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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記憶

  溫欒筋疲力盡的躺在地上,頭嗡嗡作響。

  太多的記憶在他腦海里翻騰,他都暫時無視了,出於貘的本能,他第一個注意的是宿敵。在發現賽路斯仍然是賽路斯,沒有變成那個叫囂著要撐死自己的二缺夢魔后,溫欒立刻鬆了口氣。

  剛才那場無形的身體爭奪,有關意識的主宰權…溫欒回憶起來簡直一身冷汗,就差一點,「溫欒」就不存在了!

  儘管都是自己——

  可就像人類在生命不同階段的區別一樣,譬如沒有人願意讓十四五歲叛逆好動期的自己來取代成年的自己,許多人甚至覺得那時候的自己傻透了,如果現在的自己還是那副德行,簡直是一場悲劇。

  「溫欒」有「溫欒」的堅持,擁有漫長生命甚至本體不是真實存在的貘也一樣。

  這場無形的戰爭,必然抹殺其中一個存在,無法逆轉,幸虧是自己贏了…

  雖然贏得有夠僥倖!

  溫欒冒著冷汗想,他偶然意外的一.夜.情竟然遇到了這樣一個宿命的對象(溫欒為自己離譜的形容詞默默翻個白眼),儘管在隕石鎮生活了二十多年,溫欒還是不能像西方人那麼放得開,給賽路斯的定位總會有點不同。

  如果沒有這些,溫欒不可能在貘試圖吞噬夢魔時,本能反應的蘇醒過來,並強力掙扎抗拒——貘原來是準備緩慢融合溫欒記憶的,這個選擇更安全也更恰當。

  如果沒有夏克斯-艷.遇密林的記憶,貘不會因為太過驚駭,最終被溫欒佔據了意識主宰。

  噢,該死…

  溫欒無力的閉上眼睛,因為他意識到一個可笑的問題,如果那天晚上換了是他在上面,給貘的打擊肯定沒那麼大,事實就能證明,在看到同樣記憶的情況下夢魔還有餘力驚叫了兩聲,還好賽路斯的意志力堅定,硬是趁機將夢魔壓制了,溫欒覺得換了自己未必做到。

  所以現在該說什麼?多虧那天晚上是你上我,不是我上你,否則我現在可能就不能躺在這裡說話了——溫欒被憋悶得差點吐血。

  深藍星是一個巨大的夢境,這裡屬於夢魔。

  現在的夢魔比貘強大很多…因為溫欒倒霉的穿越了,而夢魔多出兩千年時間。

  不知道是不是記憶融合的原因,溫欒很輕鬆就接受了這個真相。他下意識得出結論:必須要與夢魔改善關係,事關食物與生存…

  看著那雙疲憊的金色眼睛,溫欒腦子裡面突然蹦躂出來一個念頭:其實改善關係有很多種做法對吧!

  這個荒謬的念頭,在看到賽路斯模樣的時候毫無阻力的通過,在自問的時候也被溫欒「反正該干都干過了」更無壓力的通過。

  忽然發現不是人,這驚悚感還是挺大的,就算有記憶,溫欒也有點踟躕,唯一能給他建議幫助的就是遭遇同樣命運的賽路斯,不管這是不是巧合,溫欒很樂意這個心態變化。

  他仔細打量賽路斯,有點拿不準賽路斯對自己是什麼看法。

  貘可真沒幹過什麼好事…

  溫欒越回憶就越是黑線。

  夢魔並不像傳說中那樣在綺麗夢境中誘惑人類,而是在一個固定得地點構造夢境,最初夢境是虛幻的,與現實世界有明顯的差別,夢魔在獵食的時候要將人類從現實世界拉入夢境,當夢境越來越穩固,範圍就開始擴大,最終徹底覆蓋了現實世界。

  無論是吃欲.望的夢魔還是吃噩夢的貘,都不會讓人類致死。

  但是對人類來說,做YY美夢還是做噩夢,這個區別就大了…

  夢魔沒辦法控制人類不做噩夢,他只能盡量將夢境造得完美舒適安寧,可只要夢境中活著的人遭遇不幸,對自己與現實產生強烈質疑時,貘就追尋著食物跑來。

  連吃帶搶都是客氣的修飾了,貘還毫不客氣的將夢境戳穿,讓人類被真相驚恐,刺激夢魔覺醒,當整個夢境變成噩夢時,夢魔只能憤怒的逃走,留下貘滿足的大吃特吃。

  「我拯救了被你迷惑的人類。」貘振振有詞的說。

  這理由拿到東方國度去,絕對是名正言順,就是上人類法庭,也絕對不會被判刑。

  一輩子都搞破壞的.把夢魔得罪到銀河系那頭去的.溫欒很心虛。

  而賽路斯在本能說了那句「不準吃」后,也閉上眼睛,回想夢魔亂七八糟的記憶,越看他眉頭皺得越緊,差點額頭爆青筋。

  ——他愛倫.英卡巴司.賽路斯竟然有這麼憋屈的時候?

