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親自迎接什麼的

  飛艇平穩降落到地面后,溫欒終於相信大長老說的是真話。

  ——阿斯蒙帝斯純粹是在演戲，它知道系爾沒死，甚至知道系爾就在旁邊,這番熱烈的感情剖白,正是它肆意揮灑的追求方式。

  「神經病…不，這明顯中病毒了！」溫欒換了一個更靠譜的詞。

  「還沒有一種木馬能控制王級機甲的智能程序！」系爾的金屬音可疑的嚓嚓響著,像是恨極了讓它丟臉的阿斯蒙帝斯。

  溫欒一想深藍王國的網站八卦,瞬間明白，他同情的拍拍操縱台：

  「放心，我不會支持你們在一起的。「

  「主人！！」系爾暴躁。

  「如果對象是安朵斯我會考慮,貝雷特也可以…」溫欒一本正經的說。

  系爾驚得整艘飛艇都在震顫,大長老條件反射的抱住金屬椅背。

  「我真不敢相信——」系爾驚叫,難道它會被主人打發給笨蛋或者三寸丁？！

  溫欒糾結的捂住腦門，忍耐著系爾在他精神領域的大喊。

  怎麼系爾聽不出自己剛才那句話是在開玩笑呢，顯然系爾已經被這恐怖離奇的事實折磨得分辨不出玩笑話了。

  為了不想自己的機甲崩潰,溫欒閉上嘴。

  他焦躁的盯著屏幕,想找到某個熟悉的影子。

  麥瑞迪斯皇家港顯得很熱鬧，躺在最中央的天使機甲上趴著一群表情僵硬的科學家,許多儀器被拖到他們身邊,發出古怪的響聲,看來他們等不及直接現場「解剖」俘虜了。

  圍著場地周圍,指揮降落的工作人員悄悄退後：這麼複雜的情況，還是留給專業人士處理比較好。原來機甲太智能未必是好事啊,比如有愛情煩惱…

  溫欒東看西看,沒發現賽路斯,頓時惱火的敲敲通訊按鈕：

  「你不敢出來見我？」

  嗤嗤的電流聲后,傳出一個比較清晰的聲音：「貝雷特的通訊我剛接到不久,趕到港口需要時間——雖然夢魔可以直接過來，但我還不想讓許多人知道，我不是人類。」

  腦補了某人坐在高級房車裡，前後軍車開道的氣派景象（兩千年前流行這個），溫欒立刻氣得直冒火。

  深藍王國首相了不起！哼！

  不過在揍人這件事前，還是有正經問題要處理。

  「聖輝帝國距離這裡還很遙遠，但魔黨與其支持者的準備肯定更充分，他們的敵人在深藍王國，他們不可能什麼都沒做。你從出事那天調查入境人員，在地下城搜捕，你卻不能保證有被遺漏的間諜——」

  溫欒用諷刺的語氣說，「夢魔在夢境中是全知全能的，這是你的世界，但你從來不曾擁有過如此龐大的世界，你只有一個靈魂，一個思想，你看不過來。」

  「你說得很對。」賽路斯停頓了幾秒，然後說，「我對自己太有信心，這讓我嘗到了苦果。」

  溫欒皺眉，他在賽路斯回答里聽出一點頹廢的情緒，這讓他有點莫名其妙。

  貘與夢魔是宿敵，別說互相諷刺了，就是對掐也干過不知道多少回。夢魔不可能因為他一句話就心情劇變。

  「喂喂，你沒被人換走腦子吧？」溫欒很懷疑。

  他晃晃腦袋，努力從賽路斯話里分析出重點，頓時懂了：

  「潛伏的黑暗生物，動手了？」

  「沒有，只是暴露。」

  還沒來得及折騰大亂子，只是暴露應該是好事啊！溫欒古怪的想，難道——

  「怎麼暴露的？」

  貘果然是夢魔的宿敵，賽路斯沒有聲音。

  看這個反應，溫欒就知道自己戳中關鍵，很可能惹出了一個無法挽回的悲劇，比如死了一個重要的人——溫欒胡亂想著，然後他發現他對賽路斯簡直一無所知，不了解他的家庭（養父母或者兄妹不知道有沒有），不清楚他的朋友，更不知道他的生活。

