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6 章 誰只在床上哭
「星火,當時是什麼情況?」
遠征軍的飛船帶著獨特的設計,是聞星火之前在影像里見過的形象。
奚明光看上去還是很冷靜,只不過她操作室的通訊消息特別多,急促得像是警報聲,很難讓人徹底平靜下來。
已經過去三天了。
她們一行人被奚明光帶隊的遠征軍救下,被安置遠征軍的休息艙。
奚明光既然來了這顆星球,也沒有當場就走的道理。
她坐到今日的位置,也沒必要像年輕的時候那樣近戰,但她依然沒什麼休息的時刻。
現在夜已深,聞星火都不知道是第幾波蟲族攻擊。
遠征軍的作戰方案很有效果,經驗之老道足以讓著這幫年輕人驚嘆。
外面很安靜,飛船的休息基地卻很忙碌。
機甲師在修復損毀的機甲,醫生在給受傷的軍官治療,還能聽到走廊機器人滾輪滾動的聲音。
聞星火是一行人里看上去狀態做好的。
但哪怕她精神力s+,也知道這次可能會有危險,也沒想到自己會損耗到這個地步。
她臉色看不出精神的虛弱,冷靜地回想當時的情況。
最後嘆了口氣:「奚指揮長您直接聽我的艙內錄音吧。」
奚明光也很累,她相貌看上去沒有給人「老」的感覺,但經常要染頭髮。
鬢邊白得很怕,加上和omega妻子聚少離多。通常都是靠通訊視頻,更是注重僅有的見面。
現在明顯是緊急情況,她揉了揉眉心,接收了聞星火傳來的錄音。
這幾天她都在指揮作戰,本來也做好了蟲潮會來的準備,但沒想到這一次蟲潮的威力比上一次強得多,更是出現了以前沒見過的高等蟲族。
錄音里的奚晝夢的聲音一如既往,帶著點臨危不懼的從容。
奚明光早就知道奚晝夢有秘密,比如那天的懇求。
但凡奚明光不做好準備跟沈獄提交申請,可能還沒辦法趕得來。
再遲一點可能聞星火這幾個人都要被蟲族殺了。
這裡還有個要繼承女王之位的公主。
奚明光反反覆復聽錄音,明顯感覺奚晝夢的冷靜。
她問聞星火:「她沒說過別的嗎?比如讓你交給我的盒子。」
聞星火搖頭,她也不明白。
但奚晝夢從小到大的餘威足以讓人無條件信任她。
其實那樣的情況奚晝夢做出的舉動已經足夠讓聞星火羞愧了。
畢竟年初她們在餐廳外說起未來,奚晝夢分明是讓聞星火衝鋒陷陣。
怎麼還有搶著斷後的。
雖然當時的確聞星火的機甲里人更多。
現在到了飛船的休息基地,聞星火的光腦終於可以接受訊息。
她發現蟲潮的肆虐四溢,如果不是沈獄在首都星,可能主星徹底就淪陷了。
同時各個星球也出現了幾撥蟲族襲擊。
或大或小,但都很快被解決了。
唯獨這顆星球的蟲族異常猖狂,還出現了新型蟲族。
蟲潮一般分好幾波,幾乎要持續半年。
回看從前的蟲潮,大多出現在夏季。
這一次有一顆星球因為蟲族的襲擊直接被消滅,蟲族佔領了那顆星球,星際巡邏隊評估的危險等級很高,暫時沒辦法靠近。
星特網所有頭條都是蟲族的消息,一時間各星系之間的交通全部取消,專家預言的蟲潮提前徹底實現了。
首都星還算安全,但不安全的是這次孤雲學院實訓的學生。
哪怕學院緊急召回,也已經出現了傷亡。
學院論壇刷新的消息全都是找人或者是哀悼。
也有不少同學來問聞星火的消息。
奚明光閉了閉眼,她手邊的空杯被AI機器人自動滿上,熱氣裊裊。
機器人又給聞星火倒了一杯,聞星火一看,居然是菊花茶。
奚明光的通訊提示音分好幾個音效,不是重大通知她也不會急著點開。
這個時候她問聞星火:「你們是不是有事情沒告訴我?」
她在家裡的時候就是個沉默的長輩,不太管事。休假的時候連家裡都不怎麼住,去跟自己的星空學老婆擠一張床。
聞星火看過奚明光的專訪,這年頭軍官也有粉絲,奚明光被詬病的就是英年早婚但沒忠貞不渝,在第一任omega死後火速和現在的omega結婚了。
但就憑聞星火對奚明光僅有的印象,對方分明是個長情的長輩。
就算現在氛圍嚴肅,也沒讓聞星火有種自己被審問的感覺。
有點像隨口一問,沒有你必須要回答的感覺。
聞星火反問:「晝夢沒告訴您嗎?」
奚明光搖頭:「她看上去不管事,但主意很多,我奈何不了她。」
