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禁足
猝不及防的一掌雖未打致臉頰,但已有足夠的羞辱意味。
簡直是欺人太甚!再不可忍。我霍然站起當機立斷挽袖抬臂,如法炮製一掌向她掌摑而去。
我從小未打過人,不知勁力如何。一掌抽的快狠准,淑樂皇貴妃似是篤定我不敢動她,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當個活靶子。
被我打的一個踉蹌,身子往旁邊歪著倒去。嘴角迅速紅腫一片,還有血絲沁出。滿室又亂成一團,未離的幾位妃子拉人的拉人,勸阻的勸阻,還有幾個譴責我不懂禮數,竟有如此膽色,無法無天,亂了宮闈綱紀。
我筆直站立,置之不理。低頭面無表情凝覷癱倒在地,一手捂著紅腫臉頰,一手顫抖指向我,連聲質問,「你怎敢。你怎麼敢!」
「我敬姐姐高我兩階,但沒想到姐姐不敬自己皇貴妃身份。平白無故折辱了這個稱謂。自然是為陛下分憂解難,教教姐姐啊。」我巋然不動,本是武將的女兒,又怎麼會懼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生在閨閣的文臣之女。
純貴妃啐我一句,「妹妹行為粗鄙。無異鄉野村夫,難登大雅之堂。辱沒了皇朝宮闕。今日一事,陛下定要重重責罰於你。」
我不屑瞪她兩眼,嘁,又是個眼睛比我小的。
「來啊。」
說時遲那時快,方才還被我打懵正泣不成聲緩氣的淑樂皇貴妃,驟然暴起,雙手五指略攏佯鷹爪,指甲長而利的向我臉上抓來。
雕蟲小技難登大雅之堂,就這手法就這速度?我不動如山,只伸了一隻腳出去成功將她絆倒在地,佯裝純良無知,驚呼道:「姐姐這是怎麼了?姐姐在自取其辱嗎。我好心疼,這該磕壞了吧。疼不疼呢。姐姐。陛下看到了一定會心疼的。」
終而,我為這句話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覺哥哥不僅心疼,心疼的同時罰我禁足一月,還令我抄襲女子規百遍。字體不得潦草,需得工整好看。屆時他會來親自批閱。
在後宮向來趨利避害的我難得鬧了場脾性,誓死不從。他苦口婆心,勸我應知禮數。我喉間生痛,一字一字訴出宛若泣血,「當初在南陽。你說非我不娶,一生一世一雙人,絕無二心。現今你後宮佳麗三千人,我卻連份偏愛都無。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迎我入京。若單是為了填充你的後宮,戲弄於我。那我求你,廢位送我回南陽。」
他只道:「鶯鶯不要同朕鬧脾氣。」
其後仍是在大太監的催促下,去往新晉陞為敏妃的敏常在那裡顛鸞倒鳳。
滿堂寂寥空蕩中,我狠狠的摔斷了筆。
抄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抄的。要抄也是要辛來抄。
禁足一月於我來說,較是無妨,還能省下覲見時跟別人唇槍舌戰的精力。
皇后曾來看過我,與我寒暄幾句,「此事錯在我同阿姊,卻牽連到了妹妹你,是我之過,還望妹妹能夠海涵,不計較此事。」
我隨性道:「怎麼會呢?姐姐您和淑樂皇貴妃都高我一階位,我何來的膽子頂撞你們。怎麼,淑樂皇貴妃回來了,那捷安侯秋後問斬的皇令還沒收回真可憐了姐姐你們一家,白髮人送黑髮人,一輩男兒凋零。我真是心疼真是難受啊。唉,不知姐姐你做何感受呢?」
她被我嗆的回答不了話,仍認錯道:「是我的錯,與阿弟沒有關係。妹妹要怪,就怪我吧。」
我不置一詞,任她在我宮中流了數滴淚,手掩著心口快步離去了。
她近來好似失寵。我聽辛來說,以往陛下雖榮寵妃子,但至皇後面前,那位妃子輕如芥草。所得聖恩與真正的真情實意相比,蚍蜉撼樹。
可這敏妃日得恩寵,一次和皇后的交談中,被皇后的幾句話刺痛,竟哭的傷心欲絕,當夜沒讓皇上進她殿內。想著皇上應是對她的恃寵而驕和不得禮數生氣,結果沒料到皇上竟怒氣沖衝去訓斥皇后,嫉婦有失國母之尊。
沒能料到向來說話柔弱可欺的皇后竟能刺痛人,我道:「不可能吧。那敏妃看起來不像是能隨便欺負的人?估是她栽贓陷害,倒打……」
還沒點評完,辛來急急打斷,義憤填膺道:「娘娘你說的對。這怎得可能。皇後娘娘那般如菩薩的人,怎會去傷害刺痛別人。可憐皇後娘娘了。那敏妃真不是東西,魅惑君王,不知尊卑,遲早要完。」
我問:「書抄完了嗎?」
他回答沒有,繼續認命的幫我抄書。
我唏噓道,「本宮突然想起,辛來你,好似是皇后那邊派遣而來的人,與皇後主仆情深,在我這裡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啊。若你不喜歡在本宮殿內做活,就回皇后那去吧。」
辛來慣常扔筆抱我大腿哭訴道:「娘娘,娘娘,這可使不得啊,我上有…」
我厭倦道:「多老的說辭了,換一套。」
辛來吸了吸鼻子,「娘娘,娘娘,這可使不得,我對你忠心可鑒,巧兒姐也可以作證。」
「忠心可鑒?」我故意提了音做懷疑的語氣,讓他提心弔膽又惶惶不安,而後趁他不備,一把擰上他的耳朵,「你的忠心可鑒,就是日日在本宮這裡吹捧皇後娘娘嗎?就沒從你口中里聽過誇讚本宮的話。你還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快,給本宮好好抄書,飄逸點,秀氣點,在胡寫亂畫就讓你為我做首詩,每日必讀一百遍。」
這破內侍對皇后吹的菩薩在世,我的恩情他卻隻字不提,也不吹我像如來佛祖。傷透我心,找個機會一定給他扔了。若是不忠,就扔亂葬崗去。
辛來寫字我著畫。丹青墨水在紙上放肆暈染,我廖廖幾筆勾勒出個模糊輪廓,待畫的愈深愈細緻時,恍然驚悟,不知不覺中又畫出了覺哥哥的貌相。
原來情到深處是這般,心心念念皆是他。失望也好,傷心也罷,簡而不過忘不掉,濃而方至山河月。
白紙深印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