  被貘攆得到處逃,把整個歐洲轉了一圈后,在17世紀末無可奈何越過大西洋到新大陸去了,比人類的航海家還有冒險精神!

  至於為什麼是美洲大陸…夢魔敢往東邊走?

  印第安人的夢想真是粗獷,連著構造了幾個神話般的夢境沒成功,剛摸到邊,美洲的侵略史就開始了,夢魔乾脆轉為構造黃金鄉的夢想,反正冒險家與侵略者的貪婪令人髮指。

  這次構造很妥當,進入夢境的人類被迷惑的不想出去,偶爾有意外離開的,也激動的告訴別人,傳說中的黃金鄉,有金磚堆砌的金字塔,廣闊的湖底到處都是金沙,住在那裡的人們隨意佩戴黃金飾品,寶石比玻璃還要廉價。

  真真假假的藏寶圖滿天飛,許多探險家與冒險者狂熱的在酒館里聽著傳聞,牽著馬帶著槍,艱難跋涉尋找那個夢幻般的地方——

  多好的勢頭對吧!可是該死的貘來了!

  夢境中的人類都很幸福,黃金多得他們根本不需要爭鬥,可是有些人類還沒到地頭呢,就開始互相爭鬥,那些被奪去食物與水的、迷路的、還有重傷絕望的,做了噩夢…

  一個噩夢喚不來貘,但是許多個強烈的噩夢就不一樣啦!

  當那些捧著金沙,準備打造更多黃金搬走的人類(他們被迷惑的以為自己過的是同一年,準備待一年就離開然後再來),忽然看到金沙變成了沙子,閃閃發光的寶石變成鵝卵石,金碧輝煌的神殿是破屋子,唯一真實的只有地里的玉米番薯,湖裡吃的魚…

  這些人獃滯的坐在原地,無意識的抓著沙子,那種可憐模樣卻無法讓人同情得起來。

  他們拋棄了親人,在路上與摯友翻臉,狂熱的為黃金迷醉,現在夢醒了,渾身臟污狼狽的人們,失去了一切…

  夢魔狼狽的逃走,這次連新大陸也不待了,直接在一艘海盜船上構造夢境,船上都是罪犯、或者是亡命之徒,在海上劫掠著西班牙人船隊,於是神秘的會在霧氣中出現,卻沒有人能追上的幽靈船就出現了。

  除了黃金鄉,幽靈船是夢魔構造得最成功的夢境——換了別的地方,夢魔沒有那麼多欲.望為餌食,一般普通人誰不願安寧的生活?

  夢境範圍就被固定在那條船上,海盜船都是輕巧快速的,能有多大?很短的時間內,夢境就覆蓋了真實船體,與真實的船沒有多大改變,只在細節上修飾得更加黑暗神秘,它飄蕩在海面上,乘風破浪,沒有它搶不到的船——因為濃厚的霧氣先一步籠罩了可憐的目標,西班牙人的炮火怎麼可能轟破一個存在位置都飄忽不定的船?

  從前夢魔是隨時出現在夢境中的,但一次又一次的逃跑后,就被逼得要等到夢境完美形成,處在他絕對控制下后才會構造自己的身體,出現在夢境里。

  所以,賽路斯還有做海盜的記憶…呃,那個倒霉的海盜,意識記憶都被夢魔融合了。

  幽靈船也要上岸補給,但它遠離人群,飄忽不定,更多的奢侈品依靠掠奪就行,就這樣安安穩穩的過了幾十年,夢魔差點都因為貘不找上門,徹底安逸的沉睡著,吞噬著美味的欲.望,可變故終究發生了。

  某天,沉溺在財寶與殺戮中海盜,忽然發現他們老了…

  總有海盜死在掠奪西班牙船的戰鬥里,也不斷有的別的海盜加入,他們是落魄的水手、破產者以及罪犯,那個時代海洋就是財富,干走私與做水手的人都集中在幾個黑市,很容易加入,但不容易活下來…誰會知道自己上的那條船有問題呢?

