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誰口是心非
池月杉在打扮方面跟奚晝夢壓根不是一個等級的。
如果不是這次的主辦方是奚秧,她可能會很不給面子地把池月杉的設計師都給數落一邊。
到底是臨時頂替,即便奚晝夢說了很多次搞砸了也沒關係,池月杉還是有點慌張。
如果只是考試,她反而不會緊張。
畢竟內容是她學過的,不過是檢驗自己的一次機會。
但走秀完全不是她的學習範圍,更別提同台的不少還是星際各星系的名模。
饒是池月杉平時不怎麼注重穿著,也會看一些星際新聞,至少能認出幾張面孔。
直到下車,池月杉還是一言不發。
和聞星火共乘一車的興奮早就被「我特么要上台」的害怕覆蓋了。
奚理看她臉色煞白,問了一句:「你不舒服?」
他餘光瞥向被聞星火提著裙擺的奚晝夢,頗有種埋怨的意味。
畢竟是青春期的初次體驗,也不能太過火吧。
奚晝夢知道他在想什麼,經過奚理的時候嗤了一聲:「哥,我還是個柔弱的omega。」
站到一邊給門童看請柬的聞星火一個趔趄。
奚理抽了抽嘴角,心想:什麼意思,想告訴我你昨晚很克制?
紅薩都快瘋了,她打針的時候手都在發抖啊!
此刻另外一個當事人魂不守舍,蔫蔫地站著,像沒被澆水的小花。
奚晝夢伸手還猶豫了一下要不要牽池月杉的手,最後還是折中,拎起了池月杉襯衫下擺的垂落的綢帶蝴蝶結。
「這就怕了?」
她總是很擅長戳池月杉的痛點。
池月杉下意識地反駁:「誰、誰怕了。」
奚晝夢:「誰說話是誰。」
池月杉哼了一聲,前面的男僕領著他們從花廊走去,兩邊的草坪上還有提前入場的賓客,舉著酒杯調笑的大有人在。
每個人都盛裝出席,池月杉這個時候才恍然發現聞星火跟平時比也像是打扮過的。
奚理跟聞星火還在看請柬,「你問問吧,不過應該不會排錯的,我找找奚秧……這麼多人……」
聞星火:「沒關係的大哥,我自己去問。」
四個人前前後後,在岔道的指引牌顯示左邊是準備室右邊是賓客席的時候,男僕伸出手,示意奚晝夢往右。
奚晝夢:「我往這邊。」
男僕看了眼她的打扮,又看了眼捏著身份牌的池月杉。
奚晝夢:「走吧。」
她主人的架子端得很優越,捏著的蝴蝶綢帶是池月杉襯衫的亮點,也是奚晝夢為什麼會選擇買下的原因。
她偏愛絲絨的材質,紅絲絨最好,這個衣擺的綢帶在這個時候彷彿變成了牽引繩。
奚晝夢走在前面,池月杉覺得自己像被遛的狗。
她不甘示弱地拉了拉繩,「你過來幹什麼?」
奚晝夢目不斜視,長長的裙擺自然有人在後面跟著托住,為美麗的小姐效勞是男僕的職責。
「我來看看有沒有人臨陣脫逃。」
她的話總是帶著幾分涼薄,池月杉以前沒覺得,是因為這人的風評總是跟夢中情o掛鉤。
大家在看到這個詞總會下意識地跟溫柔、端莊、美麗劃為等號。
偏偏奚晝夢只有美麗。
別人眼裡她的溫柔是學生代表發言的限時表現,不過是一層精緻的糖紙外觀。
端莊是大家的濾鏡,她的禮儀也隨心所欲,在需要腰板挺直的場合也要軟踏踏地靠著椅背。
不少的omega都想要學她,最後黯然地發現禮儀在絕對氣質和顏值上只是陪襯。
對奚晝夢來說連錦上添花都算不上,畢竟她是最華貴的錦緞,也是最名貴的那朵花。
對其他omega來說,禮儀是必需品,成為這個人的一部分。
奚晝夢只是奚晝夢。
池月杉沒鬆手,這紅綢緞結成的長線蝴蝶一頭攥在她手上,一頭被奚晝夢捏起,像是命運倏然綁定的紅線,讓人違抗不得。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鬆手,甚至在這一瞬間讀懂了這句話背後的深意。
