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這才幾天你就膩了？
奚明光沉默了一會之後認真地問奚晝夢：「出什麼事了嗎？」
奚晝夢坐在一邊沙發,也沒看奚明光。
她盯著那半面牆的星域圖，問了奚明光一句：「您遠征這麼多年，有發現蟲族的據點嗎？」
奚明光本來跟妻子孩子就聚少離多，也很少有跟奚晝夢坐下來好好聊聊的時候。
家人們聚在一起,她就默默地坐在褚婧身邊,看著這幫小孩打打鬧鬧。
奚理和奚蒓吵著吵著就動手,奚秧假裝勸架其實是衝上去加入的。
只有奚晝夢默默地坐在一邊,可能還覺得這幫人太吵,又皺了皺眉。
在奚明光以為她要離開的時候，奚晝夢又換了個姿勢,居然錄起了視頻。
她的臉上會露出興味又疑惑的神情。
像是不理解人為什麼會這樣。
就算奚明光不怎麼跟奚晝夢交流,對這個女兒的印象一直是冷冷的。
哪怕她笑，也沒有直達眼底的感覺。
褚婧倒是沒想那麼多，難得能通訊的時候,褚婧就說——
反正其他三個都很好，晝夢不會討厭的。
奚晝夢也的確不會討厭，這麼多年，她到底融進了這個家。
她以前從不會有的東西。
哥哥是真的哥哥,姐姐也只是姐姐。
兩個母親都很好,不會強迫她幹什麼,也不用奚晝夢付出什麼換什麼東西。
好像因為只是奚家的孩子，她就可以獲得無限的縱容。
奚明光搖頭。
「沒有。」
她問奚晝夢：「你怎麼突然對這個感興趣了？」
奚晝夢：「發現了點東西,不知道怎麼說。」
她的口氣輕飄飄的，給那份推薦信蓋上了火漆，又在信封上寫了地址。
奚明光：「你最近就在忙這個？」
奚晝夢點頭：「祖母當年有說自己是怎麼回來的嗎？」
她瀏覽了奚家藏書室的所有文件還有祖母的影像資料。
畫面里的女alpha面容秀美,但和少年時期的精神氣完全相悖。
但不像蟲輻射的病人那樣疲憊,彌留之際也依然眼神堅定。
但從alpha變成omega的信息素變化還是讓她的身體發生了不可逆的傷害。
沒過幾年就故去了。
那段失蹤的過去沒留下任何痕迹。
奚明光搖頭：「她也很想記起來,那時候這是機密，甚至審訊了她很久。」
因為這段經歷奚家一度被逐出貴族，奚家人丁本來就不旺盛，奚明光就是唯一的那一個，誰也沒想到她還能有四個孩子。
不過奚明光的上一段婚姻明顯也另有隱情，奚晝夢覺得無關緊要，一直沒問。
奚明光是個寡言的人，常年軍旅生涯的冷肅點在眉梢眼角，跟沈獄那個笑臉殺人完全相反。
偏偏對內格外柔和。
「她只說她去了別的地方，一次又一次。」
奚晝夢盯著奚明光，在思考這個事能不能告訴對方。
帝國的軍人永遠忠於女王，她和聞星火都不是軍人，也有隱衷。
但奚明光會信嗎？
「蟲潮就算逼近，現在我跟你去，也要再等很長的時間。」
奚晝夢嘆了口氣，撿了一支鵝毛筆在紙上塗塗畫畫，竟然是蟲子的模樣。
「倘若變成alpha就沒幾年可活了，那我寧可就這麼折磨著。」
她又隨手勾畫，寥寥幾步就畫出了那天宮宴女王的裙子。
偏偏裙擺長長，遮住了這些蟲子。
奚明光看得眉心一跳。
「你想說什麼？」
奚明光問。
奚晝夢：「我以前有一個夢想。」
明明是奚明光的書房，奚晝夢卻很自然地使喚機器人倒茶給她。
奚明光：「你看上去不想有夢想。」
奚晝夢唉了一聲：「世界和平也算夢想吧。」
奚明光笑了笑：「你平時也這麼跟小池說話嗎？」
奚晝夢沒回答，只是鄭重地對奚明光說：「我很喜歡她。」
奚明光嘆了口氣，她笑起來的時候眼尾的皺紋都很深，偏偏很符合奚晝夢幻想的母親模樣。
一個符號。