  可還是有幾個老海盜活著,他們是船長、大副…他們熟悉航路,知道風向,這是年輕海盜無法替代的,這些老海盜握著半輩子積累的財富,從肆掠海洋的狂熱里驚醒后,既驚恐自己的年老,又害怕的發現年輕的後輩目中的凶光。

  想帶著藏匿在小島上的財寶回到陸地上定居,其他年輕海盜不答應,年老的海盜也不敢傳授自己一輩子的經驗知識,害怕說出去死得更快,惶恐越累計越深,終於某一天,貘來了…

  因為這次位置太飄忽不定,貘從粗暴的闖進去就吃,無師自通的進化為潛伏模式。這次是幽靈船上某個被老海盜找來的老朋友的兒子,帶上船,希望他掌控海盜船新一代勢力海盜頭目,結果這傢伙在西班牙人圍剿海盜時毫不留情的翻臉了。

  海上的激戰,夢魔跟著覺醒,貘毫不客氣的撕毀夢境。

  夢魔又拋棄身體狼狽逃走,沒有霧氣遮蔽,沒有了神奇隱蔽與能力的幽靈船被炮火擊沉了,貘滿足在即將沉沒的船上吃光夢后,也走了。

  接下來的經歷更加悲催,連夢境構造都沒完成就逃命的夢魔,嘗試了紙醉金迷的拉斯維加斯,充滿夢想的好萊塢統統宣告失敗,最後他專門往偏僻的地方跑,如果不是沙漠沒人,他恨不得跑到沙漠去。

  深藍星之前的夢境,是隕石鎮。

  豐富的礦藏,一無所有的人們無不希望挖出更多的礦石,獲取財富,夢魔謹慎的一點一滴的推動進程,生怕引起宿敵的注意,然後就沉睡了——這也是多次失敗養成的經驗,寧願餓著到夢境完成,也不敢輕舉妄動。

  可是…

  賽路斯驀然睜開眼睛,一字字問:「你說你是遺失人口?住哪裡?一個美國小鎮嗎?」

  溫欒乾笑兩聲。

  他的反應已經給了賽路斯答案,毫無疑問,這次貘又來了,而且潛伏期更久!!大概是發現夢魔不願意現身,索性也跟著不出現,比耐心什麼誰怕誰啊,構成完成的夢境戳破最有趣了!!

  賽路斯不說話,他執掌權勢太久,就這樣看著對方,誰都會冒汗發抖。

  溫欒也有點不自在,乾巴巴的說:「這個…我是一個華裔,嗯,父母是偷渡來的,結果卻成為隕石鎮的礦工,他們死得很早,我是孤兒…」

  溫欒從沒想過自己的來歷有問題。

  因為一個腳踏實地的人,不會將自己的糟糕不幸歸咎於父母。既然自己的奮鬥都沒有結果,有什麼立場去指責同樣不幸的雙親呢?拼爹失敗了,就去怪爹,那這一代代得往上追溯到什麼時候?

  現在想起來,溫欒的「父母」很可能就是用噩夢召喚貘的人。

  懷揣美國夢的偷渡客,在異國他鄉狼狽的生活著,礦工這職業在溫欒穿越的年代都是高危與高薪並存的活,早年就更不如,更別提還有該死的種族歧視,所以…那對夫婦根本沒有孩子,他們只不過用絕望與噩夢引來了貘,吞噬了他們的噩夢后,貘發現隕石鎮的秘密后,得意的住下來。

  溫欒各種想捂臉。

  「啊…」手臂耷拉在旁邊,根本無法動彈。

  他這才發現自己膝蓋手肘關節都扭曲的彎折了,溫欒驚悚的說不出話。

  「是貝雷特…對不起。」賽路斯沉默一陣,還是說了罪魁禍首就是扣在溫欒四肢上的禁錮金屬環。

  「呃!」溫欒清楚的記得剛才的衝突,知道貝雷特是為了阻止自己殺死愛倫,所以他也沒生氣,只是嘀咕,「懂醫療嗎,快幫忙,我還想做『溫欒』,不想沒有身體啊!」

  賽路斯也很狼狽,到處是傷,臉色蒼白,跟溫欒一樣躺著沒動,一直在遙遙相望,半晌后他才回答:「我也沒力氣。」

  溫欒後知後覺的想到自己原來的糟糕處境,趕緊問:「我們這麼大動靜沒事?驚動深藍王國怎麼辦?」他們可還是偷盜了機甲的通緝犯呢。

  「這是我的夢。」賽路斯面無表情的提醒。

  「對哦!」溫欒抬起的半個頭又放鬆,高興的說,「我從來沒有這麼感謝你是夢魔。就算我們躺再久都沒事對吧,我可以吃東西,你也可以,反正在你的夢裡嘛!」

  「……」

  溫欒忽然眯眼看著遠處街道,現在他的眼神可不是一般的好,很快就確定了那是什麼。

  「愛倫,我看到了一隻蝙蝠。」

  「嗯。」賽路斯表示溫欒沒看錯。

  「你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為什麼你的夢裡會有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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