就算奚明光知道奚晝夢是個alpha,但也沒想到她居然和奚家祖輩捐到孤雲學院儲藏室的機甲綁定了。
甚至在衛星的巡邏錄像里看到了奚晝夢的機甲和對方不顧一切掉頭的英勇。
完全不像我那個嬌滴滴的omega女兒啊。
奚明光又覺得自責。
每一代都有每一代的責任,她以為自己可以不用讓孩子那麼辛苦的。
但發現命運不可逆,每一代風華正好的時候,就必須為了帝國出生入死。
聞星火:「我們是有秘密,但怕說了會……」
alpha小輩身材高大,最後關頭也不見膽怯。
但奚明光知道她已經承受很多壓力了。其實機甲一般只能容納單人,艙內哪怕可以容納多人,那也是不操作的時候。
因為每多一個人,都是對綁定機甲的宿主精神力的壓迫。
聞星火能撐到那個時候已經很不容易了。
她也沒說半句不好。
奚明光:「我們沒這麼迂腐。」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直接關了通訊電源。
「我本來是想這次和晝夢攤開說的。」
年長的指揮官端起茶杯,她的手背上還有陳年的傷疤,聞星火看得出來是蟲族帶來的傷。
蟲族自帶毒素,傷能好,但祛不了疤。
說是功勛也好,但人類到底是血肉之軀,縱使發明了機甲也很難和非人類的力量正面抗衡。
從目前的情報來看蟲族沒有智慧,源源不斷地繁衍。但人類有智慧,也有軟肋。
每一個人身後都是家庭和期盼。
哪怕有些人家破人亡,卻還是有人愛的。
奚明光看著聞星火:「我直接問了。」
指揮官的軍服讓奚明光看上去比休假期的時候嚴肅許多,連續熬夜讓她的面容都有些疲憊。
「你3月17號是不是去過下世界的通道?」
聞星火驚訝地抬眼。
「我不是已經買通……」
奚明光笑了笑:「孩子,有些買通都是表層的,你要知道有些眼神你看不見。」
她很少深沉,這個時候的口吻卻讓聞星火有種自己被包容的感覺。
奚明光:「是彙報到沈獄那裡的。」
帝國的元帥握著的權利很大,沈獄表面雲淡風輕,實則已經重權在握。
不然按照正常流程,她這樣的三十五了還沒強制匹配的alpha早就沒資格繼續繼任了。
聞星火驚訝抬眼。
奚明光:「你們在查什麼?」
聞星火還是猶豫。
奚明光笑了笑:「晝夢威脅你了?」
聞星火搖頭,但她的確有點怕奚晝夢那個個性。
這一刻她想:果然是一家人,一個德性。
又有點羨慕。
這種一家人相似給人的親密感。
奚明光:「你們也懷疑女王是嗎?」
聞星火震驚地看向奚明光,指揮官大人給杯子蓋上杯蓋。她的飛船指揮室也沒有很大的空間,但是有一扇玻璃窗。
外面又下雪了,蟲族的血液掛在枝頭,很快被覆蓋。
聞星火到底還是點了點頭。
奚明光:「我們懷疑了很多年,但是沒有證據。」
她也苦笑,王權哪怕是空殼,哪怕可以被架空。
但很難讓帝國的政權很快更迭。
這也不是歷史書上可以揭竿而起的時代,更何況她們的懷疑牽扯的範圍很大。
這是醜聞。
徹頭徹尾的人類醜聞。
怎麼繼承,怎麼傳遞消息,怎麼召喚同類。
這些都要搞清楚。
聞星火喝了一口菊花茶,沒想到在採訪里寫在飛船上都喝烈酒的指揮官居然開始養生。
奚晝夢不在,她們這幫人就像失去了重心。
一個小時前,盛陽葵收到了王宮的消息。
女王召她回宮。
孤雲學院宣布本次實訓直接結束,這是學院史上的重大傷亡事故。
送盛陽葵回去的飛船明天啟程,聞星火不敢想象對方這麼一走,是不是又走向了既定的結局。
難道我就註定要殺了她嗎?
她那麼艱難地長大,就註定等著我來殺死么?
聞星火從來沒這麼恨過,哪怕她從小親緣淡薄,哪怕她從小沒得到過什麼特別的關心。
哪怕她相貌不符合尋常審美,哪怕她就算來了上世界也是個徒有虛名的破落貴族。
她總是謹遵omega母親的教誨,腳踏實地地向前。
不要回頭想不愉快,什麼古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什麼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但這些好像全是放屁。
全都是悲哀的人想出來的借口。
為什麼是我呢?