不是咒罵和埋怨，也不是最後那一槍崩掉扭曲面容的悔恨。
奚晝夢從不後悔殺父弒母屠戮全族，她只是恨自己沒有平凡的人生。
圍爐夜話，家長里短，兒女情長。
也沒有促膝長談的燈火朦朧。
奚明光突然伸手，摸了摸奚晝夢的頭。
「你可以相信我。」
「我是你的家人。」
哪怕奚晝夢平時再成熟，奚明光看她，還是覺得她像那年大病初癒盯著她流淚的小女孩。
奚明光在那之前只抱過這個孩子一次，實在沒什麼深刻的印象。
那年褚婧頭一次急得團團轉，一生專註搞研究的女omega其實沒什麼母親的樣子，但也生怕孩子死了。
紅薩也很著急，畢竟高燒不退一直說胡話的姑娘，就算醒了還是木木的。
在看到奚明光進來的時候有點驚訝。
隨即眼淚就掉了下來。
奚晝夢沒甩頭，她很乾脆地說：「其他的我先不說了，我實訓那段時間，你們遠征軍如果能巡邏到那顆星球是最好的。」
奚明光沒問為什麼，她只是說：「會很危險嗎？」
奚晝夢：「危險到你又要變成孤家寡人討飯吃。」
這還是褚婧說的，說奚明光英年早婚被一個男omega救助，對方的alpha死了，抱著一個肚子里還有一個。
奚家那年本來就不太平，議院那幫傢伙又扯出奚明光母親被蟲族帶走還全身而退回來的舊事，試圖再次把奚家除名。
而那年奚明光年紀不大，剛入軍隊，也沒什麼軍銜，假期回來發現自己差點丟掉繼承權，想要徹底繼承居然還要結婚證。
奚明光就這麼囫圇結了婚，有了倆別人不知道不是她的兒子。
以至於褚婧跟她在一起之前一直以為奚明光是個渣女alpha。
奚明光一時無話可說。
下一秒書房響起敲門聲，是池月杉回來了。
在奚明光說進之後，池月杉探頭探腦地進來。
「阿姨好。」
她又看向奚晝夢：「我的推薦信好了嗎？」
奚晝夢：「捨得回來了？」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沒幾步路給她走得跟碎步一樣，分明是要急死池月杉。
池月杉本來還不想這麼早回來的，跟宣平在上世界瞎晃她都覺得爽。
又絮絮叨叨說偉大夢想，宣平說她最近考了一個研究摺疊空間的研究室，什麼量子聽得池月杉雲里霧裡，覺得她電影看多了。
池月杉自己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話，星際第一機甲大師聽起來牛逼轟轟，可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幾斤幾兩。
奚晝夢還發了一張照片給池月杉。
蓋了章的推薦信，是池月杉夢寐以求的那種。
她迫不及待地回來，奚晝夢居然還不在。
平時池月杉跟奚明光的交流都是在奚家的機甲室，奚晝夢被奚明光拉著訓練，池月杉在一邊捧場。
來來回回就是奚指揮也太帥了。
奚晝夢越練越窩火，那點火最後還是要點到池月杉身上。
燒得兩具年輕的身體如同藤蔓。
宣平還問幾天一次。
天天都嫌少，麻煩死了，搞得池月杉不是發情期都要貼點東西。
奚明光看了眼池月杉，又看了看突然生動起來的奚晝夢，笑著趕人：「快走吧。」
奚晝夢：「不是和我促膝長談，這又趕我？」
奚明光拿起她的書：「我也很忙，你媽媽讓我走之前把這本看完和她報告。」
奚晝夢：……
真恐怖。
池月杉還很好奇，探頭探腦的：「什麼書啊，是機甲的嗎？」
奚晝夢：「你一天到晚除了機甲就是機械，這麼愛機器怎麼不喜歡我給你買的那個東西？」
最後半句她是貼在池月杉耳邊說的，池月杉頓時被氣得要蹦起來。
當著奚明光的面她又不不好意思罵對方，只能掐了一下對方的手腕，示意她快滾。