  溫欒帶著大長老走出飛艇。

  系爾猶豫著要不要變形，可當著阿斯蒙帝斯的變形，無疑是告訴這傢伙「嗨，我在這裡」，但如果不變，主人離開后，它不就被一個人留在港口停泊場了？

  怎麼想都是后一條危險吧。

  就在兩難選擇時，扛著破損銀甲巨人的阿斯蒙帝斯忽然蹦起來，惡龍頭顱湊到溫欒旁邊，眼睛拚命刷字元。

  「它說什麼？」溫欒納悶。

  「你想都別想！」銀色飛艇變成三米高的系爾，憤怒的喊。

  「噢，奪走我靈魂的系爾，你等等。」阿斯蒙帝斯陶醉的對溫欒說，「怎麼樣，你要的人我帶來了，把系爾給我吧。」

  「啊？」

  溫欒轉頭，有一隊人自港口圓頂通道處走來。

  穿著整整齊齊軍服，徽章是黑色羽翼的人，還有戴著光腦，拿著溫欒看不懂晶元讀取器的顧問與秘書官。

  最中間的那個人一身顯眼貼合的白色禮服。

  沒有什麼花紋，只在領口袖邊腰帶上有金褐色的寬邊點綴，寬邊上是金線手工織出的深藍王國旗幟上的徽章。紐扣從脖頸而下，扣得嚴嚴實實，金褐色的靴子裹住了整個小腿，只有在走動時，能完整的從禮服里顯露出來。

  溫欒一時呆住。

  他還沒有見過這樣的賽路斯。

  夢魔不是每次都是一個長相，但溫欒喜歡上的只有賽路斯——這就是最大的區別，溫欒很清楚賽路斯的長相，眉眼鼻樑，還有那種不經意，恨不得揍一拳上去的冷淡，有時候會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多半裹著斗篷，只在漆黑的厚重布料里露出那麼點讓溫欒喉結滑動的微妙神情。

