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等待死亡
「愚蠢的安朵斯!難道你認為你可以戰勝知悉世間真理的系爾?」騎著白色飛馬的銀甲騎士高傲的俯視城區,情報局帶來的追蹤部隊,強射燈全部轉投到它的身上,好像這不是天羅地網式搜捕,而是壯觀的歌劇舞台。
四米長的騎士槍,纏繞著無數道藍白色的電流,張牙舞爪,形態猙獰。
槍尖周圍的空間都出現了細小的黑色裂縫,像一塊有瑕疵的玻璃,強大而恐怖的氣息,隨著能量波動向四周一圈圈盪開。
「砰!」附近建築物上的琺琅裝飾碎成粉末。
窗戶的金屬藤蔓花邊欄杆也跟著搖晃。這陣仗驚動了整座麥瑞迪斯城,無數手握權勢或者身家豐厚的貴族與政府官員,忐忑不安的揭開窗帘,打開光腦,焦急的等待一個解釋或者彙報。
某些圖謀不軌的傢伙,更是如同驚弓之鳥,急匆匆的下令發動襲擊。
同一時間,象徵不同利益的勢力紛紛引爆了干擾信號傳輸的炸彈,屏蔽了深藍星外軌道太空堡壘與地面的聯繫。
城區各處冒出火光,無數武裝機器人與地面作戰的磁懸浮車,從不同的建築物地下湧出。機械戰爭的優點就在這裡,這些軍隊普通機甲與戰車,都各自具有識別系統,哪怕它們是同一條流水線生產出來的,從外表上看不出任何差別,它們通過被輸入的程序與自身編號,也能準確的判斷出敵我。
系爾越飛越高,直到頭頂碰觸到金色的城市能量保護罩,它腳下的城市到處都是能量炮閃爍的光輝,能清楚的看到機械洪流匯聚成三個明顯的方向。
國會、首相官邸、麥瑞迪斯皇家港。
至於深藍星研究院,方圓幾百米都是靜悄悄的,根本沒有人敢踏近一步。
「叛逆者!接受強行關機思考模塊重置的處罰吧!」黑甲騎士張開背後巨大的黑色金屬羽翼,一劍就劈得系爾騎士槍不斷震顫,象徵毀滅的小規模次元風暴,在它們武器中間慢慢成型。
「你的系統升級了?」安朵斯眼睛冰冷閃爍。
系爾不應該有這麼強大的戰力輸出!按照資料,系爾的設計應該是擅長速度與空間跳躍。
「不但升級…而且我的能源非常充足,說不定比你的儲備還多!」手中騎士槍一橫,系爾肩甲收縮變化,赫然出現三四個黑漆漆的炮口,直接瞄準安朵斯。
「這不可能!」黑甲騎士厲聲說。
供應安朵斯的是深藍星皇家港口能源,這傢伙常年被國庫養著,根本不相信一個剛開機的同伴,能夠贏得了自己。
「咔嚓。」
無數道金色的弧形閃電,以兩台機甲為中心,在城區夜空迸現出來。
混亂的黑夜中,這異景照得所有人同時一愣,茫然抬頭上望。
「哦!這兩個揮霍能源的敗家子!敗家子!!」某本書憤怒的在某棟建築物的天台上蹦躂,還嘩啦啦的翻動著自己的書頁。
看著混亂的城區,旦塔林又嘰里咕嚕:「安杜馬里你死機了嗎,快回話!」
書籍前面唰的出現一個虛擬屏幕,城防系統機械音響起:「一切正常,都在控制之中。」
「什麼?」旦塔林立刻明白這場混亂,是執政黨設下的陰謀,準備在今天晚上將那些圖謀不軌的傢伙一網打盡,讓金屬書籍感到羞辱的是,它對這個計劃一無所知!
「安杜馬里,這究竟是這麼回事?」
「雷蒙蓋頓命令,研究所命令,程序輸入三重保密指令!」安杜馬里冷淡的說,「對不起,你沒有獲知許可權。」
「……」旦塔林愣住了。
片刻后,書頁才輕微抖動一下,隨後它發出一聲尖叫:「他不相信我!賽路斯不信任我與安朵斯了對嗎?我感到一個強大的能量反饋,蟄伏在西城區。安朵斯剛才認為那是自行啟動的叛逆者系爾,現在系爾與安朵斯離開了,那股氣息還在!!」
旦塔林神經質的拍擊著書頁,全身冒金光:
「可憐的安朵斯,首相大人不要你了呀,嗚嗚,這真讓人悲傷又竊喜。」
「你還有事嗎?」城防系統表示它很忙。
「可惡的安杜馬里!系爾讓我們掃描那個東方惡魔的生命特徵反應,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結果!難道你想要一本學識淵博的書籍自己去戰場上收集資料?」
安杜馬里聽不懂複雜的句子,它默默的給旦塔林說的話來了個縮句,然後淡定回答:「我沒有這麼想,如果你要去,我很支持。」
「啊?」
「那個答案會造成我再次死機,我拒絕思考。」城防系統說完后,果斷撤離,只留下一本不斷糾結的書籍原地蹦躂。
夜空中,銀色鎧甲表面開始有細小異色金屬塊剝離,不斷滾出來。
那是系爾融合金屬進化后,沒來得及完善的部件儲存。
——就算有海盜倉庫、一個海盜移動燈塔、摩爾威亞戰艦的儲備,但能作為核心材料使用的仍然不多,都是稀缺金屬。
系爾心痛極了,化出盾牌格擋,然後無視城防系統保護罩,瞬間跳躍脫離城區,奔向茫茫冰原。
安朵斯怎麼肯放過系爾,它使用特殊許可權強行出了能量罩,繼續追殺!
