
可惜他死了連那個和他領了證的alpha妻子連火化的錢都不肯出,就把池小璉草草地掩埋在荒地。年幼的池月杉趴在土堆,即便明辨死了就是再也見不到了,也守了好久好久。
「人死了,還可以懷想,活著如果不愛了,就是一地雞毛。」
她小聲地抽泣,下世界的灰暗是籠罩在她身上終年不變的陰霾。
哪怕席霜她們都覺得世界上可能沒有比池月杉更陽光的人了,但也只有奚晝夢能聽到對方深夜的遺憾。
哪怕池月杉這麼說,奚晝夢還是知道,池月杉還是希望姜知能和她父親重逢的。
但奚晝夢沒想到姜知會被蟲化,還不是蟲化成普通蟲族的模樣。
此刻眼前的特等蟲族儼然就是姜知,或者它擁有姜知的意識。
奚晝夢還是不放心,機甲尾鉤一揚,靈巧地落到了另一處殘垣。
吞月的外置音響傳出奚晝夢的聲音——
「池小璉是你的誰?」
其他軍官都沒想到奚晝夢居然還有功夫和蟲族聊天。
總指揮是不是瘋了啊,蟲族有自己的語言的啊,你忘了上次我們帶回去研究的蟲族嘰里呱啦完全沒人聽得懂嗎?
翻譯器都沒辦法翻譯的語音你居然還想用人類的語言對話?
狂也要適度吧!!!
沒想到那蟲族仍然立在原地,原本被斬斷的軟翅似乎又開始緩慢生長,只不過每一寸都帶著七彩的腐臭黏液。
像是變成非人類形態的代價就是骯髒。
「是我的……」
「是……我的……」
可能因為變成了蟲族,或者被蟲化后只剩下一縷意識,姜知說人話都非常費勁。明明已經不是人的形態,卻仍然給人非常痛苦的感覺。
奚晝夢甚至覺得她這是意識穿透肉|體發出的悲鳴。
但真的可以做到這樣嗎?
「我的……o……」
但她還是沒能說完,軟翅已經緩慢長好,又發出微光。
緊接著身體突然暴走,在驟然停下的風中攻向奚晝夢。
與此同時原本靜默的蟲族也瞬間爆發,又是新一輪的蟲襲。
奚晝夢回憶起第一次見到這隻特等蟲族的時候,對方一開始也和她交手,後來鍘刀砍斷了軟翅,緊接著這玩意就不對勁起來了。
那時候還看到了池月杉的機甲了嗎?
是姜知的意識佔據了上風,認出了自己的機甲?
之前在梨多文特爾星的時候,最後對方貼上自己的機甲,也是在找池月杉?
那時候軟翅也是被削掉的嗎?
怎麼,還有個開關?
不至於吧??
奚晝夢迎上了這隻蟲族,她沒再放什麼背景音樂,現場只餘下機甲轟擊和冷兵器切割肉|體的聲音。
奚晝夢關了磁石的通訊功能,在最後下了一條指令就是後退。
她必須讓姜知出來,才能保證大部分蟲族的不進攻。
現在是姜知和盛茜茜在共用一個蟲族軀殼?
奚晝夢和這隻蟲族纏鬥在一起,機甲的鍘刀碎了對方的外殼,同時吞月也遭受了重創。
奚晝夢咬著嘴唇,心想回去得好好賣個慘,誰這麼倒霉在戰場被丈母娘暴打啊。
想到池月杉她又露出一個笑,渦輪捲起的沙塵里尾鉤晃蕩,在地上砸出了凹痕后突然一個暴起,荊棘玫瑰如風一般,可能比風還快,再次攪碎了這隻蟲族的軟翅。
特等蟲族有兩個翅膀,比起尋常的蟲族還能撲棱幾下,好在奚晝夢的尾鉤也能讓她做到這個地步。幾乎是一瞬間,蟲族堅硬的□□和銀白的機甲裝在一起,聲音宛如轟鳴,塵囂四起,奚晝夢聽到了陌生的蟲語。
她完全沒聽懂。
甚至有種感覺,這蟲語好像還和自家首都星的不太一樣。
但現在她壓根不擔心,因為姜知的意識還在。
總會翻譯的吧?
不過也有盛茜茜裝的可能。
畢竟這對姐妹花恨死人類,也不想再做人類。
奚晝夢居然也能理解。
綠色的血液噴在斷壁殘垣,汽化捲起的煙塵幾乎要模糊了視線。
奚晝夢:「你是姜知嗎?」
畢竟蟲族具有空間跳躍的能力,奚晝夢還分不清姜知和盛茜茜誰有這個能力,還是只有一個人掌握了這個能力。
硝煙里人類女性的聲音有些嘶啞,帶著顯而易見的虛弱,反問奚晝夢:「你認……認識我?」
但她說話還是不利索,可能是因為做蟲太久,冒出的人類語言還夾著點蟲族的震動,可能是下意識。
感覺聽著就很不容易。
奚晝夢:「你的女兒是我的omega。」
她的機甲艙內部發出了需要檢修的警報,就算磁星隕石能增幅戰鬥力,奚晝夢受到這樣的攻擊還是損耗了精神力,更別提機甲防護塗層一出故障,她的身體也會損傷。
她咳了一聲,心想盛西凜到底做出了什麼怪物,簡直生生不息。
如果沒有磁星隕石這個作弊器,她傾盡全力估計也就是兩敗俱傷,不像現在還能稍微……
稍微佔一點上風。
當然也有姜知的意識還存在的緣故。
「我……我的……女兒?」
眼前的蟲族身軀龐大,但並不醜陋。只不過最漂亮的軟翅又被斬斷,看上去綠色的血水汩汩,都讓著人類的聲音顯得越發虛弱。
奚晝夢:「你和池小璉的女兒,是我的omega。」
現在面前的蟲族還是有很高的危險性,所以奚晝夢沒打開機甲艙的必要。
遠處的遠征軍沒有收到奚晝夢的指示,都靜默著盯著這邊的景象。
姜知已經完全沒了人類的樣子,她的記憶都是不連貫的。畢竟盛茜茜吞噬的人類意識太多,她能存留下來已經花了很大的力氣。
到現在能對方的意識抗衡,已經是徹頭徹尾的極限了。
此刻人類女性的聲音顫抖,蟲族連眼淚都有腐蝕性,砸穿了柏油地,帶著汽化的焦痕。
「果……果然。」
奚晝夢眼看她的軟翅又要復生,鑲嵌滿寶石的鍘刀又無情地斬斷了軟翅,還買一送一,把尾翅也砍了。
姜知差點沒趴下。
「沒必……沒必要這樣……恢復最快也要五、五分鐘。」
奚晝夢笑著說:「怕萬一嘛,另一個意識揍人太狠,她就是沖我來的吧。」
這架機甲散銀白無比,荊棘玫瑰給人一種極為聖潔的侵略感。
此刻月光皎潔,即便姜知看不到艙內的人,從聲音聽得出這個人非常強大。
奚晝夢:「其他的先不問了,您什麼時候能徹底掌控這具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