奚晝夢好像是怕我會害怕。
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池月杉甩了甩繩子,直到她進了化妝室,被設計師造型師化妝師圍住,紅繩的那一端才鬆開。
池月杉換了奚晝夢給她的襯衫,奚晝夢的裙子,奚晝夢給的內衣內褲。
她撫摸著自己身上隱秘之處的痕迹,四面都是鏡子的更衣室外面能聽到腳步聲。
她默默地換上衣服,卻覺得奚晝夢的氣息依舊無處不在。
好奇怪。
好像被佔有了,可是我是omega,怎麼可能被另一個omega佔有呢。
偏偏我還不討厭……
大概是奚晝夢在,這幫挑剔的設計師沒有再大聲地說話。
坐在沙發的貴族小姐明明只是低著頭看雜誌,卻給人一種驚擾她會死的感覺。
奚晝夢閉了閉眼,發現自己依然能清晰地感知到池月杉的氣息。
包括池月杉似有若無的情緒。
這傢伙還是很緊張啊。
奚晝夢蹙了蹙眉,卻不懂為什麼會這樣。
ao結合也不會有如此親密的情緒一體吧?
這是單方面的,還是雙方的?
對不喜歡跟人用親密關係的奚晝夢來說,這種感覺讓她煩躁。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後頸,新的抑制貼是紅薩送過來的木棉花紋樣,連帶著氣味都是。
這個家庭醫生年紀有些大,看奚家孩子的目光彷彿在看很小的孩子。
她一直很關心奚晝夢的身體,包括奚晝夢分化后無法接受自己長了多餘玩意的那段時間,都是紅薩在照顧她。
當年的雞飛狗跳奚理心有餘悸,奚晝夢的生母褚靖那年還沒養成去療養院逃避貴族聚會的習慣,更是為奚晝夢這個德性操碎了心。
這個秘密也就奚理、紅薩還有褚靖知道。
畢竟奚晝夢的報告依然是omega,她的那個原本是alpha的器官,被當成了缺陷。
紅薩當年就提過家族的遺傳問題,只不過那時候蟲潮來襲,奚明光壓根沒辦法回來,就這麼過去了。
紅薩現在頭髮都白了,她也沒再繼續住在奚家,被奚理請回來后,清晨又跟奚晝夢聊了很久。
一夜沒睡的奚晝夢有些困,但她精神很好。
可能是天生精神力s的天賦,她盯著自己新做的指甲,意興闌珊地看著檢測試紙,對戴著老花鏡的紅薩說:「肯定和原來一樣。」
是個omega。
一個長了不屬於omega的器官,卻沒有omega發情期的omega。
披著抓絨斗篷的美麗少女在晨光中喝著咖啡,她的篤定讓紅薩失笑,對奚晝夢來說,紅薩反而是最長輩的那個人。
這具身體的alpha母親奚明光實在是很少回來,母親褚晶身體不算好,人脾氣也古怪,不喜歡待在家裡。
奚理就是個金毛的二哈,廢物一個。
頭髮花白的退役alpha軍醫說:「那不是發情期,就是易感期。」
紅薩畢竟跟過外祖母,但她近幾年身體也不好,去年還被醫院下過病危,奚理也不好意思老麻煩她。
奚晝夢眼皮都沒掀:「但我和她睡了一覺就好了。」
說完她補了一句:「沒進去。」
奚晝夢這補得囫圇,自己也覺得很怪,乾脆直白地說:「她不知道我有……那個。」
紅薩也沒覺得驚訝,她還記得當年奚晝夢分化那差點要把自己閹了的架勢。
從來沒見過對自己身上的器官如此深惡痛絕的人。
「你還是這麼討厭嗎?」
紅薩戴著老花眼鏡,她記錄著自己跟奚晝夢的這次問診。
光腦的普及也沒讓老一輩的alpha習慣隨記,依然喜歡用這種方式。
奚晝夢嗯了一聲。
她露出了當年分化后的表情,「我心理上不能接受。」