西區蒙頓大街41號,遺失人口暫住處已經成為廢墟,只有前面半棟政府戶籍管理大樓還勉強佇立著。
「嘩啦。」某塊石板動了一下,張森艱難的從裡面爬出來,他運氣好,半根倒下的柱子,為他擋住坍塌的碎石,沒當場斃命。
張森拖著折斷的右臂驚恐看這片廢墟,不遠處傳來轟隆的爆炸聲,情報局的武裝機器人不見蹤影,城區到處是火光,顯然政變真的開始了。
張森努力回憶暈倒前發生的事:一群吸血鬼闖入大廳,用鬼魅般的速度襲擊了逃跑的外交官,並且強行將他們拖回二樓。再後來發生的事情,張森毫無印象。
看著自己剛剛爬出的廢墟,張森沉痛的靜默了半分鐘,然後用斗篷蓋住臉,掙扎著跑向深藍星研究所的方向——他還有祖國的秘密任務。
張森離開后沒多久,一座崩塌的雕像忽然漂浮移開,重重墜地。
「呼!」溫欒滿身是灰的爬出來,俯頭將另外一個人也拽出。
人都被埋了,如此狼狽之時,斗篷早就散落,描繪著淺藍色水波的銀色面具從中裂開,金髮下白皙的膚色與優雅輪廓,讓剛剛重見天日的溫欒差點鬆手滾進坑裡。
「是你?」溫欒驚異,他沒有忘記寂冷冰原上偶遇的美人。
賽路斯沒有說話,但也在表情里模仿了溫欒的驚異,讓溫欒以為,賽路斯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的容貌。
「咳。」溫欒尷尬拽了一把兜帽,發現斗篷邊緣被廢墟里的尖銳物體扯裂了。
一.夜.情對象竟然事先見過!這是什麼樣的運氣!
溫欒疑惑的皺眉,事情好像越來越蹊蹺,他看到對方很快又將臉遮住,只露出單薄的下巴,以及嘴角邊的乾涸血跡,心頓時跟著一跳,目光牢牢的吸在那淡色的嘴唇上。
真是該死的形狀優美,非常適合吻上去——
溫欒狠狠捶了一下腦門,勉強維持鎮定的說:「也許我該問一下,一位外交官隨從,為什麼會出現在麥瑞迪斯城外的冰原上?」
「你也說出了我心中所想。」
薄唇彎起,勾出一個諷刺的弧度,「一個摩爾威亞的外交官隨從,官方記錄來深藍星不足七天,或者你可以解釋一下,為什麼我會在八個月前,在寂冷冰原上遇到你?」
「呃!」這麼一想、果然自己更值得懷疑,溫欒悶悶的撓頭。
既然雙方都有秘密,貌似又都不肯坦陳,他們只好再次選擇不詢問的默契。
扒拉開攔路的碎石,溫欒順手扶了某人一把:「你的傷怎麼樣?」」
「我沒有受傷。」賽路斯鬱悶的說。
「嗯?」乾涸的血跡還在呢!
「必須儘快離開!」賽路斯說。
「你的高科技呢?」溫欒反問,他們兩人剛才能從廢墟下面爬出來,就是賽路斯輕描淡寫說的高科技,不過溫欒聽后總有一種想咬牙的衝動。
「難道你認為深藍星研究所看到他們製造出來的機甲對戰,不會到事發地點查看嗎?「賽路斯冷笑,「別說今天晚上鬧政變,就是白鯨星系在明天毀滅,他們也要找到研究成果的不正常數據修改程序漏洞!」
溫欒黑線。
好吧,那群瘋狂科學家不能招惹。
他們踩著瓦礫,沿著建築的陰影行走,溫欒不安的抬頭看四周的雕像立柱,下意識的躲避它們視角範圍。
「混入地下城?」溫欒提出建議。
「正確的決定,但是很難實現。」
「為什麼?」溫欒已經看到一條街外激烈交戰的軍隊,趁亂逃到地下城很難?
「就算政變持續三天三夜,平民也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賽路斯看著倒塌的建築,能量光炮摧毀的廢墟,面無表情。
「小心!」溫欒猛然將他拽到陰暗的巷底,下一秒,他們原先站的地方遭遇了流彈,地面直接被轟出一個大坑,焦黑的煙霧繚繞。
賽路斯盯著溫欒。
之前溫欒準確躲避襲擊,賽路斯以為是系爾掃描探測到危險通知溫欒的,現在系爾不在,這傢伙是怎麼知道危險的?