為什麼我已經很努力地想讓生活變好,卻連好不容易擁有的都要失去?
難道我活下來就註定孤身一人難道盛陽葵出生就註定不得善終?
聞星火突然升起一股憤懣,她四平八穩的心湖到底還是因為這股痛苦碎裂了。
因為得到過偏愛,她想要留下這偏愛。
不管了。
她擲地有聲地對奚明光說:「三公主就是證據。」
我不要殺死我最愛的人。
我要她完完整整地躺在我的懷裡,生生世世和我在一起。
做英雄太寂寞,不做也罷。
凌熏和席霜躺在休息艙里,她倆都傷得不清。
喝了補充劑好歹意識稍微清醒了一點。
席霜醒過來的時候看到凌熏在回通訊。
她問:「你跟誰聊天,表情那麼……」
凌熏臉色還是很蒼白,但不是席霜那個回憶里快死了的虛弱。
凌熏:「那麼什麼?」
她的視線挪到自己表姐身上,席霜完全是脫力了,直接睡了兩天。
席霜:「怎麼,找到新目標了嗎?」
凌熏:「什麼目標,是宣平,她問我月杉怎麼樣了。」
席霜啊了一聲,又嘆了口氣:「我聽說她和穆萊也遇到了危險,穆萊都快嗝屁了。」
這次蟲潮非常詭異,幾乎是同時隨機出現在各顆星球。
實訓這幫學生最倒霉,以為安全係數很高,現在看能活下來就不錯了。
凌熏:「宣平也受傷了,不過她不算很嚴重。」
席霜:「月杉和晝夢這怎麼辦啊,這都消失了……」
她擔心得擰起眉毛,凌熏反而笑了笑:「我覺得應該沒什麼大事,畢竟奚學姐那會看上去特別有安全感。」
席霜心裡其實還毛毛的,哪怕奚晝夢這人靠譜,還轉成了alpha。s+的alpha,啊真是一覺醒來還是沒辦法接受我喜歡的女神是個比我還牛逼的alpha。
凌熏:「宣平說她們可能掉進摺疊空間了,她懂的好多,不愧是一年級就被選中進入段博士研究室的學生。」
席霜點頭:「有可能啊,我那時候就是這樣,還是晝夢救我的。」
凌熏:「那奚學姐不會是主動進去的吧?」
席霜更覺得毛骨悚然了,她湊過去看凌熏的光腦。
正好宣平發了一個文件。
研究室的最新報告,摺疊空間時間的壓縮。
席霜:「怎麼辦,我覺得更恐怖了,我們不會是什麼電影里的人吧?」
凌熏卻笑了:「這有什麼的,反正你和我都還活著,已經是很好的結局了。」
席霜:「那這麼想,晝夢和月杉這算不算蜜月啊?」
*
池月杉完全沒覺得這個是蜜月,主要是老被按在醫院不出去怪無聊的,哪怕是和奚晝夢在一起。
這也沒幾天她就在醫院待不住了,提出要回小餐館。
並對奚晝夢提出要求:「你和我一起去,反正你的設計在哪裡都可以做。」
奚晝夢欣然同意:「可以,我們住哪?」
池月杉:「再租個房子吧,我們難道只能共富貴不能……」
奚晝夢生怕她有突然傷心錘自己肚子,只能痛苦地點頭。
心想這傢伙可別讓我住她以前住過的那種都不能翻身的房子啊,我可不要。
但池月杉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麼,在奚晝夢差點被盯得毛骨悚然的時候笑著問:「你是不是騙我?」
奚晝夢:「什麼?」
池月杉:「你剛還說我在哪裡,你就在哪裡,現在就反悔啊?」
奚晝夢:「我不是點頭了么?」
池月杉:「但你滿臉寫著不情願。」
她簡直有點不依不饒,奚晝夢深吸一口氣:「我不想住太差的。」
池月杉突然哇地一聲要哭了。
奚晝夢:「哭不出來就別哇地那麼想,池月杉,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什麼德性。」
她一副拿你沒辦法的樣子,但口氣又熟稔得有些狎昵:「你只會在床上哭。」
池月杉真的很想給她一拳,但打不著,因為奚晝夢退開了。
她哼了一聲:「幹嘛,你不是很喜歡嗎?」
奚晝夢:「是,喜歡。」
「所以明明不差錢還要和你吃苦,人家真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池月杉:真愛演啊,孩子絕對,絕對不能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