  寂冷冰原暴風雪裡的初見，好像就是跟眼前這件差不多的衣服？

  溫欒可悲的發現，他對這個完全沒印象了，因為當時風雪漫天，他又只顧得上看賽路斯的臉，還有他的腰，顯得修長的腿…誰還記得賽路斯的衣服是什麼款式啊？

  麥瑞迪斯皇家港的工作人員紛紛低頭，無聲的向王國首相致意。

  鞠躬倒不用，但至少會停下手中的事，行注目禮——無視這點，繼續忙活的只有趴在天使機甲上研究的科學家們，國王來了他們都未必肯搭理，何況是賽路斯。

  港口停泊場燈光雪亮，許多戰艦維修都在這裡進行，當然不可能有光照的死角。

  這就讓遠遠走來的賽路斯簡直像某種發光體，金色長發，銳利的金色瞳孔，以及他臉上每個細微表情都是矚目的聚焦點，需要耗費很大力氣，才能將目光從那裡移開。

  直到視線被安朵斯漆黑高大的身影擋住，溫欒才猛然回神。

  ——需要什麼程度的沉迷，竟能忽略掉四米高的黑色機甲其實一直在賽路斯身後。

  安朵斯抱著手臂走到前面，盯著站在那裡的溫欒，還有拖著銀甲巨人的阿斯蒙帝斯，一副在看好戲的樣子。

  「請出示證件！」

  盡責的港口工作人員已經到溫欒身邊要求。

  本來不用這麼急促，因為這艘飛艇是貝雷特放進來，肯定不是敵人，一般情況下他們會過來敬禮，然後等溫欒來個自我介紹，然後再安排接待人員。

  可是首相忽然來了，安朵斯瞪著他們呢，就是表面檢查工作也得做啊。

  「證件？」溫欒一愣，下意識回頭。這種麻煩都是系爾解決的，而且通常查證件的都是機器，有系爾好糊弄，來一個人要求看證件溫欒有點傻眼，他怎麼可能有這玩意。

  系爾沒反應，溫欒急中生智想到身邊還有一個人。

  「大長老！」

  死靈巫師卻抱著法杖不動。

  溫欒憤怒瞪：拿出來證明身份！我不相信你沒深藍王國合法證件。

  大長老伸出手指畫個圓圈，然後作勢往嘴裡送，意思很明顯：議長閣下你搞清楚，我是個賣甜甜圈的商人，怎麼有出現在深藍星地表城區的許可權？

  溫欒挫敗的扶額。

  「你們在做什麼？」檢查人員立刻警惕，退後一步掏出武器。

  嘩的一聲，眼睛所見處，人們紛紛拿出武器，連合攏的圓頂也露出大大小小的能量射線管。

  「沒關係。」

  說話的人是賽路斯。

  他的聲音就像一個命令，瞬間緊張的氣氛就消失了，儘管眼中帶著狐疑，人們還是收起了槍支，港口也恢復了平和的景象。

  敲著天使機甲外殼的某科學家疑惑的看看溫欒，又看賽路斯。

  「凱普特，那個人是誰？」低聲問。

  「不知道…」並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圍觀八卦，忙碌起來的科學家盯著儀器屏幕呢。

  那邊溫欒看著走過來的賽路斯，牙都癢了。

  你說大庭廣眾之下，他要怎麼揍？當著那麼多護衛隊、秘書官的面？

  這不是揍人，這是在跟自己找麻煩，溫欒對成為八卦主角一點興趣都沒有——等著吧，有得算賬的時候，不相信你到哪裡始終帶這麼多人！

  「這是為我們帶來重要消息的人。」賽路斯說得很含蓄，卻又極有深意，「我等了他很久，當他再次回到深藍星時，我感到由衷的高興。」

  溫欒傻眼，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這種話，他有點拉不下臉面。

  不行，溫欒暗暗握拳，不管賽路斯說什麼動聽話，被欺騙耍弄的仇非報不可！

  「在這裡現場研究的聖輝帝國機甲，是他冒著危險引出來的，在回到深藍星之前，還遭遇了同樣六台機甲的圍剿，最終在我及時派去的援助下，成功逃脫歸來。我同時接到一個好消息，深藍王國又增添了兩台敵方機甲與操縱者作為俘虜。」

  賽路斯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同僚的驚喜叫喊打斷了。

  「真的，在哪裡？」凱普特第一個撲上來。

  米切爾甚至因為急著往下跳，一頭栽倒在地，還拚命喊著：「分給我，快分給我！」

  港口其他人習慣的無視了這些兼職做政客的執政黨成員表現，他們錯誤的把溫欒理解成危險情報人員，這樣的勝利很重大，於是都喜悅的向溫欒鼓掌或者行禮。

  溫欒：……

  「深藍王國的安全從不建立在敵人的恩賜上，歷史要在炮火中前進，也許我們守不住永無戰火的樂土讚譽，但我們還是可以讓有智慧者恐懼，勝利將屬於每個愛著這個國家的人。我迎接給我帶來勝利曙光的人，他對我而言，比任何事都重要！我們站在這裡，並不該因為敵人的狂妄憤怒，而要為他們的末日提前到來努力。和平從來都是強者的權力，深藍王國不可戰勝。」

  「深藍王國不可戰勝！」整齊的應聲。

  「現在。」賽路斯將目光轉向溫欒，「我需要迎接決定我勝利的曙光，你們每個人都該做到屬於自己職責內的事，哪怕它再微小，也同樣重要。」

  看著整齊行禮表情激動的眾人，溫欒徹底說不出話。

  雖然他跑出去晃悠一圈，確實冒著生命危險，也確實引出了一直想試探深藍王國實力的聖輝帝國機甲，還是反覆兩次，但賽路斯這種眼睛都不眨，用演說的坦然神態講述情話還沒人發現的能力，他實在只能…

  只能表示阿斯蒙帝斯實在太不夠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