「咳!」出於面子問題,溫欒硬著頭皮說謊,「顯然,不止你有高科技。」
「……」
其實賽路斯帶著比安朵斯級別更高的機甲,就算原地不動也不會遭遇危險,機甲的掃描結果更是顯示,溫欒身上別說高科技了,唯一稱得上武器的只是一柄餐刀。
「嗨,趴下!」溫欒又強迫帶倒賽路斯,縮進街道拐角處。
一隊武裝機器人大步穿過巷子,向這邊走來。
「有高科技屏蔽它們的掃描嗎?」溫欒低聲問,
「不用,這些普通的機甲,只遵循程序指令,雖然它們裡面有操縱者,但是這些目光短淺的傢伙,永遠不懂得怎樣真正利用機甲的戰鬥力。」
「呃,你的語氣聽上去不像外交官,像科學家。」溫欒嘀咕。
這隊機器人很快就跟巷外的武裝部隊激戰,地面震動,到處都是崩飛的碎石,
「該死,我懷疑我們會被再次埋進廢墟,或者——」溫欒話沒說完,再次縮頭躲過一次攻擊,他痛苦的想著在隕石鎮開巴士的時候,唯一的苦惱就是糟糕的路況,現在他卻在戰場上躲避流彈,危險警報拚命在他腦海中叫囂,可是沒有一個安全方向可供逃脫。
「糟透了!」
溫欒沮喪的蹲下來,還順手攬住旁邊人的肩膀。
賽路斯:……
「你這是什麼態度?」溫欒居然很不滿,瞪著賽路斯說,「你難道看不出我們可能會死在這裡嗎?感謝神,要知道有個認識的人陪著一起死,還是走運的。」
「我不覺得…我們之間的關係,稱得上認識?」賽路斯銳利看溫欒。
「得了吧!我們做過的事,比大多數認識的人還要親密!」破罐子破摔·自認為死定了·溫欒抬起胳膊,擋住一塊碎石,痛得他齜牙咧嘴,喘口氣說,「就這麼稀里糊塗死了,有點鬱悶。」
——更鬱悶的人在你旁邊。
盯著溫欒明顯骨折的手臂,賽路斯冰冷的說:「你在送死?那塊石頭只會砸中我。」
「噢!會砸中你額頭,讓你當場斃命,但我只來得及用手臂格擋,骨折跟一條命比起來,什麼更嚴重?」溫欒冒著冷汗,無所謂的說,「反正逃不掉了,我在祈禱一道能量炮直接將我們炸得粉碎,速度要快,沒有痛苦。」
沒準死亡瞬間他能立刻穿回隕石鎮!溫欒想。
賽路斯默默啟動防禦罩,為了不引起溫欒懷疑,將籠罩範圍擴大的這個坑外,還時不時放進來幾塊砸不中的亂石。
溫欒對旁邊的人一點也不熟,他想在生命最後一刻聊聊什麼,畢竟對於死亡,他還是會恐懼的,說話可以分散注意力:
「你說,深藍王國執政黨是不是氣瘋了,等到暴動結束,城市有一半會變成廢墟吧!」
「受到影響的只是地表城區,王宮與重要的建築物有城防系統保護。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深藍王國已經在白鯨星系存在了兩千年,未來它還將繼續存在下去。」
「是嗎,不知道今晚會死多少人。」溫欒仰頭看坑外顏色絢麗的能量光束。
「如果流血可以解決一個國家的隱患,那麼再多的血都是值得的。」賽路斯想都不想,他一邊說,一邊注視溫欒的反應。
「多麼冠冕堂皇的話。」溫欒嗤笑,「幸好你只是我的一.夜.情對象,我們三觀不合。」
「我有能力…」改變任何問題。
後面的話含糊不清,溫欒側頭想仔細聽的時候,忽然接觸到溫熱的氣息,還帶著血跡的嘴唇輕輕覆上了自己的。
下意識睜大眼睛,溫欒想推開的時候,右臂傷處立刻傳來鑽心的痛。
這是一個清淺的吻,不帶情.欲,沒有急促的呼吸,沒有唇齒磨合的深入,只是緊緊貼在一起。
溫欒抗拒不滿的情緒剛出現,就被這無聲的安撫消弭了。
「你說得對,我快要死了…」模糊的低語。
「唔。」溫欒理解成死前吻別。
兩人距離越來越近,溫欒感到賽路斯的手伸過來,貼著自己的後頸輕輕撫摸時,沉浸在這
個吻里的溫欒毫無警覺。
「所以…」
賽路斯左手銀戒摩挲到溫欒皮膚的瞬間,後者全身一僵,沒有知覺的倒下了,被賽路斯穩穩的抱起:「…我不會放棄任何機會!」