紅薩笑著搖了搖頭:「那要是真的再次分化成alpha,你也要繼續排斥?omega之間撫慰配合抑製劑一般還需要alpha的信息素補給。」
她頓了頓,「你們什麼都沒有就發生了。」
身邊的omega少女垂著眼,紅唇的的唇線很深,像是傷口結痂的色澤。
對奚家這個老幺,紅薩一直覺得這個孩子自我意識很矛盾。
她的抗拒在紅薩看來壓根不是抗拒器官。
像是抗拒帶著器官的性|行為。
「你的易感期還平復了。」
紅薩對奚晝夢說。
奚晝夢的勺子攪著咖啡,她的指甲上還點了別的顏色,像是漆黑的夜裡隕石的尾巴。
橙紅得灼燒天色。
奚晝夢嗯了一聲:「我咬她了。」
她閉了閉眼,池月杉痛苦又甜蜜的聲音回蕩在耳邊。
這種事情一旦開始人就很容易迷失。
但奚晝夢不會,她從前的感情向來理智,連親密都是走的例行流程。
可惜人都不合適,做不到解放身體,獲得的溫存不如自己的孤獨。
但就算她習慣一個人,難免會有喜歡的類型,一瞬間發展的期望。
像是無數次墜落後企圖拉繩的自救。
但繩子的火也是她點的。
她覺得自己早就無藥可救,畢竟出生都是罪孽。
同性之間的親密沒什麼關係,不會懷孕,不會有罪。
但現在不一樣,這個世界不一樣,她想要的親密得不到。
拋開池月杉還以為她是個omega,即便她是真的alpha,奚晝夢也想過在聞星火跟盛陽葵走到he后自殺。
這樣的身體,實在太沒意思了。
alpha會讓omega懷孕,這是這個世界的規則,不是你不想要就會沒有的。
奚晝夢痛恨這個過程。
也不喜歡小孩子,更害怕這種連接。
她當年跟生她的母親就是這種無法擺脫的血緣。
彼此憎恨,見面都是折磨。
咬下去之後奚晝夢一瞬間就清醒了。
她盯著那個池月杉後頸的咬痕愣了好久,直到滿面潮紅的池月杉來蹭她的手才回神。
鐵鏽味彷彿來到了她的身體。
到現在,她覺得咖啡都是鐵鏽味的。
唉,不太好喝啊。
紅薩點頭:「沒能標記對吧。」
奚晝夢點頭。
紅薩:「你已經有了alpha的本能。」
她嘆了口氣,眼神帶著慈愛,「晝夢,你不要怕責任。」
奚晝夢彷彿被戳中了痛處,她看向窗外,「我怎麼可能會怕?」
紅薩點頭:「那最好,你有了喜歡的人,我很高興。」
當年也有很多omega追求的alpha如今分外慈祥,人一老就喜歡感嘆,也喜歡促成一些姻緣。
奚晝夢:「不喜歡。」
紅薩:「匹配百分百跟其他的匹配數值都不一樣。」
奚晝夢:「謝謝您過來,我讓……」
老人家還笑眯眯的:「只是因為匹配最高只有百分百。」
奚晝夢一點也不想聽,她看上去難得有幾分煩躁,像極了當年分化的樣子。
紅薩的手握住了奚晝夢的手,帶著長輩純粹的關心,「孩子,你值得被愛。」
奚晝夢敷衍地點頭:「因為我美若天仙。」
*
奚晝夢一直待到池月杉第一次綵排結束。
在看她完全不緊張后才去宴會廳找奚理。
奚理端著酒正在跟一位夫人說話,看到奚晝夢他樂顛顛地過來,對妹妹說:「你知道嗎?聞星火的位置居然是全場最佳。」
「還卡在兩位公主之間,真是好福氣。」
奚理看熱鬧看得飛起,「她本來想找奚秧換的,但好像被拒絕了。」
奚理抬了抬下巴:「三胞胎怎麼有個長得這麼小?」
奚晝夢抬眼,正好看到聞星火俯身跟盛陽葵說話。
奚理眼睜睜地看著奚晝夢拿了個微型成片相機咔嚓拍照。
「你幹什麼啊?不讓拍的吧」
奚晝夢理所當然地說:「我是遵守規矩的人么?」
她還帶著點惡劣的笑:「拍給池月杉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