奚晝夢笑著被池月杉拖走了。
等她走後，奚明光若有所思地轉身看起星域圖。
這次奚晝夢要實訓的星球不算蠻荒，更算不上偏遠，作為omega實訓那裡全面花海，AI採摘效率很高，幾乎能供應一個星系的需求。
alpha實訓的資源也很好，有很多野生動物，還有上個世紀機甲師和機械師練手打造的仿蟲族入侵沉浸式戰場。
更何況學院還有隨隊的督導，這還有危險嗎？
奚明光捏起奚晝夢畫過的那張紙。
這個時候才發現這是那天宮宴的場景，幾根斜線拉出來的燈光。
華麗的裙擺下全是醜陋的蟲子。
奚明光一瞬間就懂了。
她倒是沒多少震驚，只是嘆了一口氣。
奚晝夢剛才和奚明光說話順便推了一遍蟲潮的時間。
精確到月份。
和女王宣布換屆的時間也對應上。
奚明光翻來覆去地計算，她想到自己的母親，又想到自己幼年參加的女王換屆。
那是蟲潮過後的新女王。
聲音輕柔，眼神銳利。
但越接近下一輪的蟲潮，她就越發虛弱。
又需要尋找新的繼承人。
奚明光以前從未細想，或者說沒人敢去細想。
這紙上看似隨意的塗抹，都是奚晝夢很難開口的隱憂。
在奚明光說出那句你可以相信我之後。
還有摸頭的動作。
奚晝夢的顫抖。
她感受了到這個孩子很沉重的難過。
奚明光兀自坐了一會，最後還是沒能靜下心來，去翻了翻母親留下的日記。
有些東西沒這麼好推翻，牽扯到近乎千年的更迭。
又怎麼這麼簡單呢？
*
「你掐夠了嗎？很痛。」
奚晝夢被池月杉拽著，感覺自己的手腕都要出血了。
池月杉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誰讓你又惹我。」
奚晝夢失笑：「我怎麼惹你了？」
「我那麼聽話，你讓我不去接你，我就待在家裡一天沒出門找資料。」
「你和宣平快活到現在這個……嗯，十點多了，如果我不發給你照片，你是不是打算夜不歸宿？」
池月杉才說了一句奚晝夢就噼里啪啦說了一堆。
偏偏這個人的啰嗦都能被音色掩蓋，宣平那個花痴還說什麼被學姐罵肯定也很幸福。
池月杉當時回了一句：被穆萊學姐罵嗎？
宣平哼了一聲：她敢？
那奚晝夢憑什麼敢罵我？
她好像也不會罵罵咧咧，從來都是來一句陰陽怪氣的刻薄。
「我什麼時候夜不歸宿了？」
她倆穿過長廊，又從樓梯往下走，邊走邊說。
「我上次夜不歸宿還是去你的酒店。」
奚晝夢似笑非笑：「你喜歡那裡的話我們可以去住一陣。」
池月杉跺了跺腳：「我不去！我要住宿舍，我不要和你住了！」
奚晝夢：「為什麼？這才幾天你就膩了？」
「我不夠漂亮？」
「我身材不好？」
「我不夠會舔？」
她的連續質問越發露骨，池月杉好不容易被從宣平的揶揄逃出來，沒想到回家還要面對奚晝夢的無理取鬧。
「我不想走路虛浮好嗎？」
「我要學習！我可是要成為星際……」
奚晝夢：「是是是，星際第一機甲大師。」
她唉了一聲，壓低了聲音，裝成不滿的嘀咕：「像我這樣A不A，O不O的玩意滿足不了你了。」
「真是抱歉。」
居然還挺禮貌的。
禮貌得池月杉毛骨悚然。
奚晝夢還在繼續輸出：「女朋友成天為了別人的機甲夜夜難眠，我就像個工具……」
池月杉終於忍無可忍，一邊搶走了奚晝夢另一隻手夾著的推薦信，一邊踮起腳身體力行地把對方這張破嘴堵住了。
當事人還柔弱地後退，靠在轉角樓梯的扶手上。
剛從外面回來的奚理猝不及防地看到這一幕。
「要長針眼了，唉喲。」
他換了個方向，大聲地感嘆：「果然年輕人就要夜夜笙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