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定罪

  滿堂嘩然,連我也情不自禁放下手中香茗,仔細聽來這事。

  華夫人磕頭如搗,抽噎不止中還不忘口中叫冤。「還望皇后明鑒,那王美人還昏迷不醒,何來的讒言將禍事引於我。」

  「人是今晨醒的,話也是今晨說的。您給王美人一盒香粉,欺她剛入宮不知事,害她韶華便失容。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夫人您還是認了吧。再說這處罰,已是皇後娘娘給您最大的恩典了,還不受著?尋常後宮作亂犯事者,早就被做成人彘了。我家娘娘心善,特赦於你。」

  皇后未開腔,她身旁的丫鬟很是貼心解釋一番。好讓我們這些雲里霧裡的人知道的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同時感恩皇后的寬宏大量,仁愛溫和。

  但這華夫人非比尋常,聲嘶力竭更是得不進步的祈求開恩。

  眼見皇后這方無悲無喜面無表情,便另尋他法,爬了幾步去撲抱寧貴妃的雙腿,哭喊道:「姐姐,我這都是為了你啊,姐姐。」

  寧貴妃剛被此事打擊,一口氣還未緩過來,漲青著一張臉。我平日里見她與宮中大片妃子交好,華夫人是其中最要好的一位,常與她宿在一起,不分彼此。寧貴妃其人性格雖是潑辣狠毒,但對姐妹向來真心實意,從不虧待。

  這事估是砸的她心神大駭,難以自持。沒想到自己陣營里的人會對自己的堂妹下手。好過一會,她才一字一頓略帶嘶啞道,「這是為何?賞婕。我平日待你不薄,珂稔更是將你當親姐姐對待!你!你!」

  然而話至此,她再也說不下去,長睫鳳目忽閃幾下,竟是落了淚。

  百年難得一遇驕傲矜貴的寧貴妃落淚,連皇后都有所動容,動了嘴想說些什麼。華夫人的凄厲哭聲卻是阻斷。

  「姐姐,是我錯了,是我鬼迷心竅。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不甘心!她沒來之前,你所有的好都是向著我的,她來之後,你只對她好!我貪心,我見不得你全部的好都歸於她。姐姐,你的好就給我一個人不行嗎?我一定會對姐姐你好的。姐姐求求你,是我錯了,姐姐!」

  歷來都是因皇上爭風吃醋引來的腥風血雨,這次來了個意外,是為後宮中的妃子。

  皇后喟嘆不語,我看她眉頭稍蹙,和旁邊婢女小聲交談幾語,猜測應是心軟要改點罰令,有點索然無味,也學習到了後宮饒命的新方法,以後受罰時緊緊抱住比我高位者的大腿,口口稱頌一聲是為了你,我劍走偏鋒,為了你,我不惜一切代價。

  總而言之,我都是為了你。

  可誰也沒能料到,寧貴妃猝然一腳將其蹬開,剛剛的脆弱一閃即逝,恢復了盛氣凌人,鋒不斂芒的姿態。

  「謬言!不過自私罷了。本宮將你當親姊妹看待,未料你對本宮的親姊妹下手。皇后,就按先前法子來。」

  華夫人撕心裂肺,原地癱軟哭天喊地,「不行!我要請見皇上,要見皇上。沒有皇上的旨意,我還是夫人,我還是這妃子。你沒能力責問我,沒有!」

  皇后淺淺嘆一口氣,一副睏乏至極的模樣,揮了揮手召些人來。

  她話少但宮中奴僕皆都心悅誠服,緊遵懿旨。不稍多時就扯下嚎哭不止,豁命求饒的華夫人。

  等那華夫人被扯的遠些聽不到哭聲后,本來還好好站著的寧貴妃倏然兩眼一翻,昏倒躺地。大廳頓時混亂不堪,喧嘩嘈雜尖叫連連。

  我唉聲嘆氣,十分不暢快。

  巧兒見我臉色不好,以為我為此事觸動,勸我道,「娘娘,不需對其憐憫。」

  我呸了一聲,惡狠狠道:「我那是憐憫嗎?我這是還沒動手,被人捷足先登了。報仇沒報上,不爽!」

  這場紛亂直至覺哥哥的親臨才結束。

  他一身明黃龍袍,天子威嚴鋒芒逼人,先使了太醫和親衛帶寧貴妃入內整治,苛令了妃子勿要吵鬧,才緩步踏進,一路目不斜視只往皇上身旁。

  我沒親眼所見過他同皇后的琴瑟相和,相敬如賓,不知他兩感情有多深切。但這一眾嬪妃內,他的眼裡只有同他一樣明黃衣袍的人。

  他們並坐一榻,舉手投足間同樣的無雙氣度。

  彷彿天造地設,天生一對。我內心不可避免的泛起酸澀,酸的可以做一壇泡菜,澀的像生的檸檬,很是痛苦難熬。從速垂了眼不看那副畫面。

  然則一些事是你想逃避也逃避不了的。覺哥哥柔聲情盛,問向皇后,「方才可是嚇到你了。身子有感不舒服嗎?」

  我想堵住耳朵,封閉一切感官了。

  但這於情於理不符合禮儀,後宮女人首當其衝就是要大度忍耐。我掀起眼皮掃過在場諸位,都是千篇一律的同款呷醋表情,甚至於安之若素的安貴妃都在其中。

  泡在醋罈中央的心好受一些了。苦中作非此莫屬了。

  皇后明禮知事,「我無妨,只是擔憂寧貴妃的身體如何。倒是這些妃子們,不知受到驚嚇沒。」

  覺哥哥這時才將注意力轉向我們,略顯遲疑問道,「你們還都好?」

  連平日里最身嬌體弱的皇后都說無事了,底下的人當然都得說好。

  覺哥哥很是欣慰,誇獎皇后道:「難為你操勞這後宮了。」

  皇後言道:「都是臣妾分內之事,是皇上你盛讚了。」

  覺哥哥:「哪裡話。皇后你做的事哪件朕都放心。」

  皇后一笑,「是陛下賜我此位。」

  兩人夫唱婦隨,一個誇一個謙虛,聽得我很是牙酸不止,分散注意的拿腳在地上軟毯化圈。今日穿了百褶素雪綃裙,如同牡丹垂擺在地,擋住我腳下的動作。

  就算我腳尖滑地重重勾勒出臭男人三個字,也沒人能瞧得見。

  只有站我近處的巧兒覷見了,她提醒我,「娘娘,別讓人留了話柄。」

  我微微頷首,最後一下狠狠的踩了腳柔軟地毯。似乎將怒火和醋意全部泄出一般。

  天有不測風雲,事有福禍相依。我踩的力道不知有多重,竟是在皇上和皇后蜜里調情時,發出了咚的一聲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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